远处,惊魂未定、从四处陆陆续续收拢过来的,刚才担当防御督署衙门重任地新军和督署卫队目睹了禁卫军的神勇表现后,满脸颓势一扫而光——有禁卫军做后盾,我们怕什么?
“撤!大家赶紧全部撤到钦差驻地去。”
没了革命军地紧逼,撤退成了交替掩护、依次退却的且战且退,黎元洪尽了最大限度的努力,收拢400名筋疲力尽的手下,随同姜登选的禁卫军一同退回了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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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刺猬刚刚好不容易舒展了一会以后,现在又开始蜷缩起来,露出了浑身的硬刺,让每一个意图下口之人都不得不掂量几分。
革命党对督署衙门的攻势受挫,老半天没能恢复元气,直到过了半个多小时后,反应过来的两标主力才又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却发现此地早已成为一具空壳,唯有地上不停流淌的鲜血和横七竖八的尸体在诉说着其中的血战,在寒风的吹拂中,散发出呛人的血腥味。
“前面就是钦差使团驻地……”
“同志们,我们一鼓作气杀过去!”
“杀呀!”喊声震天,可人群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移动的脚步并不迅捷——目睹了禁卫军方才的威风雄姿后,他们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对于攻击禁卫军驻地的行为更是感到沮丧和悲观,他们心目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进攻很不顺手,还没等革命军排成进攻队形散开,驻地上的机枪就开始了全面扫射,交叉设置的火力点覆盖了阵地前沿几乎每一处可隐蔽的藏身之处,数道火镰交替收割着革命军的性命。
“火炮,火炮!”革命军被压得抬不起头,拼命想招呼后面的炮队予以增援。可远在保安门的炮队还未测出新的坐标时,禁卫军的炮弹已开始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
革命军当中有些人还不知晓,以为是自己的炮队找错了目标——不是说禁卫军只有轻武器,最多只有机枪,哪里来的火炮?
听着不绝于耳的轰鸣声,革命党渐渐感到了绝望——哪里是哪里出了错?带兵的几个革命党代表却没有如此简单的认为。他们通过分辨,认为这分明就是对面禁卫军从驻地发射出来的炮弹,而且和他们一般见识过的火炮声音也有很大不同,这究竟是什么秘密武器?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武器,禁卫军用于火力支援的便是前次在张勋案中崭露头角的迫击炮。良弼等人试验后,认为该炮携带灵活,使用方便,堪称步兵火力支援的利器,钦差使团进驻武昌时,部队特意携带了门迫击炮而来。由于体积很小,目标亦不显著,外界误以为禁卫军并无重火力。
对新技术毫无认知让革命党付出了血淋淋的代价。
“报……急电。”外面枪炮声极隆之时,一个译电员飞也似地跑进了禁卫军指挥中枢中。
“联系上了?”一直密切关注战局进展的陈宦跳起身子,大喊道,“他们怎么说?”
“接长江舰队转发而来的电报,后路良弼和蒋方震长官的部队已于今日下午三时左右开拔出发,天亮以前,良弼大人的部队必到武昌城;正午以后,蒋方震长官所部陆续跟进。”
由于无线电收发范围并不广,禁卫军要远距离收发一直采用三条途径:第一条,通过临时架设的电报线路直通湖北电报局,然后拍发四面八方,现在湖北电报局既已被革命党控制,这条通道就用不得了;第二条,通过无线电与良弼所部联系,然后让该部利用铁路电报线拍发,现在良弼部既然已经奔袭而来,急切间电台必然无法展开,亦达不到转发目的;第三条是通过无线电与萨镇冰亲自坐镇的长江舰队联系,然后让他们通过驻扎地的有线电报沟通全国,这一条虽然费时费力,却是眼下唯一能保持通信畅通的渠道。
“好!”岑春煊第一个击节赞叹,“大军来鄂,武昌乱事必不能久……”
陈夔龙方才已经吓晕了过去,现在面上稍微有点血色,挣扎着说道:“某败坏大局,酿成兵变,请……”
“算了,算了。”王英楷打着圆场,“乱党蓄势已久,要不是今日下午接到消息,说会党举事是革命党挑唆所为,意欲为举事而营造局面的话,我们也可能蒙在鼓里。”
难怪有了飞兵抢夺楚望台之举。黎元洪心里暗暗心惊,武昌城的一切变乱,他和陈夔龙两人作为守土有责的大员不清楚,钦差大员们却知道的一清二楚,真是让人无地自容。想到这里,他颤抖地跪下来:“卑职黎元洪,未能约束部队,故有造反举动,请各位大人治罪……”
“治下不严的罪过呢你肯定有。”王英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过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之时,你虽然未能约束部队,但变乱蜂起后能临危不乱,坚守防御,也算得上将功抵罪……现在只等援兵到来,你率部反攻,也能立上一功。”
岑春煊对黎元洪印象不错,亲自上前将他扶起:“听说你在湖北军界颇有声名,各方都称赞不已,比张彪倒是强多了。张彪这厮,素以欺上瞒下、贪污受贿而出名。两标造反,固然与革命党活跃其中大有干系,张彪劣迹累累,也是逼反官兵的因素。不然,革命党不过寥寥数百人,很能凑拢如此庞大之乱兵?”
黎元洪沉默不语,看来钦差使团早已掌握了相关动向,只不说罢了。
“报,革命党进攻西门,被我军击退,杀伤上百人……”
“报,革命党进攻我军右翼,为我军击退,打死打伤上百人,并俘获10余人……”
指挥中枢里不断有人前来汇报敌情,外面看钦差使团驻地危如累卵,但里面之人其实看得很清楚,革命党绝对攻不下此处。铁别是炮队在连续发射、耗尽所费炮弹后,革命党失去了唯一的攻坚手段,面对防御严密、火力炽热的钦差驻地根本毫无办法。
楚望台上,孙传芳自己都已记不得到底打退革命党多少次进攻了,敌人仿佛无穷无尽的蚂蚁一般,退下去一批又涌上来一批。
在僵持不下中,革命党占领了武昌城九成以上的地区,但却对最后两处战略要地无能为力。这种建筑在沙滩上的高楼,注定是异常脆弱的。因为,禁卫军的援兵杀过来了……
第三卷
第十四章 … 百感交集
夜里,一列火车在芦汉线上疾速奔驰,车头处冒出的中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火星,远在数里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那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和汽笛声,更是夜深人静之时扰人清梦的噪音杀手。
得益于前几年通车的铁路,原来上百里的路程现在缩短到了只要几个时辰。
禁卫军来了,直扑武昌城。
事实上,还未等开到火车站,车上的官兵已听到了武昌城方向传来的激烈枪炮声,看着那一抹被映红的天空,所有人心里都是心急如焚。
“全体跑步前进!”刷刷刷,从车厢里出来的禁卫军个个精神抖擞,丝毫没有因为深夜而显现一丝困意。
“弟兄们,武昌大乱,我们的任务是平叛,是歼灭乱党,保护钦差使团,解救先头部队的兄弟们!大家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中气十足的嗥叫声,而队列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整列。
“很好!”良弼大手一挥,“出发,目标武昌城!”
“杀呀!”拂晓时分,当举事官兵仍然费尽力气在围攻钦差驻地之时,禁卫军的援军赶到了。
禁卫军原本在勉力抵抗,后来听到革命党身后传来的密集枪声和对方阵脚大乱的情形推断出必定是来了本方援军。在孤军奋战了几乎整个下半夜之后,陈宦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而岑春煊、周学熙等人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能够放了下来。
楚望台上,孙传芳依旧还在率领手下奋勇抵抗,在革命党动用敢死队发动几轮攻击之后。楚望台军械库已经成为了彻彻底底的修罗场。到处都是人地尸体和断肢残臂,那一种尸山血海地场面几乎可以让每一个人都永世难忘。
人,越打越少。神经,越绷越紧,在得到禁卫军增援部队赶到,联手钦差驻地禁卫军发动全城大反攻的消息后,只剩下几十人的禁卫军再一次抖擞精神,越战越勇。而他们对面地革命党,虽然充实了好几次力量,调来几门山炮的配合攻击和掩护,却仍然没有展示出他们能够啃下这块硬骨头的迹象。
这百多号禁卫军,如同一枚钢钉紧紧钉在这一片土地上,丝毫不能动摇半分。革命党如潮水般地涌来,又像潮水般地退去,声势虽然浩大。却只见证了礁石的顽强与不屈。
天明时分,战场攻守之势易位,两部分禁卫军携起手来,联合发动了大反击。在生力军的有效配合下。革命党节节败退,士气衰无可衰。虽然革命党的骨干还在欺骗普通官兵不要投降,还在拼命描绘落到敌人手中地可怕后果,但毕竟形势不饶人,很多人不是借故溜了小差就是瞅准机会赶紧投奔过去。
到第二天傍晚时分,武昌城的枪声终于沉寂下来,烧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大火也渐渐被扑灭了,参与举事的革命,要么成为地上一具具冰凉的尸体,要么成为瑟瑟发抖的俘虏或投诚者,要么成为惶恐不安的过街老鼠,乔装打扮后逃之夭夭。
原先一直担当指挥任务的宋教仁、孙武等人,见军队败势如山倒,知道大势已去,轰轰烈烈地开场只换来了凄凄凉凉的下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接受,各自换上老百姓的服装,趁着城里一片动荡而混出城去,并进而消逝在茫茫人群中,直到下一次举事时又有他们活跃其间的声音。这种竭力鼓动地宣传性与及时抽身而退的敏锐性,构成了革命党人“最可宝贵”地品质。
天又渐渐地黑了下来,被人搀扶着,巡视已化为众多瓦砾的督署衙门时,陈夔龙忍不住放声大哭,急欲昏厥。目睹地上那些面目熟悉,但死时仍有狰狞之色的部下,黎元洪心态极其复杂。无论是站在自己一边还是站在另一边反对自己,他们都无法改变这样一个事实——他们都曾经湖北新军的中流砥柱。
“幸好你们及时感到,否则……”劫后余生的陈宦和蒋方震、良弼等人表示感谢时,也没有忘记描绘昨夜革命党的可怕,“差一点就……”
“你看,我们这不是就来了么!里应外合,完全打的他们无法招架!”
“可惜折损了不少兄弟。”一想到这里,陈宦的脸色有些黯然。
“一个个辨认出来,好好葬了,将来我奏明皇上,一定要给他们抚恤和奖励。”良弼亦颇为黯然,“好在我们终于击败了革命党,他们的血也没有白流。”
陈夔龙转了几圈,已经不忍再看,只焦急地询问道:“罪魁祸首抓到了没有?”
“没有。”赵秉钧无奈地一摊手,“革命党主谋者狡猾如泥鳅,两天前就已经全部布置好了,这回说不定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若是本官抓住他们,非得一个个千刀万剐才解心头之恨。”
岑春煊冷冷地一瞥:“早有这份心思,武昌决不至于如此大变,你回去听参吧。治罪与否,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是是是!卑职有罪,有罪!”一听官屠举刀,陈夔龙心胆俱碎,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掩面而去。
目光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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