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妻心- 第120节

“没有……”

“我们也都是一筹莫展啊！”

“如果是生病，就可以对症下药，如果只是气虚，那也可以进补，有道是固本培元，固本培元，可是现在皇上的身体……连本都快消耗完了，如何培得起元来。”

太医们也都没有办法，惭愧地说道。

太医院院使上前一步，看着素颜的脸色问道：“请问公主有什么高招？”

素颜摇摇头，无奈道：“情况正如太医们所诊断的，我也是毫无办法。”

“这可怎么办啊？太后娘娘一直让我们将皇上救醒。可是皇上都昏睡三天三夜了，还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万一永远不醒来，那咱们的脑袋都得搬家！”一个胆子较小的太医害怕道。

“那可怎么办啊？”紧张传染到另一个太医身上，那个太医也开始慌张起来。

“请玉颜公主一定要救大家一命啊！”

一个太医跪在地上恳求，立即带动了一大批太医下跪，均是将素颜的医术吹得天花乱坠，赞得天上有地下无。

素颜在心底冷笑一声，这些庸医，自己不会医治，又怕太后怪罪，就想让她一个人将所有的事情都揽下来。可是若是能解决的疑难杂症，她也不怕一力承担，可是这一次她也没有法子，皇帝的情况跟皇后的差不多，均是因为长期的心力交瘁，导致现在的油尽灯枯之状。

素颜连忙一个一个地扶起他们，福了福身子，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此事素颜也无能为力，我……”

“若是救不醒皇帝，我让你们一个个满门陪葬！”屏风处响起太后气急败坏的威胁。

原来太后已经醒来，看见一个个太医和素颜在互相推脱责任，本来就没有平复下去的怒气又燃高了一丈。

素颜跟着太医连忙伏在地上跪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素颜的额头也是贴在地面上，姿势卑微至极，若是放在以前。她绝不对如此低下姿态，但是现在不同了，她得为她的孩儿活下去。

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这群下跪的太医面前，哆嗦着嘴唇，脸色惨白，但是声音却仍是尖利无比，“你们一个个都听好了，若是不能在明天天明之前让皇帝睁开眼睛，你们都进天牢等候死刑吧！”

接着特别走到素颜面前，看着匍匐在脚下一动也不敢动的素颜，冷笑一声，睥睨道：“你不是人称‘女神医’吗？这会儿就没有办法了？哀家告诉你，若是治不好皇上，别说你的脑袋保不住，就是你的儿子，我也要他给皇帝陪葬！”

素颜一个哆嗦，不敢说话，只能将头低得更低，连鼻子都接触到了地毯。

*

过了寅时天便要亮了，这是太后规定要皇帝清醒的时间，若是过了时间没有醒。她便要她和耳房的孩子殉葬，可是就算叫醒了他又如何，一个月之后，他便要永远闭上眼睛。

看着龙床上惨无人色的容颜，看着他鬓角的银丝，看着他眼角深刻的鱼尾纹，素颜的心里很是酸痛，如果肩上没有这么多的责任要完成，她会、愿意代他去死，可是她的孩子还远在边关，等着她去救治，所以，她要把将生存的希望留给自己。

当音容进来报时辰的时候，素颜终于拿起了药箱，最后看了一眼他憔悴的龙颜，然后坚决地打开药箱子。

“公主……”音容担忧地看着她。

素颜回头一笑，说道：“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你先下去吧。”

音容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眼神中满是关心的情怀，　“公主……您要小心。”

素颜点点头，装出很轻松的样子，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心里有些感动，这个不近人情的丫头其实还是很关心她的，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

先从药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在残留的龙涎香上倒了些黑色粉末，点燃，将香炉子放在床头的案几上。当甘甜夹杂着清爽又微有些呛人的香味弥漫整个房间的时候，素颜弯腰掀开龙被。

低头看见他紧锁的眉头，轻轻叹了一气，伸手将它抚平，然后退去他明黄色的寝衣，倒了些浅黄色的香油，在手掌上抹均匀，在他的上半身各处大穴揉了一阵，接着洗净手，挑了些浅灰色的药膏涂在他脚底的涌泉穴，用手指分别按摩了一阵子。

然后从药箱子拿出银针，分别有一寸长，三寸长的，五寸长的，一一摆开，依照穴位而挑选不同的银针扎上，最后拿出嗅盐，放在他的鼻间摇了摇，等到他眼皮微动的时候，便塞上嗅盐的盖子，收回银针。

皇帝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头的素颜，微微一笑。说道：“还是只有你一个人守着？”喉咙干燥，声音沙哑。

素颜避开他的眼睛，起身倒了一杯水，笑道：“是啊，他们留着也帮不上忙，所以我让他们回去了。”

“我还有多少时间？”看见素颜躲避的眼睛，皇帝便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又严重了。

素颜不动声色地喂他喝了一杯水，再将杯子放回到桌子上，没有回答。

“有希望拖到将魏王传召回来吗？”皇帝问道。

素颜背着身子，双手放在桌面上，眼睛盯着手指。睫毛闪动，深呼一口气，然后淡淡地说道：“皇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魏王赶得回来，可是边关……”白玉扳指虽然已经得到了，但是魏王要想调动他们，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磨砺，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将领的策动下叛乱。

“顾不了这么多了，怎么着也得在我大限来临之前将帝位传给他，”想起连绵不断的战乱，皇帝嘲讽地一笑，道，“虽然我知道以裕朝目前的兵力，和商仲显比起来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但我也不能放弃对裕朝江山的守护，毕竟这是祖宗的基业，我不能成为皇族的罪人。”

“今天回去就收拾好东西，明天我让小桂子送你出宫，然后远远离开京城，不要再回来了。”皇帝说道。

“可是你的身体……”出宫，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可是她怎能就这样放弃他。

“我只能在我存活的一个月里保证你的安全，你若是不离开，我不敢想象母后恼羞成怒后会对你怎么样。”皇帝解释道。

素颜略微迟疑，讷讷说道：“太后她……也是爱子心切……”

皇帝笑了笑，却因为牵动了内脏，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素颜连忙跑过去坐在龙床上，让他翻过身去，在他的后背上依着穴位捶了几下，力道正好，没多久便止住了他的咳嗽。

皇帝翻回身，从被子底下伸出手，轻轻握住素颜的。

素颜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的收手，只是低着头。清清楚楚看见显示在他皮肤下的骨头，心里很酸，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流泪。

“出去之后，也不要乱走，兵荒马乱的，你又不会武功，我放心不下，还是去前线找商仲显吧，那里有你的儿子……”

猛然听到“儿子”二字，素颜倏地抽出手，不自觉地站起来后退十几步，不敢置信地盯着床上那双温柔却不失凌厉的眼睛，瞳孔紧缩，从脚底板涌起恐惧的凉气，直窜到牙齿缝里。

皇帝转过头，眼睛还是锁在她的身上，不在意她的紧张和恐惧，继续用这种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想要的沉沦的语气，说道：“那个孩子离开你也有好几个月了，不知道能不能说话了，应该很想娘亲，你也很想他吧。”

素颜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热泪盈眶地问道：“你都知道？”

皇帝轻笑一声，又禁不住一阵咳嗽，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住，躺在床上喘了喘气，平复了气息，说道：“是的，我都知道，从你进宫到现在，商仲显一共来了四次，他的侍卫也来了好几次，都是问你要金疮药，你去观音庙生产，瞒天过海，找了个别人家的婴儿将自己的孩子送出去，你费了很大的劲，保住了裴妃的孩子……”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素颜哽咽着说不出话，她以手掩面，蹲在地上，肩膀耸动，为什么他不揭穿，为什么要让她欠他这么多。

皇帝挣扎着走下床，走到素颜身边，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长叹一口气，坐在地板上，看着她，说道：“其实看着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还是有些伤心的，为什么你就是煞费苦心，铤而走险，也不愿意相信我……”

“你为什么不揭穿我？”素颜放下手，脸颊上满是泪水，眼睛紧盯着他，就像一个耍滑稽大戏的丑在质问她的看客。

“既然这样会让你觉得安全，我又何必要揭穿，让你觉得不安呢？”皇帝无奈地笑道，手指慢慢伸上她的脸颊，一寸一寸地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把无尽的爱意全融在指间上。

素颜不适地别开头，眼神躲闪，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皇帝无奈地叹口气，看着她有些害羞的容颜，温柔地笑道：“除了你，我还能对谁好？”这里的每个女人都是带着目的进宫的，他实在找不到能爱她们的理由。

素颜也坐上地板，膝盖曲起，双手环绕着小腿抱住，下巴靠在膝盖骨上，歉意地说道：“其实我也是抱着目的进宫的，这点你应该清楚。”

皇帝笑了笑，双手支在地板上，身体微仰，笑道：“如果能让你这么一直依靠下去，我也不会放你离去。”

*

回到飞羽宫的偏殿已经是午时之后，看见桌子上热腾腾的饭菜，素颜放下药箱子，连脸都来不及抹，便立刻走向饭桌。

从她昏迷之日到现在，已经足足有四天多了，之前一直在睡眠状态，醒来后便忙着没有吃饭，后来实在饿得不行，就将乾清宫里的糕点全都吃完了，以至于现在看到热腾腾的饭菜，便活似一个饿死鬼。

看着素颜狼吞虎咽的样子，音容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公主您吃慢些，当心噎着。”

素颜又往嘴里夹了一筷子菜，匆匆吞下，抽空说道：“不怕，有山楂水就行。姑姑帮我泡壶山楂水来。”说着又忙着往嘴里填东西。

音容笑了笑，去御膳房为素颜烧水。

趁着下午的空闲，素颜便着手收拾包袱，皇帝说得对，若是他大限来临，太后便会没有顾忌，想对她怎样报复就怎样报复，所以她应该趁早便离开，抓紧时间为她的孩子寻找治疗心疾的药方。

“公主，这些东西都要带走吗？”音容看着满满几柜子的崭新衣服，问道，里面都是皇帝派人为素颜量身制作的宫装，可是素颜大部分都没有穿过。

素颜看了一眼，答道：“就放在这里吧，这些衣服都挺华丽的，裴妃想必不会喜欢，送给别人又怕嫌弃，犯不着拿自己的热脸贴她们的冷屁股，放在这里交给内务府处理吧。”

素颜打开妆盒，将属于自己的首饰放进包袱，将在宫里得到的这些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正要关盒盖的时候，眼角扫描到妆台一角的一纸书信，迟疑了一下，拿起压在上面的荷包，打开来看，首先取出一个鸽子蛋般大的碧玉圆珠子，端详一下，珠子是由翡翠所制作，通体碧绿，放在手掌中凉凉的，中间有个空洞贯穿整个珠子，可以拿根绳子穿起来当项链带。

荷包里还有一个金黄色的东西，隔着锦布摸上去棱角突出，有些扎手。

素颜取出来一看，立马傻了眼，手里握的是一个印玺，顶上盘旋着一只小凤凰，嘴里衔着一颗红玉珠子，雕刻精美，栩栩如生，底下则是一个方方的黄金台子，台子底下刻着四个字——大裕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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