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妻心- 第59节

一大清早，曾总管亲自带着下人端着洗脸水、漱口水，捧着毛巾出现在主院，看见商仲显已经起来，正站在院角看着少夫人栽下的一个紫藤发呆。

这棵紫藤是前年在下的，当时矮矮的，还不及一个小孩儿高，如今已经爬上了屋檐，爆出一个个小小的花蕾，才两年的功夫，它就已经在这里扎了根安了家。一个植物如果被拔去了，除了根，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人不是植物，就算你永远不见她，她还深深地扎根在心中，并且时不时钻进你的脑海里，逼着你去回忆，去咀嚼曾经的美好……

曾总管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小心问道：“少爷早！昨晚睡得可好？”

商仲显“嗯”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快到清明了吧！”

“是。再过是半个月便是清明节。”曾总管答道，奇怪，少爷从来不关心这些节日的，今天怎么无端想起清明节来？

商仲显回身接过漱口水漱过口，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看见曾总管睁大了一双老花眼往房里瞧。

“给我备马！”商仲显吩咐道。

曾总管连忙收回目光，唯唯答应下。

商仲显接着道：“再准备十天干粮，我要去金宇一趟！”

曾总管激动地问道：“可是接夫人回来？”

商仲显点点头，被他的喜悦所感染，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不知她有没有想我……”

曾总管一时高兴，多嘴说道：“少夫人肯定也同少爷想少夫人一样想着少爷！”

“是吗？”商仲显脸上的笑容变大，自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想起曾总管一年到头都守着商府，只除夕和清明节几天除外，于是又特别恩许此次清明节多给他五天时间，让他在家多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曾总管激动得两眼泪花，忙着跪下要磕头，被商仲显拦住了。

想起还在屋里的女人，曾总管担忧地问道：“少爷，夫人要回来，不知海棠姑娘……”

商仲显脸色没变，只是语气变得冷淡许多，“收拾一个偏僻的院落安置，派个丫头伺候，没有允许不可出院半步！”

“把房里的被褥帷帐和摆设通通扔掉，换新的！把地板用清水冲洗三遍！”商仲显接着吩咐道，说完停下来想了一下，又追加道，“少夫人的东西就不要动它！”

曾总管连忙点头称是，恰好下人来报马匹和干粮都已经准备好，商仲显便大步离开，连早餐也顾不上吃。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商仲显终于在第八日抵达金宇。十年过去了，金宇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只是街道的布局和房屋的都已经不像原来一样，不过一些记忆中的百年老店和熟悉景观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只是守店的掌柜已经换人了。商仲显牵着马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走着，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一切，颇有物是人非的感触。

仗着记忆力里清晰的路线，他走到商家所在，发现那里并没有拆迁，只是朱色的大门已经褪色，砖砌的围墙已经开始出现颓败的迹象。

商家一直有人住着，即使再怎么落败，也不至于出现这等落败的形象。可是现在却是门户紧闭，门前连个守门人也没有，他走到旁边一个卖鸡毛掸子的铺位前打听了一下，得知商家所有人在老夫人去世之后便举家搬到城东的别业去了。

商仲显记得那个地方，依山傍水，风景极佳，这块地还是曾祖父买下的。曾祖父买下之后，倚着地势在园里修了好多的亭台水榭，种植了不少的翠柳荷花和木樨梅花，春听黄莺鸣流，夏观鲤鱼戏荷，秋赏中秋金桂，冬临十里香雪。

后来曾祖父老了，干脆把家里的重担交到了父亲的手里，他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别业颐养天年。

到了城东，人流逐渐少了，这里都是一些富贵人家的园林所在，环境十分清幽，普通百姓的住宅也只有三三两两的几家孤立着。

找定地方，商仲显抬头一看，只见大门上方“清风苑”三字，是用小篆写成，挺拔秀丽，古朴圆通，亦如曾祖父的为人。

门后走出一个小厮，看见商仲显伫立在自家门前，气度不凡，衣衫光鲜，遂上前客气地问道：“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连自家的主子也认不得！商仲显嘲讽地在心底一笑，面上依旧冷冷的，也不道破自己身份，只问道：“你们少夫人在家吗？”

小厮笑道：“少夫人出去了，还没回来。不知公子是……”

“我是……”商仲显正想说自己是你们少夫人的丈夫，没出口便发现了不妥，遂改口道，“我来自京城！”

小厮听商仲显来自京城，立马好感又升了一级。他曾听下人们私下里说过少夫人因为医术高明，救治皇上有功，被封为公主，眼前这位一看便知非富即贵，而且又来自京城，想是少夫人的好朋友，真正的达官贵人，于是更加不敢怠慢。

他扬起十二分的笑容，殷勤地请牵过商仲显的马，请商仲显进去坐等少夫人回来。

商仲显也不客气，他把马交给小厮，也不用人带领，直接跨门进去，倒把小厮和看门的仆人落在了后面。

这样自觉地客人他们可还是第一次见到，京城的人都是这么不可以的吗？

看门仆人诧异地看向小厮，小厮摇了摇头，把缰绳塞给看门的仆人，让他牵到马房去喂草，在让另一仆人去把商总管找来，自己则小跑上前跟在商仲显后面，免得人家走迷路了。

清风苑虽然景致漂亮，但是为了营造别致的景观，造园的时候便把道路铺得极其复杂，每条路都只能两个人并肩走，而且交错连通，旁边再摆设着假山盆景，可能两个人并排在两条路上走，可是彼此却只能听见声音而不见人影，因此很容易迷路。

小厮跟在商仲显的后面希望在他走错路的时候能指点一二，可是人家对于路况好像比他还有熟悉。他有时走在其中还要犯晕，可是眼前这位京城来的贵人却能轻而易举地找对路，不出一盏茶时间便来到了清风苑的大堂。

第三卷　回到京城　第九十五章　仲显归来

商总管听完下人描述来人的模样，猜想着是不是少爷来了，少夫人回家已经有一个多余，该不会真的是少爷回来接少奶奶回京城，这么一想，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急急忙忙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赶往大堂，看门的下人紧张地跟在后面，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商总管还没迈进厅堂，只要看着商仲显背影，即使从没和他照过正面，他也可以一眼认出他。

商总管激动得双膝抖得厉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颤抖着声音喊道：“少爷……”抬头时已是老泪纵横。

商仲显闻声转过身，背着手踱到总管面前，由于正对着灿烂的夕阳，有些闪眼，他弯下腰才看清下跪之人的面容，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

商总管抬起布满皱纹的双手，使劲擦掉夺眶而出的泪水，只想把这个曾今的小少爷，现在的威勇大将军看清楚。十几年了，他都十几年没见到他了，商总管在心里念叨着：老爷，你知道吗？少爷回来了！少爷已经长成一个大男人了！现在都成了威勇大将军，老爷，夫人，你们可以安息了……

商仲显仔细辨认着这个鹤发鸡皮的老人，把早期的记忆仔细翻寻，终于想起这个小时常常把自己抱上脖子玩耍的总管，想当年身强力壮的一个人，如今已经成了一个老头子，走步路还需要拐杖帮忙。岁月如把刀，刀刀催人老！十年，真的很长！

“少爷！我是商伯啊！”看见商仲显不住打量，表情疑惑，眼神陌生，商伯眼里的泪水流得更加汹涌。

“……商伯……”喉咙里有个东西哽住了，商仲显清了清喉咙，说道，“商伯快请起！”边说边扶商伯坐到大堂的椅子上，他自己也在一边坐下。

商总管拉着商仲显的手，眼中的心疼流露道脸上，哽咽道：“少爷，你这些年肯定受了很多的苦，商伯想想都觉得心疼。你这些年都怎么熬过来的？”这么小的年纪就投身军营，生里来死里去，有多少次身陷险境，要经历怎样的苦痛才博得今天的地位。

商仲显谦虚地笑了一下，道：“还好！”

商伯没听进去，他现在的眼睛里全剩下商仲显的影子，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十几年了，他总算见到少爷了，他把一肚子的陈芝麻烂谷子通通倒出来晒晒，从商仲显离家讲到商仲显回来之前一刻，凡是发生在商家的够得上鸡毛蒜皮的，全都絮絮叨叨地讲一遍，商仲显就是想插嘴也插不进去一句。要不是素颜回来，商仲显还得听他的一肚子酿了十年的话，却又不好意思打断。

素颜好久没有看见商伯这么好的兴致，有了商仲显，他的丧子之痛也减轻不少，看来商仲显就是他的救命药丸。

素颜笑语盈盈地端上一杯茶，双手奉给他，说道：“商伯，你渴不渴？喝口茶先！”

商仲显像看到救星一般站到素颜身边，右手自然而然地环上素颜的腰，侧头仔细地看着素颜，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把连日来的思念通通看个够。

素颜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衣衫，下系一条藕色罗裙，头簪一支白玉簪，戴一朵白菊绢花。商福早已下葬，素颜这是为谁的装扮？不过是个知己朋友而已，难道还要为他守孝？想到此，商仲显觉得有口气闷在心里透不过来。

商伯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还留着泪痕的老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ju花，“少夫人回来了？可把金银元宝都烧给老爷夫人了？”

原来是去爹娘扫墓了，商仲显心情大好，不自觉地往素颜身边又靠了靠。

素颜点头笑道：“当然！我办事商伯还有不放心的？”说着睇了商仲显一眼，拉下他的手走至商总管身边，对商仲显不冷不热地说道，“大后天就是清明节，你也回来了，该到祖宗和公公婆婆坟前祭拜祭拜。”

“非但如此，”商伯高兴地紧接着说道，“咱们的祖屋自老爷夫人过世之后便没有收拾过，自从我们搬到清风园居住之后，那里更是荒废得不成样子了，以前我要修，少夫人总是拦着不许，说是要等找到少爷之后再大修一番，现在少爷回来了，我明天就让人去找全金宇最好的泥瓦匠，把老房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收拾一番。光有泥瓦匠也不行，还得找木匠，那扇大门也不成样子了……”

商伯一说起来没完，素颜见他今天高兴，也含笑听他讲完，然后说道：“不急，咱们有的时间，我明天就吩咐下人去办，大概半个月就能完工的。”

“完工后咱们再挑个好日子，把族里的人都请过来，请大家做个公证，让少爷正式登上当家的位置，这才了了我多年的心愿……”

商伯今天的兴致好，话也特别多，如果再不打住，他肯定把十年里族里谁谁去世了，还剩下谁谁，谁谁娶了谁谁等等事情讲上三天三夜，她是很有心情听他讲下去，但是看着商仲显的神情很是不耐烦，于是便撒娇说自己肚子饿了，唤小厮把饭开在花厅，才把商伯的话头给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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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絮：

第九十三章关于程海棠勾引商仲显一段，估计大家看得挺郁闷的，认为是程海棠下贱，商仲显无能，殷素颜隐忍，才会导致这段冤孽，其实这只是一个伏笔，商仲显并不是一个见色眼开之人，依照前文的铺垫，程海棠原先也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而且殷素颜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的处事原则是：他人敬我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