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非鱼
申明:本书由
序章 前因(一)
号称与天齐高的祭神峰在这茫茫无际的神迹山中已傲然耸立了无数个春秋。
神迹山连绵万里,跌宕起伏,共有八百多座大小山峰,其中十八个峰头上居住有人,守护着山中的一件神物——女娲之泪。这些守护者被尘世中人称为神族。
传说创世神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力竭而亡,死后身躯化为日月星辰,山川河岳。这上接天宇,下通九幽的神迹山便是盘古大神的头颅所变。而祭神峰更是得天眷顾,灵气充盈整座山峰,乃是神族一脉的无上圣地。
祭神峰直入苍穹,只与白云为伴,天下间再无他山能与之比肩。峰上四季冰雪覆盖,却又因灵气庇护,冰雪上盛开着一种七彩荼靡花,如梦似幻,常年不败。神族一脉在峰顶上以万年寒玉修建了座长宽均有数十丈的祭神台,台上再用玄石雕刻了一尊十余丈高的创世神石像。每年最后一日,各峰首座均要率领门下精英弟子前往拜祭,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得私自上峰。
神族18峰首座为免亵渎大神,更每人在山峰脚下设置了一道极厉害的结界。18脉首座任何一人都有翻天覆地的莫大神通,在这些结界守护下,无论神脉妖族﹑飞禽走兽都概莫能入。上万年间,只有创世神像予然一身,以风雪为伴,独立于此苍茫之间。
天涯此时倚靠在创世神像的脚上,抬头望天,神情似那轮正高悬夜空的圆月,清冷而又孤独。
亘古未化的冰雪在月亮下反射出如水的光芒,映照得整个祭神台有如白昼。便是这尊高十余丈的石雕创世神之像的神态都清晰可见,他一手握拳,一手高举柄丈余的石斧直指天空,双眼圆睁,怒视苍穹。
有风吹过,如刀割裂长空。漫天七彩的荼糜花纷纷扬扬,洒满天涯全身。他慢慢伸指掂过空中飞舞的一朵荼糜花,仔细看了看,低低说道:“若知终有花谢时,又何苦昔日花开灿烂,荼糜花,你,可曾有过悔意?”说完,眼中有红芒微微一闪,指间的荼靡花无声无息地化为了粉末。
随着一声尖啸,一支断臂突然快速地飞向天涯身前。他蓦然回首,断臂与眼光方一接触,猛地爆开,化为了一团血雾,随即消散于狂号的疾风之中,不留丁点痕迹。
天涯低下了头,数十丈宽的祭神台地面上全无冰雪,画满了一个个艳红的奇异符号。这些符号似乎是由鲜血凝成,空气中充斥着种浓烈的刺鼻腥气,令人嗅之欲呕。他却神色如常,默默看了半响后,缓步走到祭神台的边缘。
祭神台下正在进行着一场异常惨烈的搏杀。
一轮冷月下,地上断肢残骸遍布,足有数千之多。原本洁白的冰雪尽被鲜血染红,台上台下,犹如天堂地狱之别。尚在舍命搏杀的仍有上千人,分为两方,一方似乎想攻占下天涯所站的高台,而另一方正在全力拦截。无数法器闪烁着各类光彩呼啸来去,众多奇术异功发出种种不同声响。整个祭神峰上,时时有人倒下,惨叫连连,不曾停息。
这厮杀的两方里,进攻的一方人数远多于防守之人,但防守的一方却全不畏死,他们与对手有异的是每人嘴里都长着两只长长的獠牙,所有人的獠牙上都沾染着血迹,被对方击倒,只要不是被打得粉身碎骨,或是被斩断了头颅,过得片刻便又从地上翻身而起,再次加入战团。而他们每打倒对方一人,必定上前用獠牙插入对手身体之中,扯下一大块血肉,然后对月长啸,状若疯癫。
进攻的一方虽是人数占有优势,但只要有人被咬过,即便是尸体,片刻后竟然摇摇晃晃地站起,向原来的同伴发起攻击。如此此消彼长,再过段时间,人数的多寡必将逆转。只是这进攻的一方却也勇悍无比,虽明知这战有败无胜,却无一人后退,人人舍生忘死,只想抢上傲然立着天涯的祭神台。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月亮,天地间突然一暗,天涯望向天际,若有所待。
数分钟后,乌云飘走,空中再次现出那轮圆月,只是原来白色的月这时竟然展现的是种淡淡的红。与此同时,祭神台上满地的血符开始渐渐发亮,就如与那月亮遥相呼应。
“赤月,赤月出现了!”祭神台下交战的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手,大声喊叫。进攻的那一方语声惊恐,神色间再没有方才无惧生死的豪气,而守护的人却是一片欢呼。
天涯望着进攻一方正惶惶不安的人群,淡淡地道:“赤月即将来到,你们尚有最后一次机会……”他用手指了指守护祭神台的人:“让他们咬上一口便能逃过此劫。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他话才落音,天际那边亮起一道白光,这光来势极快,几乎眨眼间便出现在祭神峰上,光芒收敛后,现出了一个白发白须的老道人。这老道人从空中落入进攻祭神台的那一方人群之中,然后盯着天涯,一言不发。
天涯默默迎着老道人的目光,半响,他轻轻叹息一声,双腿一曲,跪了下来,低头叫道:“师父。”
白发老道人嘴唇微颤:“天涯,你回头吧,为了只小狐精,你真要与天下所有生灵为敌?”
天涯抬头道:“师父,你养我10年,供我温饱,尽心教我法术,徒儿始终铭记在心。”他猛然起身:“古月,你们所谓正道中人仅为几滴洗心神水,与妖族联手将我杀死,又将妩媚打成重伤,那时我欠你之情便已还清!”
古月道人道:“当日若不是你执意维护那只狐妖,又怎会如此?你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得大道,你,回头吧!”
天涯仰天长笑,声音在群峰之间回响激荡,直震得四处冰雪四溅,众人都如受重锤,纷纷跌倒在地,鼻中嘴里均流出血丝,只余古月道人一人仍然站立,却也是摇摇欲坠。
“道?什么是道?忘义是道?贪婪是道?杀戮是道?谎言是道?无情是道?你的道与我的道又有何不同?何处是海?何方又是岸?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回头?”天涯笑声突止,手指古月道人,“古月,你出手吧!”
古月道人须发戟张,怒道:“孽畜,我怜惜你一身修为不易,方多费口舌。你既不知好歹,我拼却这300年的修为亦要清理门户。”
天涯傲然道:“古月,今日这天下,谁也休想阻止我灭世重生。”
古月犹豫了一阵,突然盘膝而坐,嘴里念念有词,过不多时,头顶生起缕缕白气,在他的脑袋上不停变换着形状。这白气越来越浓,每多上一分,古月的脸色便白了一分,仿佛身上血液正在消失。渐渐的,白气聚成了一个三寸大小的人形,五官四肢慢慢清晰。
一人叫道:“是元婴!古月道长修炼出元婴了。”声音中全是惊喜。跌倒的人都纷纷勉力爬起,守护在古月身旁,以防天涯袭击。天涯却全无出手之意,反而轻啸一声阻止住自己正要蜂拥而上的手下。
古月的元婴片刻间即完全成形,通体洁白,在他头顶上旋转了一阵后,居然再次变化,颜色由白而黄,再由黄而绿,最后再由绿变成白色。这次更多人同时大叫:“三清元婴!”语声中已再不见一丝惊恐。
元婴是道家修炼的至高境界,这三清元婴更有无穷无尽的莫大威力,动念间便能瞬息千里,无坚不摧,乃是修道中人一生精血所集,修炼成三清元婴已离进入仙道只有一步之遥了。
在众正道中人的欢呼声中,古月却是有苦难言。他本身功力非凡,尽300年的修为也仅是修炼成了元婴,离到达三清元婴的境界还相距甚远,方才提升法力时不想竟一举突破了三清界限。若在平常时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数千年来,能以300年的时间结此元婴者仅他一人而已。只是炼成三清元婴后需得立即闭关静修,再以灵丹妙药固本培元,才能控制这突如其来的天赐神物,否则不得其利,反受其害,轻则百年修为一朝尽丧,重者元神灰飞烟灭。不过此时此景却哪能由得古月静心潜修,若不能阻止天涯灭世重生,依然难逃一死,如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了。
三清元婴闪烁着白色柔和的光华,周身肌肤温润如玉,在古月的头顶上微一停顿,蓦然一闪,在场众多修炼多年的高人都未能看清它的行踪,只见白色光芒飞快围绕着守护祭神台的那干人转了一圈,又再次出现在了古月的头顶。众人还未明白过来,一声巨响,那数百个长着尖牙的怪人猛然全身爆裂,血肉横飞,在眨眼之间居然再无一个活口。
天涯见此情景依然神态自若,似乎完全没把刹那间毁灭掉几百生命的三清元婴放在眼里。他仰头望天,双手倒负于身后,一袭单薄青衫随风激扬,在此凛冽风中便似将乘风而去,身体却坚若磐石,一动不动。
古月的脸在三清元婴出动后,越来越苍白,全不见一丝血色,再见天涯毫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忐忑,但事已至此,亦只能全力一搏,至于事后是修为大损,或是元神毁灭已不能顾及了。他闭目凝神,嘴里念动咒语,将自己毕生的法力尽灌入头顶的三清元婴之中。元婴受他法力灌溉,浑身白光更烈,身体中更隐隐透出红润。古月大喝一声:“天地至灵,驱魔灭邪,去!”随着语声,三清元婴化为一道白光,直冲向祭神台上的天涯。
所有人此时都屏住了呼吸,虽然修仙之人都从修心而始,须做到天崩地裂面不改色,此时心脏却都控制不了的激烈跳动,眼睛死死盯着祭神台。今日之生死,天下的存亡或许便在这三清元婴石破天惊的一击之下即见分晓。
天涯在元婴冲来之际,方才举手向前轻轻一推,他的动作并不见如何快捷,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却在元婴到来之前抢先一步挡在了身前。元婴接近他手掌的数尺时陡然慢了下来,似被种无形的力量阻住了前进方向。但三清元婴非同小可,与古月一模一样的小脸上虽显出吃力痛苦之色,仍然一寸寸地渐渐接近了天涯的手掌。
天涯待元婴靠近了他手掌时,微微一笑,对元婴道:“诸般色相,尽是虚幻。师父,这小小元婴在我眼里与清风明月并无两样,又岂奈我何?”说完,他手指回缩,只余大拇指慢慢,却又不可阻挡地按向元婴的额头……
序章 前因(二)
“住手!”一声女子的轻呼远远传来。
这声音并不甚大,清脆动听,便如雨打芭蕉,风过竹林,所有人听了紧张的心情竟然都立即散去,只觉心里暖洋洋的极为舒适。天涯身体一颤,但并没住手,拇指反而加速,终于还是轻轻按在了三清元婴的额头。
三清元婴一接触到天涯的手指,立刻发出一声尖啸,然后身子一阵抖动,原本完全如真人一般的形体在抖动中快速地变得模糊。待天涯收回手指时,这元婴又已化成了一团白色气体,在空中搅动数次,便消散于风中。与此同时,那盘膝而坐的古月道人也是大叫一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地而亡。
“你,竟然弑师!”空间一阵扭曲,一个清雅绝俗的白衫女子现出了身形。这女子方一出现,整个祭神台便霍然一亮,她身躯不借助任何法器,就这样俏立半空,长发飘飘,裙裾飞扬。
只是此时她绝世无双的容颜上却有着点点哀伤。
祭神峰上的正道中人又是一阵骚动,众人这一会承受了数次悲喜交替,再也负荷不了,见这女子一出现,只叫得一声:“圣女……”不少人已瘫倒在地。
天涯默默看着三清元婴消失的方向,半响,他才似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