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唐城在,事情便没有那般糟糕,在唐城斜视了一眼之后,老东北有些悻悻的把抽出来的短枪收了回去,其实他也只不过是吓唬吓唬谭飞,真要是开枪杀了谭飞,老东北似乎也有些不愿,谭飞不如刘石头那般会看人说话,可谭飞的脑袋却是很聪明的。“行了,都回去歇着吧,等明天了,咱们去那个联络处走一趟,看看他们20军是想干什么。”
一夜好睡的唐城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老东北他们出了客栈直奔20军设在县城里的联络处,和预想的一样,前几天来过客栈的那个川军上校就在联络点里。“哟,这不是唐连长嘛,是来登记的吧,跟我来。”整个联络点里只有唐城他们是陌生人,对方如此大张声势令老东北脸上显出怒色,声音放的这么大,无非就是在取笑自己这些人自动找上门来就范。
唐城却浑不在意的跟着那川军的上校进了院子,直接把自己这些人的名册递给对方,然后看着对方把名字一一登记入册。“唐连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20军收拢县城里的溃兵,一方面是为了县城里的安定,再一个就是要组建一个暂编团以补充我们的兵力不足,像你们这样的老兵,我们是非常的欢迎,只是恐怕保证不了给你们更高的军职。”
“没关系,我们都是军人,只要是能打鬼子,我是无所谓的,我手下那些弟兄也不会说什么。”唐城笑着作答,被噎了一下的川军上校却在心里暗骂唐城,心想着以后找机会慢慢收拾这个刺头小子。只一天的功夫,在大批20军士兵的拳头、皮带和刺刀逼迫下,散布在县城和周边的200多溃兵就被集结在一起,加上300多名被强拉来的壮丁,隶属20军的暂编团宣告成立,人数580人。
“这些瘪犊子玩意是故意整咱们的吧?为啥那个糟鼻头的家伙都做了营长,你却还是个连长?”左右看看身侧站着的士兵,老东北很是不满的瞪着眼,唐城的步兵一连里没有补充一名溃兵,就连那些新晋强拉来的壮丁也才给了稀稀拉拉的30多人。整个暂编团580人划分了6个步兵连,唐城所在的一营一连是人数最少的,这点人去和日军打仗,不是送死是什么。
“你忘了我是怎么说的了,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他们总不能让咱们这点人去坚守阵地吧?只要放咱们出去打,所有的事情就是咱们自己说了算,不给咱们老兵那是他们怕了咱们,怕咱们带着人跑了。”唐城的解释让老东北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离开南山村之后的这一路上,他们不正是靠着十几个人一路杀过来的嘛。
“行了,别去计较那些事情了,听说明天会有开拔的命令下来,都回去收拾东西吧,别到时候丢三落四的少了东西。”可能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唐城开始变的冷峻起来,话语间也透着一股不容人质疑的气度。老东北带着最后剩下的怒气往回走,那些新分来的壮丁们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最后还是唐城让侯三和谭飞暂代了老东北的事务,才不至于让这些壮丁们像没娘的孩童一般无人理会。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伤神
1月天里下雨在北方是个稀罕事,老学究们可能会苦翻典故,然后吟出什么天降苦罚之类的断语,可这在南方却是极其平常的事情。下雨的天气里,满屋子都是水汽,到处都是潮乎乎的,一只一斤多重的癞蛤蟆跳过门槛差点把谭飞给吓死,幸好刘石头不怕这东西,抬腿就是一脚,那只大摇大摆出现在客栈门口的蛤蟆就呈抛物线越过门口的青石台阶飞到了石板路上。
狂怒的小狗崽黑皮为了给主人出气狂,猛的冲出客栈在那只癞蛤蟆身上咬了一大口,结果后果很严重,小狗崽被蛤蟆身上的蟾酥给毒着了,四条腿颤抖着朝天猛蹬,一张嘴肿的有两个大,如果不是唐城玩命的拿皂角水给小狗崽洗嘴,黑皮的狗命早就没了。
“它的嘴现在该是麻木的,你现在就是喂它石头它都没感觉,舌头也肿着,眼睛肿的眯缝起来了看不清楚路,想叫唤两嗓子都喊不出来啊,这些天给它煮点肉糜,你慢慢的给它往下灌,过几天就会好起来。”
“连长,黑皮的嘴还是肿的很大,刚才给它肉骨头都没办法吃,可怜的。”刘石头瞅瞅老实的趴在谭飞脚下把脑袋搁在自己脚背上的狗崽子叹息一声,然后继续对付自己碗里的肉骨头。
小狗崽黑皮是修水本地的土狗,昨天跟着唐城去20军的联络点登记返回客栈到时候,谭飞在一个小巷子捡到的黑皮。虽说谭飞习惯了沉默寡言,但他却不是个心冷之人,见这小狗崽可怜兮兮无家可归,就求了唐城让他带回客栈照料,没想到这看似廋弱的小狗崽倒是护家,只被谭飞养了一宿,便已经会帮着主人打抱不平了。
“要我说,有时候啊,这狗可比人强不少,你只要对它好,它就会记在心里一辈子跟着你。我原先认识一个老猎户,他家里养着两条狗还会上山打猎,老猎户死了之后,那两条狗就守着坟头不吃不喝的硬生生把自己给饿死了。这个小东西一丁点大就知道护着主人,养大了还能了得,我看不比鬼子养的大狼狗差。”端来一碗肉汤的马胖子也插了句嘴,言语中全都是对小狗崽的喜欢。
“我回来了,***气死我了。”唐城正在看谭飞和马胖子两人用肉汤喂狗,披着蓑衣的老东北带着侯三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嚷嚷着自己在外面受了气。“***那姓叶的家伙不是啥好东西,我原本想着那货愿意给咱们调几个老兵过来是好事,可没成想来的20多个老兵都他娘的是能吃不能动的,就空着两只手带着一张嘴来的。”
老东北是明显吃了亏回来的,唐城知道这时候如果不转移老东北的注意力,也许老东北真的会抓狂到去找那姓叶的团长打一架。“怎么回事?侯三,你说?早上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就黑着脸回来的?”收到唐城暗示的刘石头给老东北显摆肿着嘴的小狗崽黑皮,唐城趁机把侯三叫到了一边低声询问。
“我们早上出了客栈,老东北就说要去找那个姓叶的团长,我看不住,就只好也跟着去。不知道他们是咱们说的,原本分给咱们的壮丁都被调了回去,换给咱们的是20多个老兵。想着老兵要比壮丁强些,没想到他们送来的老兵全别说没有武器,他们甚至连军装都破破烂烂的,一来就冲我们要吃要喝的,不给也不和我们吵闹,倒是就直接躺着装死。”
唐城当然不能只是听侯三和老东北的诉苦,看着外面的雨水好像已经小了点,唐城便亲自出马去了暂编团的营地。看着在营房里横七竖八躺着睡大觉的溃兵们,失望之极的唐城不禁仰天长叹,原本还想着这些没有着落的溃兵会因为恢复军籍而士气大振,没想到这些家伙已经变成了一群奇懒务必的人。
谭飞这样的大学生和刘石头这也半大的孩子都能跟着自己打鬼子,这些看着可要比刘石头壮实的家伙们却宁愿半饥半饱的躺在军营里睡大觉捉虱子取乐,也不愿意拿起武器重回战场和日军作战。唐城将手指插进头发里感到无比的沮丧,现在他彻底明白了那姓叶的为什么会轻易地答应老东北的条件换人了,尤其是姓叶的嘴角那一丝戏觑的笑容让唐城深深地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唐城不信所有被聚拢起来的溃兵都会是这般心思,可连续走了几个营房之后,唐城得到的结果还是一脸的沮丧和无奈200多个溃兵当中,居然只有不到三成的人愿意重回战场和日军作战,只是前提条件是要弄来武器弹药装备他们,否则他们就只能拎着木棍上战场。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不怕死的,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有追求美好生活梦想的。那些衣衫褴褛的溃兵们宁愿张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在太阳底下讨论自己吃过最好最香的饭食,也不愿意花费一点点的时间去考虑一下自己将来到底该干些什么。
从唐城回来之后,老东北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拿姓叶的给自己挖了一个能把人埋掉的大坑。“不行,我去找那姓叶的,给咱们的那些兵油子根本靠不住,带着那样的人上战场,说不定还会有为了保命打咱们黑枪的。”
“行了,你歇着吧,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唐城清楚的知道一个道理,打仗不怕人胆子小,只要血性还在,再胆小的家伙经历过几次血战之后也会成长起来。人只要努力总会有些改变的,但是人连血性都没有了,那就回天无力了,无论自己给他们争取来了什么东西,无论自己的作战计划多么的完美,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刘石头他们,相比刘石头他们,那些溃兵所属的部队成军时间更长,所以那些溃兵懒惰怕死的毛病也就更加的根深蒂固。唐城发现一个怪现象,越是成军晚的部队,血性越足,只要给他们提供必要的武器装备和物资,他们就能很好的作战,越是成军早的部队,他们的懒惰油滑气息就更重,多年的军旅生活已经把他们变成了一种新的物种,名叫——兵痞!
他们喜欢偷,喜欢抢,还喜欢勾心斗角,为了一个妓院里的女人都能厮打的头破血流,唯一讨厌的活动就是打仗。民国之初,中国处于军阀混战的年代,大多数军队之间都存在着所谓的仇恨,这也就使得这些溃兵之间也有了派系和山头,唐城深知这些才是关键,远比那些溃兵没有武器或是胆小怕死还要严重。
打仗自然不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活动,因为打仗是会受伤是会死人的,唐城自己就经历过战场的残酷和无情。当自己那些同学和朋友躲在上海租界的家中好吃好喝的时候,自己却正端着步枪跟随着**的老兵们在炮火下作战。死亡就像挥之不去弥散在空气中的扬尘,也许下一刻被死亡笼罩的就会是自己。当满是尸体和血迹的战场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无助和彷徨是唐城这辈子都不愿提起的噩梦。
再次返回客栈,外面的雨势越发的小了,留给唐城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因为他知道只要雨势停了,暂编团就会被调去防区。“连长,我倒是觉得,营房里那些老兵其实倒不是看真的胆小怕死,我看你是被表面给蒙蔽了。他们不是不敢相信你,而是不愿意被当成是炮灰,因为咱们太强势了,他们才故意这样。”听谭飞说的有趣,唐城随即把视线落在谭飞身上。
“你想呀,暂编团是20军弄起来的,这些溃兵在县城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咱们不是川军的人,这是其一。其二,20军一定是把他们的武器弹药都扣下了,可咱们呢,只这点人就有两挺轻机枪,其他也是人手一枪,而且咱们还有这么多的短枪。这些溃兵可不傻,一看咱们的武器就能猜出咱是打过大仗的,跟着咱们是危险重重,那他们还不赶紧弄出一副讨人厌的嘴脸来,好让你把咱们赶回去。”
“哈哈,有点意思,还这真是有意思,为了不打仗,居然故意装出这样一副样子来激怒我。”唐城被谭飞的话弄的有点茅塞顿开,随即笑道。“那咱们就将计就计,他们越是这样,咱们就越是不能放他们离开,大不了杀掉几个带头的,剩下的人应该会老实一些了吧。”
过了中午,下了一个早上的雨水终于停了,重返军营的唐城不在恼怒,而是平心静气的对待那些溃兵。溃兵们也终于发现苗头不对,他们越是装出一幅无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