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凉安静的听,时不时以手抚她柔顺的发,点头应和。
这已是两人养成的习惯————
她,是他的眼睛。
****
玉藤苑里花藤曼曼,紫藤萝缀满每个角落,细碎花瓣渐深渐浅绽放,如雪缤纷。【 '
藤枝缠绕,密匝盛开,蓊郁缠绵,莫念看着,竟无端又是心中感伤了。
唐门毫无动静,那位姓雅的公子更是如同大海捞针,寻不到任何踪迹。
莫不是……她与司徒凉,真的要天人永隔了么?
用完晚膳,莫念回头,果然见司徒凉坐在桌前编着花环,他美丽双目无神直望着前方,编织花环的手指有些笨拙……这些,全部都在无情的昭显着他看不见的事实。
“谁帮你摘的花?”
莫念坐在他身旁询问,递上藤条与花朵的编织的他,眼睛盯着他被喇出了几道小小微痕的手指,抿住了唇。
“来时那小童,我只说闻到了花香,他便摘了整篮给我”,司徒凉将脸转向她的方向,细心道:“你驾马一日,该是累了,快睡去吧。”
“不累,我等你编好了再去睡”,顿了顿,她握住他的手,脸面发红道:“我自个儿,睡不着。”
司徒凉手中动作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有些暧昧了,“念儿,是在邀请本王么?”
辞去官职,却有时会听到他跑出这样的称呼来,莫念靠在他的肩头,没有反驳,“没有你的味道,我睡不着,你说,以后……我该怎么办?”
他仍在编着花环,沉默着不说话。
“三日就快过了,我……没信心能寻着人”,莫念眼眶已开始酸楚,“你若是走了,我也不再残活了,我想,跟着你去……”
司徒凉浑身一滞,打断她,“别说傻话。”
“可我……”
“你这么说着寻死的话,对得起我曾做了这么多,只为你活下去么?”
司徒凉拍着她的肩头,“费尽心力要你活下来,你若一心寻死,要为夫我情何以堪?”
莫念想着,心酸难止,忍泪说了好字,“好……好,我再也不说了,我……听你的话。”
花环编好了,司徒凉去摸索她的指。
莫念伸出手去,他将那花环牢牢套在她的指上,笑问:“大小合适么?”
“好美。”
她叹着,心中赞着他的心灵手巧,“谢谢你,司徒凉。”
“为何想要戴在这里的,咱们大梁没有这样的习俗,你这长公主倒是奇怪的很。”
“手心五分痛,心口十分痛,戴在这里,离心最近,不是吗?”莫念回答着,仔细端详着他的脸面,“这样的大小正合适,我不想你累着。”
司徒凉吻了吻她的颊,抱起她走向床榻,“该歇了。”
他与她一齐脱去鞋袜上了榻,他搂着她,让她用最舒服的姿势躺着。
“念儿”,他突然问,“谁的花环更好看?”
莫念看了他,突然忆起上官善说过的,自己在未央宫时,他常常躲在暗处偷看她,那定是也看到自己抱着魏南萧所编花环哭泣的场景了。
又看他一副吃醋的脸面,心中便被软化一般,柔柔道:“夫君你的。”
一声夫君,化了春水,浓了柔情。
司徒凉喟叹一声,情动拥住她,吻的久久不得分开。
温柔除去她的衣衫,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莫念又是泪眼朦胧了,轻轻唤着他的名讳,任由他覆上自己的身子,发丝交缠。
轻轻的喘息声弥漫在纱帘帐内……
莫念扶住他的肩膀,贴近他的身体,迎合他的挺………入,抱住他的背脊微颤着唤着他的名字。
“凉,念儿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人。”
司徒凉微笑,眸子波光潋滟。
那夜里,他用尽力气与她缠绵,像是世界将要消失了一般。
莫念疲倦,睡着了。
****
夜间,她被异声吵醒。
睁开眸,看到他穿着白衣的单薄身子立在窗前,低声颤着肩膀。
他是……在压抑着咳声。
窗棂大开,他肩头猛颤着又咳几声,风中便飘起了腥气。
莫念心中一酸,她知道,他又在咳血了。
却在他转身要回榻时,慌忙闭上了眸,假装沉睡。
司徒凉转身,胸前的白衫子,竟被染红了。
他换了干净衣裳,将那血衣藏了起来,才又躺上了榻,抱着她睡了。
莫念腿上的皮肉,早已被自己掐成了青紫色。
忍泪忍的,牙龈也被自己咬破了。
*****
晨间,莫念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司徒凉一张笑脸,他捏着她的脸颊笑道:“娘子,早。”
莫念吃痛拍去他的手,“痛痛,捏久了会捏胖的。”
司徒凉丢开手,坐起身来,习惯性的趴在她腹中道:“孩儿,早。”
她脸面红了红,“方是一月多,怎会听懂你的话语。”
他笑了笑,没说话。
“凉,你真的不在乎,孩儿的事么?”
“有你便足矣”,他吻着她的耳垂,笑言,“无论他是谁的,只要他是你的,笑容也好,孩儿也好,我都一并收罗。”
莫念脸又红了几分,服侍他穿衣裳。
司徒凉忽然道:“念儿,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有没有想要的东西,诸如毕生愿望之类的?”
梁莫念摇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说一个,我帮你完成”,他在后环住她的腰,“否则枉为你夫君了。”
心中一窒,她又开始觉得热泪辣眼了,“咱们去用早膳吧,待会儿我还要出去打探消息。”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下了楼。
他,时辰不多了。
过了今日……
想着,急匆匆加快脚步,就害怕再多说一句自己又要泪水泛滥。
走进殿堂内,那叫百合的柜堂已摆好了早膳,恭敬道:“客官,早膳备好了。”
两人坐在一起用了早膳后,都是沉默不言。
期间叫做苏小无的来过一趟,乖巧说着:“客官昨晚我将马喂的可好了,那马叫是赤血宝马吧,我只在书上见过,世间少有的名贵马匹呢,客官你真有眼光。”
司徒凉闻言,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百两银票,“就当打赏了,拿去吧。”
“一百两,天哪,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娘亲平日里都是给两文的”,苏小无拿着银票一声惊呼,“客官,你真有钱!”
说完便跑开了,司徒凉点头道:“这孩子,很是有经商的天分。”
莫念瞪他,“不就是一个钻近钱眼儿的孩子么,跟某些人刁钻刻薄的模样倒是像的。”
“你也说了跟本王像,那便是天生的才能了”,司徒凉毫不谦虚的,“不然,爷现在也不会这么有钱。”
若是有机会,他倒有兴趣收这孩子为徒教习经商之术的。
莫念笑着嗔他一声,扶他进了屋后,独自出去了。
*****
出了玉藤苑打听,果真是没有任何关于唐门和姓雅公子的消息。
已出门两个时辰,一天时间已过去大半,梁莫念心中越来越沉,渐成昏暗。
司徒凉,真的是救不了么?
想着他会离开,竟一下三魂如失了六魄,浑浑噩噩,立在光下动不了了。
抬头看着灿眼的光,两滴泪就那样自然而然的滑下来了。
这一生的泪,仿佛在这三日要流干流尽了……
“耗子药,专灭耗子,耗子药,专灭耗子!”
耳边传来了摊贩叫卖声,莫念转脸看了过去,霎时间,下了决定,转身向那里,走了过去。
*****
将近晚膳时,梁莫念才回玉藤苑,走到院中,她看到司徒凉坐在亭中,双目闭着,面目是忧愁,像是在决定着什么。
莫念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表情,忽然道:“你不用再费心思想怎样将我送到上官善那里这种事了,我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司徒凉没有睁眼,摇着头,“我什么都没想,我怎舍得离开你。”
她坐下来,趴在了他的腿上,“你是我的夫,我一切都听你的,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如此,甚好。”
他会心一笑,空洞的眼神里有了淡淡柔情,“乖念儿。”
谁也不曾想到,两人间竟会是这样的离别。
梁莫念在那亭中趴着睡去了,醒来时,只剩了满院花香,没有了司徒凉的身影。
她懵然起身,心中起了不详预感。
急忙拔脚跑向寝房,房中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青色的帘子在晃的厉害。
莫念心中顿然下沉,沉的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急奔着向门外跑,外面的天阴沉沉的,突然下起了大雨,砸下了豆大的雨滴,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跑的慌忙,一头撞在了从进院的女子身上,是那姓苏的老板娘,她看到梁莫念的模样,吓得连忙抱住他,“梁姑娘,这是怎么了,没魂没魄的就往外跑,下着大雨呢!”
“苏姑娘,我有要事。”
莫念急匆匆的要往外走,谁料却被那老板娘拽的紧,“姑娘,你神色不对,是不是病了,我朋友是医者,刚好这两天来了苑子里,让他帮你瞧瞧可好?”
莫念一咬牙,推开了她道:“苏姑娘,我相公不见了,我恐怕现在不去找他……便永远见不着他了……”
老板娘脸色一变,“这里路你不熟,我带人帮你去寻。”
“谢谢苏姑娘。”
“叫我苏离吧。”老板娘笑的诚挚,美丽的脸面绽开了亲切笑意,“我让人分头去寻,咱们快些走!”
梁莫念和苏离一同走出院子,刚进厅堂就听苏小无又喊:“娘,又来了个有钱的!”
门前人身着青色衣裳,神色疲惫,脸面上分不清是汗珠还是雨珠,细看来便知是一路赶至这里,脸面都喘红了。
莫念一抬头,真真愣住了,“南萧——!”
“莫念……”魏南萧看见她,也是惊喜,“你怎会在这里!”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
“皇上下旨说无意造反便赦了我的罪,说有贵人飞鸽传书要我到这里带走一个人,又说那人我识得,难道……”
脸色唰的一白,梁莫念耳中只剩了雨声,和自己绝望的心跳声。
是司徒凉。
他又擅自,抛下她一个人了。
*****
“那位特有钱的公子说要到藤萝镇里最配的上他的地方,我告诉他紫藤林是最美的。”
苏小无突然打断他们的话,睁着无邪的大眼提醒。
苏离猛然又敲他一个爆栗,“你又给惹祸,这话下次记得一早说!”
“下过雨后紫藤林里瘴气过浓,又容易迷路,不快些将人带过来很容易死在那儿!”苏离向莫念提醒。
“他……”莫念眼中朦出了雾气,“他本就是到那儿寻死的……司徒凉他……”
“死不死现在也要去救人!”苏离一顿脚,一脸雷厉风行,“否则,后悔的是梁姑娘你。”
梁莫念猛然醒悟,随着苏离便朝紫藤林里奔去!
藤林里,花香浓郁,随着雨水飘至鼻中,便会致人头脑昏然。
苏离示意她捂住鼻,领着她一路穿行进了林,“可能会有毒蛇,梁姑娘小心。”
“唤我莫念吧。”
苏离笑开,“莫念姑娘的名讳,真是好听。”
梁莫念付之一笑,苏离只觉得这般美丽,甚至比颜静云,还要美上几分,令人欣羡。
进了林子深处,两人分头去寻,莫念走到一处,突然停下了脚步。
雨雾迷蒙中,敏锐的转过头去,朝着一处藤萝盛开的花藤下走去———
人至死时,会散出最绝妙的体香之气,而这里的兰麝香气,竟然掩过了香浓的花香,这般诱人。
莫念走至那里,便看到一人躺在地上,靠在树干上,闭着美丽的眸,像是沉睡的画像,纤尘不染。
她蹲下身来,用指去探他的鼻息,弱的几乎感觉不到了。
“司徒凉,你答应我的话,全是假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