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波池之危不在有多少妖邪左道来犯,却在兀南老怪必然插手。众成名能手俱不敢撄其锋,知非敌手,只把未成名的后辈推上阵,企望兀南老怪自端身份,见好即收。就不想想,要是强弱悬殊,杀人也只是捺死只蚁,何关身份而大发善心?为惜身保命,甚麽也能幻想出来。
池中有着阴魔自己患难与共的圣姑,不得不护池,用上五行法身。只是此身一旦公开,更硬抗兀南老怪,必为世所触目,难以放开先天法体。虽不致如后天之元神出窍后的毫无自卫能力,也必须选择护法。首选莫如李洪。
李洪自挑战苍虚老人后,知道自己的魔障在小寒山二女。因二女自小争宠,又更要负上照顾的责任,弄成心底下的抗拒,遂有其多所贬谪。久而久之,友侪中就是在内心中刻上瞧不起的印象,自然有着针对性的神态言语行为,令受辱者爆忍两难。忍则沉沦,泥陷更深。爆侧成仇,也无所得。必须有代抱不平,才不致正面冲突。
但此友难求,更非有大功行不能自保。虽然友侪对正主不得发作出面,但对羽翼的剪除就肆无忌惮,连狎近也被目为仇敌,比对付正主更酷。大势所趋,不是同声同气,就是避之则吉。其伴必需比小寒山二女更威吓,才能脱颖而出。所以李洪西极山斗苍虚老人后一别,就是远离旧雨,另寻新知。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情痴执著,就是万劫不复。人际关系既无出处,另路则是剪恶除奸,赢得比小寒山二女更有名望,才压得下小寒山二女的贬谪。
这日任意飞行,不觉飞过衡山,记得山后面青龙涧危崖之下,有一双身教中漏网的馀孽在内,名玉神君唐双影,为双身邪教中有名能手三凶之一,更是淫凶无比,每遇美女,从不放过。那涧藏在后山幽谷之中,涧底山石高高下下,满生苔藓,连水也被映成了青色,望去宛如一条青龙,沿涧急驰,吃大小山石一挡,激溅起无数浪花水烟,映着日光,珠霏玉涌。上流源头是一条瀑布,似匹练倒挂而垂下,宽约丈许,长达十丈,恰是一条水帘。后藏一座崖洞,宽仅数尺,高约丈许,其形如枣,就叫仙枣洞。前半是里许长一个水洞,内里甚深,洞径纵横交错,几十条歧路都是钟|乳结成的晶街甬道。
李洪到了谷口,忽听有人喝道:“大胆李洪,竟敢来此窥探。你那隐形法无用,我有天视地听之宝,无须鬼鬼祟祟,装腔作态。”
李洪因想自己隐形神妙,敌人乃是诈语,便未回答,仍然隐形飞进。刚到洞前,瀑布忽然中断,倒卷而上,现出洞门。随听里面有人笑道:“你来了麽?惟恐你衣服淋湿,特把水帘卷起。若有胆子,快些进来,莫要惹我玉神君生气,你就吃苦了。”
李洪听出语声颇远,似由后洞深处远远传来,甚是耳熟,也未留意。因料隐形法被人看破,一赌气,索性撤去隐形,飞身入内。走入旱洞甬道,便见琳琅瑶灿,光彩晶莹,回廊曲甬,到处通明,宛如置身水晶宫阙之内,富丽清华,美不胜收。忽然被人由后面打了一掌。凭自己的法力,事前又暗自戒备,敌人近身竟无警觉,心中大惊。未容寻思回顾,双肩一动,背上断玉钩先化作两道交尾精虹,电掣飞起。百忙中飞身回顾,一道朱虹已当先遁走。李洪追出洞外,忽听哈哈大笑道:“洪弟,便不认得我了麽?”
李洪闻言一时醒悟,喊道:“你是英哥麽?想得我好苦!”
话未说完,对方已现身。相貌并非严人英,乃是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幼童,说道:“我已将婴儿炼成。妖人不在洞中。我此去挑战兀南老怪,定比苍虚那老残废更惊天动地。只是不便用天外神山身份,你就唤我陈岩。”
李洪正是求之不得,边遁边谈,与刚到中土的金石二矮一行交叉会合。金蝉、朱文、石生、俞峦、云九姑、钱莱、石完和上官红但见一道金光、一道红光合在一起,由斜刺里电掣飞来,来势绝快,未及看清,已经对面。李洪将遁光停住,对众说道:“蝉哥哥、文姊姊,你们快看,此是我忘年之交陈岩。”
众人见那陈岩分明和李洪一样,二人年貌均差不多,看似是个未成年的幼童,装束也差不多。只是头戴珠冠,身披粉红色荷叶云肩,下系翠乌羽织成的短战裙,红绿相映,金碧辉煌。手臂腿足全露在外,又生得粉装玉琢。腰系玉环,项挂金锁,宝光隐隐。那麽强烈的遁光从未见过,知之是功力甚高,偏看不出是什来路。陈岩从未听说,俱都暗中称奇。
金蝉方要开口,令其独行,李洪已先笑道:“蝉哥哥莫讨嫌我,我二人早就知道,不和你们一起。我这位陈哥哥的法力大着呢。我不过把双方引见。红侄可要随我同行?”
上官红忙答:“弟子遵命。”
便见李洪扬手,闪过一片金霞,三人同时不见,休说人影,便连个破空之声均无。朱文笑道:“其实洪弟哪样都好,不知怎的,快要成道,反更顽皮,学了一张贫嘴。”
其实贪嘴也是发泄不满,这就是瞧人不起的业果,冤冤相报,非到一方倒下永无休止。所以君子自强不息,才能压得下反弹。金蝉笑道:“你莫理他就好了。洪弟童心最盛,你越多心,他越得意。他又灵巧,老想和我们一路,此时背后说他,就许暗中掩来,故意逗你生气,岂不冤枉?”
强了,对方口气就软了,也就有人敢代说话了。人生本就越描越黑,越介意越多事。沙红燕就因兀南老怪而越扶越醉,终于把这老怪物激了来幻波池。第二百二十八节香消玉殒
依还岭上,自邓八姑收去日月五星轮后,众人看出新来二敌甚强。只见蓝云如海,高涌若山,整座依还岭全被罩住。太乙五烟罗已化为大蓬彩烟,向上飞起,离地约有十丈高下,护住全山。英琼在慧光笼罩之下,将众人送入静琼谷。邹勤也再发难,扬手又发出大片阴雷,互相击撞,千万霹雳一齐爆炸,震荡之势,比起先前几次还要猛烈十倍。方才对敌诸妖党再飞翔云海雷火之中,用邪法异宝相助攻打,耀武扬威。宝气彩烟全被激动,纷纷飞扬,起伏如潮。
内一妖人名玉神君唐双影,身藏异宝,想诱敌出斗,收渔人之利,于是破口辱骂,语甚污秽,更连发三枝阴灵箭。英琼已经快到幻波池边上,见这厮油头粉面,粉红色光燄笼罩,穿行妖云雷火之中,手指三道妖光追来,口中秽骂不休,不禁大怒。心念一动,立时回身,手掐灵诀,冲烟而上。唐双影以为敌人中计,性又贪淫,心存妄念,打算生擒回去,将赤阴球放起。这邪法最能迷人心魂,与妖人心身相连,阴毒淫恶。
不料英琼近来法力日高,更身有佛家至宝定珠,万邪不侵,因恨敌人出口淫凶,立意除他,也不用紫郢剑迎敌,先将太乙玄戈化为一条银电,朝前飞去。那三枝妖箭本极厉害,不料英琼无心中放起太乙玄戈,正是克星,阴灵箭被银光一绞,首先粉碎。
当空赤阴球的一团暗赤色的妖光也晃眼由浓而淡,变作粉红颜色。光中现出好些俊男美女,都是一丝不挂,互相搂抱,颠倒横陈,活色生香,妙相毕裎。光球里面,另有人影若隐若现,与妖人一样相貌,也是赤身露体。英琼虽得人身,却仍是蟒体基因,迥异人类。人类禁欲,如孕火山,一旦爆发即酥软失控。蛇蟒性淫,好屠门大嚼的更添活力,其尤者有黑蜘蛛的高潮后,不是瘫痪而是噬吞淫侣。只是英琼染了人类的思维,讨厌淫行见诸公众,扬手把太乙神雷击去。那球看似停悬空中,但是闪变神速,雷火竟未击中。
妖人也是该死,分明见英琼神态无异,并不似平日敌人一见便即中邪晕倒神气,仍不死心,还以全力施为。球上飞起一片粉红色的薄雾,色彩越发鲜艳,球中男女色相更多。英琼鼻端微闻一股温香,心神忽然微动,被挑起欲火,却非其人,更非其地,倍觉有气。妖人一见敌人惊疑神情,误认为中邪,惟恐失却机会,自恃发难神速,连人带宝猛扑上去。
猛听叭的一声,球忽爆散,化为大片粉红色彩烟。中有条赤身人影,是妖人元神化身,四手齐伸,竟然不畏仙剑威力,带着大片妖光刚往下扑。英琼当时便打了一个冷战,心随念动,定珠慧光首先暴起,邪法立破。英琼也即将身带法宝,连同太乙神雷,一齐施展出来。青灵髓的一幢青霞罩下妖人身上,飞剑再往上一绕,数十百丈金光雷火暴雨一般当头打下,多高邪法也禁不住,妖人当时连人带宝一齐消灭。也是消失太快,连同党妖人也不知他是逃走,还是形神俱灭。阴魔虽然肉身他往,却先天真气仍留监察,乘机冒充妖人。
邹、屠二妖人见状大怒,立时隐形追来。英琼本想再杀两个,因癞姑传声催促,只得回飞。邹勤因听同党说起沙红燕等四人已先入洞,却久无动静,料已被困。一心迷恋辛凌霄的美色,意欲卖好,紧紧随在英琼身后,想混到里面,救美邀宠。英琼下池时虽觉微有一点警兆,不知邹勤善于玄功变化,得隙即入,已经紧附在外。幸好癞姑事前在洞门外暗藏着一件照形之宝,看出英琼下时身后附有一条极淡红影,忙运用仙法,将南洞开放,下馀四洞一齐关闭。英琼一见南洞大开,便飞了进去,正想转入右洞金宫,忽又听癞姑传声,说妖人已经侵入,令其留意,须等困入南洞火宫,方可撤去法宝,以防暗算。英琼闻言,自是气愤,先不发作,直飞火宫重地。
邹勤还以为敌人毫未觉察,打算等英琼宝光一撤,立发阴雷,将其打死,再去与沙、辛二女会合。正觉敌人已经回洞,防身法宝怎还不撤?身已追入火宫重地。所经之处是一螺形甬道,又长又窄,上下洞壁好似画着不少火燄,若有若无,时隐时现。自恃精于五行遁法,也未在意,只要在未发难以前将那最重要的火宫神灯毁去,全阵威力便要减去一半。忽听英琼回身喝道:“妖贼自投罗网,休想活命!”
英琼说罢,手中灵诀往外一扬。一片风雷之声过处,邹勤眼前红光一闪,敌人、甬道一齐不见,身却落在一座大约两亩的广堂以内,洞壁通体宛如红玉,四外空空,不见一人。只当中一盏金灯,下有翠玉灯檠,灯上结着一朵灯花,时青时紫,时红时白,色彩鲜明,别无他异。
邹勤向在海外横行为恶,对于幻波池五遁威力只是耳闻,尤其不知那五行法物均为仙府奇珍,非比寻常,此盏干灵灯更是九天仙府流落人间的至宝。扬手一阴雷,便朝那星灯打去。阴雷本是一点豆大绿光,无坚不破。哪知出手打到灯上,并未爆炸,火火相合,宛如石投大海,形影全无。邹勤心方一惊,眼前倏地一暗,紧跟着光燄万丈,风雷大作,全身立陷火海之内。先尚不知厉害,怒吼一声,在邪法异宝防身之下,先发阴雷,四外乱打。
仙遁神妙,不可思议,攻势越大,反应之力越强,越往后火力越大。邹勤无异投身在一座极大无比的洪炉之中,身外烈燄早已合成一片。在烈火中连用邪法异宝,均不能破。最后想用火遁窜往别宫,忽见无边无岸的火海深处,现出前见的一盏金灯,灯燄停匀,奇光迸射,由对面缓缓飞来。那灯浮沉火海之中,看似极缓,不知怎的,无论邹勤如何加急后退,老是离身不远,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