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生是好?”
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烁炽热光色,佳音被含情脉脉的凤眸盯迫着,更兼他粗糙的手指碰触面颊,似燃引火的星子,全身都被点燃,燎原火烧一般,羞得她无地自容,伸手推他:“我回房去……”
话未说完,她惊骇地瞪大眼睛,猛地抱住陈之祺急速转身,疾风掠起她披在身上的外衣,徐徐散开坠落在地。
陈之祺因心思都在佳音身上,忽略身后的危险,此刻觉察出不对头,已经迟了。他被佳音拖着转身,凤眸被突然而至的剑气寒光所迫,紧缩眯起,千钧一发之时,来不及多想,他抬手并起二指,欲夹住逼向佳音脑后的那柄利剑。
一个青色身影同时飞扑过来,张书林急叱:“阿音,小心!”也伸手抓向剑身。
却不想,那柄利剑距离佳音的身体两寸似,堪堪止住。持剑的蒙面黑衣人震惊地盯住佳音脖颈后三颗直线相连的胭脂痣,失声道:“小姐!”
佳音蓦地回头,瞥见张书林的手已经抓住剑身,殷红鲜血顺着血槽划出血痕,佳音尖叫:“张书林,你的手……”
刺客飞身出剑,佳音抱住陈之祺转身,张书林伸手抓剑,其实只短短一瞬,丫环们纷纷逃窜尖叫,场面十分胡乱。
陈之祺最先反应过来,单手抱住佳音,另一只手出掌,一击得中,打飞黑衣人的剑,遂过去与之打斗。
佳音挣脱陈之祺的环护,扑至张书林跟前托住他受伤的手,就着廊下灯光一看,那手掌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大声喊人拿药过来,丫环们各自逃命,哪里顾得上,反而是张书林一叠声地劝慰:“不打紧,我的伤没事。”
这边陈之祺和蒙面黑衣人空手相搏拳脚相向,陈之祺下狠手,招招必得之势,那黑衣人却因太过震惊无心恋战,且战且退,渐渐落了下风。
眼看陈之祺一掌击在黑衣人肩膀上,黑衣人一口血喷出来,踉跄后退几步。
陈之祺欺身上前正欲趁胜追击,就听佳音在后面惊声喊他。陈之祺不禁心神紊乱,紧急中分神回头,黑衣人本不欲恋战,趁势几个起落飞身逃离,眨眼间,混入黑夜之中看不见身影。
陈之祺一心惦记佳音,也不去追赶,遂返身看顾佳音:“阿音,你没受伤吧?”
佳音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张书林的手被剑刺伤,你看,好多血。”
陈之祺叹息一声,说道:“先进房去,让丫环们去拿药。”
两人搀扶张书林进房,虽疼的冷汗直冒,张书林却不吭一声,脸上仍旧是温文尔雅的微笑着安慰佳音:“我真的没事,你别急。”
佳音将张书林按在椅子上坐下,跺脚道:“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伤,你的手……你的手都快被割断了!”
屋内灯火明亮,凑近火烛一看,果然张书林手上的剑伤深可见骨,鲜血淋淋惨不忍睹。佳音的眼圈便红了,哽咽喃喃道:“可怎么办,要是你的手治不好,可怎么办?”
陈之祺为佳音披上外衣,皱眉叫人,半晌,一个丫环探头探脑进来,哆嗦施礼:“公子。”
佳音急道:“快去拿药来。”
那丫环瞧见张书林受伤,“呀”地一声,一阵风地跑出房门喊人。
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陈鞘冲进来问:“谁受伤了,大哥,阿音,你们没事罢?”
他衣履不整,披头散发,水呼啦啦的样子明显是正在洗澡,得知有刺客袭击顾不上搽干净就匆匆跑过来的。陈之祺也不好责备,冷哼一声问:“夜影呢?他们做什么去了?”
陈鞘已看清是张书林受伤,挠头讪讪地答道:“我放他们去喝酒……”
“胡闹!”陈之祺一拍桌子,怒斥:“谁给你的胆子!”
他平日神色虽然冷清,却极为平和,此际突然发怒,如雷霆一般慑人,口气神色皆含王者之威令人胆颤,且陈鞘自知有错,根本不敢辩驳,当时便曲膝跪地,低头道:“大哥,是我的错,请您责罚。”
佳音亦被陈之祺凛冽地神色吓得打个激灵,喏喏地拉他袖子,道:“原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提出来喝酒,也不会……”
“不干你的事。”陈之祺脸色略微缓和:“阿音,幸亏你没事,若不然!”
他双手攥拳,微微发抖,明显是在极力隐忍怒气。佳音突然想起什么,冲口而出:“那黑衣人好像是冲着你来的,陈之祺,你有仇人么?”
陈鞘脸色大变,问:“大哥,是真的么?”
陈之祺一摆手,凝神思忖片刻,自言自语说道:“看样子的确是冲着我来的,分明很有利的机会,却为何没有下手?”他抬眸逼迫佳音,若有所思:“你挡在我身前,那刺客突然停手,并且喊了一句‘小姐’,阿音,他认识你?”
张书林一直静静地听他们说话,听此一问表情立刻变得怪异,抬头将佳音上下打量。
被三双眼睛注视着,佳音茫然不知所措,频频摇头,分辨道:“不,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我一个丫环哪里有机会认识刺客,你们干什么都盯着我?是真的,我真的不认识他!”
第一卷 市井篇 第五十一章 疑身世之祺逼旧账
佳音说完紧张莫名,担怕他三人不信。
屋内寂静无声,良久,陈之祺犀利的目光渐渐柔和,叹口气,温声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或许是刺客认错人罢。”又对陈鞘道:“你起来吧,去外面把刺客落下的剑拿过来。”
陈鞘站起身出去,片刻,提剑进来递给陈之祺。
只是一把普通的乌木剑柄的长剑,没有任何标记,看不出什么。
陈之祺将剑放在桌上,在屋内慢慢负手踱步,始终不得其解。半晌,他命陈鞘出去通知夜影等侍卫都过来严守。
丫环们也来了,还有先前的壮仆和管家。
管家是胡子花白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见陈鞘受伤,当即跪地老泪纵横:“少爷,都怪老奴没有照应好少爷,让您吃苦了。”
陈鞘忙让他起来:“不关你的事,梅园一向平安,附近农庄上的人都很少过来,今日只是意外而已。”
管家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从丫环手里接过伤药,亲自给张书林上药。
待包好伤,张书林却做出意外之举:“管家,这两位公子你都见过罢?”
管家左右看看,抱拳赔笑:“是,老奴见过两位公子,半年前是和老爷一起来过的,当时老爷还吩咐是两位贵客,以后要是再来玩耍,让园子里的奴才好生伺候着。”
张书林点点头,又指佳音:“这位是阿音姑娘。”
管家睁大昏花老眼,看了半天,神色一愕:“这,这不是……”
“好了,你们都下去。”张书林突然打断管家的话。
“是。”
管家,壮仆,几个丫环施礼告退。
张书林此举大有深意,在座的人面面相觑皆疑惑不解。
佳音穿越而来,对前面的事一无所知,她心里有鬼担怕露馅,因此更加紧张,先问:“张书林,梅园的管家认识我么?”
张书林笑道:“估计管家认错人了,阿音,你和我母亲很像。”
陈之祺凤眸一闪,冷声道:“方才那个刺客也将阿音认作你母亲么?那么,你张家还有多少秘密,佳音到底和你张家有什么关系?!”
陈鞘立刻紧贴陈之祺站在一起,一把把刀剑铿锵出鞘,夜影等侍卫竟拔出剑直指张书林。
佳音不明状况,急道:“你们做什么?”
张书林不为所动,仍旧神情坦然,面对陈之祺淡淡道:“我张家若真的心怀不轨,你能留我到现在吗?”怪自己太莽撞,心急之下没有多想别的,实在不该让总管证实佳音的身份,现在难以遮掩,只好旧话重提,旦盼能堵住陈之祺的追问。
陈之祺眉峰挑起,没有说话。倒是陈鞘若有所思地喃喃:“也是,不然你父母也不会……”
“我父母的确问心无愧,只可惜身高权重,多少人虎视眈眈欲落井下石,为了我,他们已命丧黄泉,还不够抵消从前一点点错处么?”
佳音全然听不懂,拉着陈之祺道:“你让他们放下剑,今天的事和张书林没关系,他也受伤了,你们看不到吗?”
陈之祺终于发话:“我当初的承诺仍旧算数,张书林,你好自为之!”说完,他一甩袍袖,怫然出门。
陈鞘紧随陈之祺,又回头叮咛:“阿音,我留两个侍卫保护你,你当心些。”
众侍卫也跟着出门,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佳音和张书林面面相觑。
“到底是怎么回事?”佳音问。
张书林苦笑:“阿音,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回房去了。”
“喂,你的伤?”
“不打紧,明日再叫大夫来看看就好。”
“哦。”佳音怏怏地目送张书林离开。
两个丫环进来服侍佳音歇息,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都没睡好。
大清早一起来,佳音便向丫环问清张书林住的地方,也不教人跟着,径自去了。
原来张书林所住的玲珑轩就在不远处,出了院门,经过长长的抄手云廊就是。
佳音至玲珑轩,抬眼见正房门口没有一个人,踏上台阶,正要喊张书林,却听半开的花窗里有人说话,是陈之祺的声音:“……你不说真话,就当我查不出来么?”
佳音听陈之祺的语气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温和闲雅,而是狠戾威严令人胆颤,一时间怔住。
只听张书林冷笑一声:“你们和阿音认识时间也不短,她是怎样一个人,还需要查么?”
陈鞘道:“我们自然相信阿音。”
“那么,是不信我?”
“是。”陈之祺冷森的声音让佳音的心跌至冰凉的谷底:“我想知道阿音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张书林,你说与不说其实并不重要,但凡我弄明白你究竟隐瞒什么,后果会如何,你想清楚。”
“她一个丫环还能有什么身份?”张书林叹息。
又听陈之祺冷声道:“张书林,我是欠你父母的命,但,事出有因,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你耿耿于怀怨恨许多年,即使想报复,我也不觉得奇怪。”
佳音全身的血液都因为这句话涌到头顶,她惊惧地“呀”的一声,待觉出来,捂住嘴已经迟了。
“什么人?”
门被打开,陈之祺陈鞘皆愣住。
张书林也站出来,惊讶地地说:“阿音,这么早来,有事吗?”
佳音虚弱地笑道:“我担心你的伤。”
“我没事。”
佳音脸色苍白,神色慌慌张张地想掩饰着什么,陈之祺的心蓦地一沉,上前道:“阿音,你来多久了?”
“我,我刚刚来。”佳音不敢看他,下意识地往张书林身边缩去。
“阿音……”陈之祺继续温和地叫她:“昨夜你受了惊吓,我们早早回城,好不好?”他只是仓皇,心乱如麻,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我今日不和你们回去了。”
陈之祺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攥紧,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阿音,我们一起来,自然要一起回去。”陈鞘亦是慌乱。
佳音似抓住救命稻草,求助地看向陈鞘:“张书林受伤,我想在梅园住几天陪他,你帮我和王婆说一声好不好?”
第一卷 市井篇 第五十二章 佳音绝情痛煞之祺
佳音似抓住救命稻草,求助地看向陈鞘:“张书林受伤,我想在梅园住几天陪他,你帮我和王婆说一声好不好?”
“阿音……”
“麻烦你。”
“好……好罢。”陈鞘无法拒绝佳音受惊后祈求的眼神,他颇含幽怨地瞥一眼陈之祺,无奈摇头。
佳音的神色渐渐缓和,如释重负摆脱什么苦恼一般,拉着张书林往房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