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菀沁蹙了蹙眉,突然脑子又有些闪念,想起驿馆林若男的案子……若半夜进来放蛇的人,原本真的是想害自己的,而失败后,凶手将蛇栽赃放进了郁柔庄的行囊……不管怎么陷害,害的都是跟秦王有关的女人——
那么,还会是谁呢!
她了然于胸,只可惜暂时没证据,全靠自己猜测。
“姐,”云锦重见与陷进沉思,迟迟不说话,只当她不大高兴,笑嘻嘻地安抚:“你放心,我那秦王姐夫还算争气!临走前将那狗屁郡主气得够呛……”说着,将秦王对着永嘉郡主的话又说了一遍。
姐弟二人正在说话,云锦重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使了个眼色:“姐……”
永嘉郡主后脚出来,正瞧见云家那兔崽子跟云菀沁嘀嘀咕咕,步子一滞,干脆调了头,悠悠踱步过来了。
云菀沁目色清寡,叫弟弟先回车子上去,趴在窗户上,佯装看风景。
“云小姐,”巧月见这云家小姐不下车子,眉头一蹙,这是哪里来的高傲劲儿,重申了一次,“郡主来了。”
下车?行礼问安?
云菀沁巧笑倩兮:“郑姑姑提醒了,臣女这会儿的身份,不好再像以前随意抛头露面,永嘉郡主,”轻柔了几分,“请自便了。”
自便?永嘉捏紧了拳,这一世,还没人这么跟自己说话过,这个云氏,还没当正式成为皇子妃,就已经傲娇得很了!倒也是啊,堂兄当了那么多人的面,转赠金翡晶给她,暗示要她当妃,给足了她天大的面子,叫她出尽了风头,最后还有蒋皇后和蒋国舅亲自发话恳求皇帝赐婚,若是自己,也得横着走啊!
这云氏,还真是宠上了天!
巧月冷笑了一声:“云小姐虽有皇命赐婚的身份,可这会儿不是还没成王妃么?无论如何,郡主驾到,你身为臣宦女眷,迎见施礼是基本规矩,云小姐如今这样,就是未来要当王妃的女子该有的风范和礼仪?”
“我再不懂女子该有的风范和礼仪,”云菀沁笑意不减,托着雪玉香腮,一派悠闲自得,“也知道什么是伦常道德。无视伦常、肖想族兄,非人,牲畜矣。”
“你——”巧月气极,可人家没点名道姓,也不能接过来,那岂不是不打自招!永嘉郡主亦是变了脸,却又镇定下来。
永嘉郡主缓和了脸色,款款上前:“云小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云少爷年纪小,有时候看到什么,传话也会不清楚,永嘉与堂兄感情不错,自然有时稍显亲昵,可绝对不会有什么,”弯唇一笑,尽显天真无邪,“云小姐可不要误会了。”
“臣女自然知道你们不会有什么,”云菀沁笑容自信,“你们的身份和关系永远逾越不过去的,郡主,永远只是郡主,这个不用特地解释,刚臣女不是说了么,伦常道德,这是做人的最基本底线,我是懂的。”
永嘉郡主牙关一紧,笑意凝结,牙齿磨了两下,拂袖离开。
*
秋狩队伍前后抵达京城,云菀沁携着弟弟,换了一亮金盖赤缨马车,被送回了府中,彼时已是天黑,可家中却是灯火通明,亮堂堂如白昼。
宅子门口的阶梯下,除了莫开来领着家仆提着灯笼,连云玄昶都搀着童氏,领着怜娘、方姨娘、黄四姑等一行人在后面等了小半晚。
郑华秋先行下车,撩开帘,将云家姐弟迎了下来。
童氏等人一看那年青女子举止端庄,仪态不凡,就知道是宫廷女官,这个孙女儿,果真是要当王妃的人了。
童氏高兴得皱纹迭起,亲自下阶拉住孙女儿的手,怜娘也跟着老太太一块儿上去,陪在旁边,听老太太嘘寒问暖,黄四姑、茂哥和竹姐一并窜过去,套起近乎。
莫开来提前听说了妙儿的事,想问又不敢。倒是云菀沁看出他心思,先望过去,道:“莫管家,你放心,妙儿在城门口换了车子,被宫人送进宫去了,现在只怕已经接旨封了寓所,成了后宫的选侍,皇上承诺过,等时间长些,积攒一些资历,便册为贵人,从今以后,荣华富贵是享不完的,再不会过苦日子了,也不会再提心吊胆,总想着有人要将她送走了。”说这话时,淡淡瞟了一眼阶上的爹。
莫开来听了,这才放心了,脸上更露出一丝欣慰。
云玄昶虽然也早就听说妙儿的际遇,可眼下被女儿这么一提,脸色仍是讪讪,哪里又会想到那个乡下老婆生的丫头,竟有这个福分!
惟独方姨娘痴痴木木,有些没回神,只当自己的女儿是云家嫁得最好的,没料这一个也混了个皇家的正派媳妇儿!而且魏王现下岌岌可危,弄得桐儿也没法儿风光,只怕还要受牵累,更是可恨!
不过……听说那秦王的生母是个北方外族人,他身子似是也有些不好,成日憋在府中,差事也不过是宗人府的闲职,却也不见得多好!
这么一想,方姨娘努努嘴,看来,自己桐儿也不见得比云菀沁差,最多——也能打个平手!
几人进了宅子,到了正厅,问候了几句,天色不早,童氏亲自送郑华秋出府回宫,又送了些答谢礼,怜娘也跟着老太太出去送客了。
云菀沁叫人将弟弟送回房间去歇息,呡了几口热茶,消了一路风尘,想郁柔庄早就回京了,开口问起爹郁柔庄这会儿的情况,听了之后,倒是一惊,脸色紧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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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贪嫁妆?没门!
原来,郁柔庄被押回京城后,因头伤未愈,一直昏迷不醒。
郁文平去找了贾太后和太子痛诉陈情,只说女儿这个样子若是交由刑部去提审,非但审不出个什么,牢狱里那种条件,肯定会没命,请求暂时不要将女儿收监。
郁柔庄生母,郁家的诰命夫人华国夫人又哭哭啼啼进宫,捶胸顿足,非说自家女儿是冤枉的,贾太后是个最念旧情的,加上架不住郁文平夫妇的攻势,一来二去,叫郁文平先领着这女儿回府养伤,等醒了以后再交由刑部,太子便也依了太后的意思。
郁柔庄被领回了宰相府后,被软禁在闺房内,郁文平请了好几个大夫,连相熟的太医都请去了,全都束手无策。
直到昨天,就是秋狩队伍抵京的前天,郁柔庄才醒了,却只会留着口水痴笑,丫鬟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糕点也拣来丢嘴里嚼,完全不认识人了。
郁文平哭着上禀太后和太子,说是自家女儿的脑子撞坏了,怕是难得好了。
贾太后一惊,派朱顺带着太医去看了一下,朱顺和太医带话回来,那本来冰清玉洁、眼高于顶的郁小姐果然已经成了个疯子,浑身脏兮兮,只会傻笑,连自个儿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贾太后虽恼火郁柔庄犯下这种重罪,可眼下这种情景,人都傻了还审什么,便先缓下来,让那郁柔庄住在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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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第二天,宗人府来了人到云家,要了云菀沁的生辰八字,批合以后,云玄昶在宫中正式接了嫡长女的婚旨。
云玄昶携着圣旨回家当天,云家一片沸腾。
童氏高兴坏了,尽管不识字儿,还是将云绸黄绸婚旨拿来放在灯火下,横着竖着看了又看,回西院的路上,还在兀自碎碎念着。
方姨娘搀着老太太回院子,一路上听着老太太将那大孙女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恨不得云家就数她这女儿最有出息,心里酸溜溜,自家女儿也是嫁了个王爷啊,虽说不是正的,但起码赶了个第一啊,而且魏王那可是当朝最得宠的皇子啊,当时怎么就没见家人怎么夸过呢,终是忍不住了,撇撇嘴,低嗤了一声。
童氏听见了方氏的不满,脸一垮:“家里有喜事儿,你苦着个脸干什么?桐姐儿运气不好,没押对宝,害得咱们云家如今还在提心吊胆,生怕受了牵连,难得沁姐儿能替咱们争一口气,你要是再摆出一副酸倒牙的苦哈哈模样,坏了咱们家最近的运气,我叫你好看!”
方姨娘不敢说什么,却是蹙眉嘀咕:“……老太太就算掌妾身的嘴,妾身也得说了,不是妾嘴巴讨厌啊,老太太也别高兴到前面了,那秦王的出身你应该是听过的,亲娘可是北边送来和亲的蒙奴人,一向就不受皇上的重视,那赫连氏十几二十年了都升不上位份,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再说了,不是贱妾危言耸听,咱们朝廷和北边的蒙奴关系时好时坏,若是有一天大动干戈起来,两国一正面交火,您说,那个蒙奴人赫连氏能受皇上待见么?秦王又能好么?这可比魏王那事儿大多了啊,别说贱妾乌鸦嘴,若真的有这么一天啊,秦王的下场可比不上魏王呢!”
“你——你还真是一张乌鸦嘴!”童氏气急败坏,一个巴掌抬起来,还真的要甩过去,却又叹了口气,落了下来,不得不说,方姨娘的嘴巴虽臭,可考虑的事也不无道理,被她这么一搅和,童氏本来高兴的心情都黯了不少。
几天后的早晨,宗人府的官员上门过定纳征,秦王府的高长史作为男方那边的代表,也一起随同上门,送来皇家聘礼,只等钦天监择吉日,临走前通知了云玄昶,这会儿便能开始给小姐置办嫁妆了,云玄昶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等宗人府官员和高长史一走,童氏急着去看皇子正妃的聘礼,出了厅,直奔天井。
方姨娘和怜娘、蕙兰也紧跟在老太太后面,不敢怠慢了,那次童氏与老爷吵架后病倒的事儿,几人都铭刻于心,知道了这老太太在老爷心中的地位,是不能得罪的,这些日子也都处处左右侍奉,讨童氏欢心,尤其方姨娘和怜娘,暗中较劲儿,谁都不甘愿落后。
天井内,聘礼安安静静摆放在青石地面上,箱匣上系着大红绸缎,等待着新主的观赏。
总共三十四大抬,二十四小抬。
方姨娘跟在后面一瞧,心中一颗大石落地儿,面上浮出几丝轻蔑的笑意,前些日子桐姐儿出嫁时,她也了解过皇子娶媳的排场,按照大宣的礼制,亲王娶正妻的聘礼规格确实是三十四大抬,二十四小抬,但这只是最基本的标配,一般来说,稍微得皇上心意的皇子,或者母舅家势力旺的皇子,一定会酌情加多,几个娶了正妃的皇子中,大皇子二皇子当初的聘礼都是超过标准规格五六十抬呢。
而如今放在地上的一抬都不多,足可说明,有异邦血统的皇子,到底不受重视,就是比不上本土出产的皇子。
皇上对这个秦王,始终还是有些打压之意,无论在他的职衔,还是婚事上,都不大愿意将他抬得太高。
嫁去当正妃又如何?嫁个手中无实权,又没什么宠的病弱王爷,有什么好得意!
这般一想,方姨娘的胸脯都挺高了,这几天的酸气都消了大半截儿。
童氏自然也清楚这里面的道道,想着前儿方姨娘的那一番话,不免叹了口气,蕙兰善解人意,宽慰道:“老太太,可别忘记了,大姑娘还收了秦王的一套金翡晶呢。那东西,可比什么聘礼都贵重啊。”
哦对,还有一套金翡晶。童氏一听,眉头又舒展开了。
怜娘心中却是咯噔一声,被云菀沁缴去了的四千两银子到现在还肉疼,前几天见着云菀沁秋狩回来,不单攀上了王爷,还得了一套上古珍玩,更是心思大动,这大姑娘,怎么这么会吸金,到处都能敛到财。
可那套金翡晶,云菀沁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