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站,接口:”秦王意思是长川郡官员与土匪早就私下通气,这次宴阳之乱,那山鹰的背后,其实是当地官员的纵容?“
三清殿内,震惊议论如翻起来的剧烈波浪。
梁巡抚脊背冒汗,四肢冷意滚蹿,大惊失色:”微臣便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通匪,更不敢做对付朝廷的事啊!“
”梁巡抚可能不敢,可梁巡抚头顶上照应的贵人也许有这个权势。“云菀沁道。
黄幔后,韦贵妃已是听得快要晕了,气儿都要透不过来,脚一跺毯,哗的起来:”够了!本宫今日是来揭发秦王妃不规之罪,不是来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够了?不好意思,云菀沁还没够。
现在后悔了,想要中途停战?休想,开弓哪有回头箭!
”到底那人是谁?“太子语气一改平日的随和,已透出难见的严厉。
云菀沁望了一眼黄幔中被气得瑟瑟抖动的身影:”正是韦国舅。“
韦贵妃骨头一软,差点瘫坐椅内,幸亏银儿扶住。
梁巡抚大汗如雨下。
韦绍辉?臣子惊咋起来,心中飞快盘算,韦家势大,一门都是重臣,尤其贵妃得宠这十几载,更是红透半边天,子侄和门客遍布朝廷,长川郡的梁巡抚等人是韦氏的足蹄也不奇怪。
若长川郡官员背后的大树确是韦绍辉,那么依秦王这么一说,倒也能吻合,山匪就算有那个胆子,又哪里来的脑子能够谋划,莫非还真是韦家在背后策划?
这韦家一旦生了反心,朝廷还真是难得防!山鹰真杀出晏阳,所经城池的当地官员若是韦家亲信,直接开门迎贼、主动递上虎符都是有可能!
而,韦绍辉利用土匪谋逆,自己背后操控,若快成了,他韦家便跳出来,若是不成,便也是山匪造反,与他没丁点关系。
就算那山鹰被活捉,他也不会有半点惧意,——依他在官场的层层网络关系,一旦土匪谋逆失败,他绝对不可能留着山鹰的活口送给朝廷审!
殿内一片鸦雀无声,个个心里虽在敲锣打鼓,却说不出半个字。
半会儿,太子才开口:”这是大事,孤须要禀报皇上,再行定夺。“转头望向秦王,声音陡扬,盘桓于殿内:”单单王妃一人之言,只能当调查的根据,却不能当证据,可有实证?“
往日平易近人,玩世不恭的态度,转化为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仪态,分毫细节都不放过,既不愿意放弃打垮韦氏的机会,又不落人话柄,让别人说自己轻率,潦草对权臣定罪。
云菀沁望着上座不久之前还在戏楼与自己争辩戏本,在撷乐宴上让自己为他画戏妆的英挺男子,秦王说得没错,太子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夏侯世廷开口:”本王当时知道山匪有谋逆的意思,也怀疑是背后有人操控,已经在暗中搜证,只是证据还不全,稍后便将已经查到的差人送去刑部。“
太子再不犹豫:”来人,去韦府,传孤口谕,将国舅韦绍辉请到刑部,且令刑部尚书等人着手调查。“
黄门官应下,领着宫廷侍卫去办了。
太子还有些细节想问秦王,挥挥手,示意外臣都退下,又厉色叮嘱:”今日之事,还未明确查证,且不可到处胡言乱语,以免乱了人心,违者,重罚不怠。
臣子们回应:“是,太子。”说完,陆续俯身告退。
脚步声过后,大殿内一片空寂。
一群领赏的将官与下人也都退出了门槛外,在远处等待。
大殿内一阵风雨过后,恢复片刻的宁静。
韦贵妃彻底瘫在椅上,半天起不来,成了一滩稀泥,谋逆是十恶不赦的罪名,天下第一重,一旦被人指证,不管是不是,刑部必须得走一遭了。
皇上早就瞧韦家不顺眼,总是百般压制,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明着拿下韦家权势,这些年就算如何宠爱魏王和自己,皇上也没有想过废储君,重新立魏王为太子,就是因为自己娘家门楣太亮眼!
这下可好,瞌睡的人碰着枕头,正合了皇上的心意,就算别的事儿再迁就自己,这次也一定不会怠慢,必当叫太子厉审!
这太子看似贪图玩乐,一天到晚抱着戏折子,其实又怎么会不愿意搬掉一块碍眼的石头!
完了!韦家完了!如今时机,处处让韦家陷入劣势!
长川郡的长官是兄长私下交往的门客,韦贵妃听侄子说过,只是没想过这兄长竟有谋逆的心!
一损俱损,兄侄是死是活她管不了,可若是这个罪名定下,她与魏王就算能免于死罪,又怎么能落得好下场!
韦贵妃惊醒,现在只不过秦王妃一人口说无凭,黄巾党的头头和山鹰都死了,听秦王这口气,哥哥谋逆的重要证据还没有找到,说不定——还是有希望的!
她身子一弹,咬唇低斥一声:“去养心殿!”
灭顶之灾当前,哪里还顾得上秦王妃的事儿,扒开黄幔,韦贵妃跟太子打了招呼,正准备出三清殿,经过云菀沁身边,忽的一阵气血上涌,盛宠多年,只有自己踩踏人,还没人敢挑自己的刺,对着宫里的妃嫔都是非打即骂,这会儿又怎会放过害了韦家的人,柳臂一举,扬起戴着尖细护甲的手掌,大力就朝女子粉颊上甩过去。
云菀沁没料到韦贵妃跋扈到这个地步,当着太子和秦王的面就敢动手,根本躲闪不及,正等着一声耳光清脆,却觉得面前一黑,有人已大步上来,拦在两人中间,宛如城墙,挡得牢牢实实。
韦贵妃一巴掌不曾摔到云菀沁脸上,摔到了秦王身上,护甲顶端的尖儿正好勾住秦王的窄袖,搅了一圈,刺啦一声,划得稀巴烂。
太子一惊,若是这巴掌打到了脸上,不是受伤就是毁容,站起身来,正要阻喝,却见韦贵是已经气急了,一次没打成,反正已动了手,殿内也没外臣,竟上前要拉开秦王继续扑打!
夏侯世廷火烧心,护着云菀沁,一手返身便桎住韦贵妃脖子,往外推去!
“秦王!”太子制止,便是韦贵妃无礼,也不该由秦王动手,这一下子,若被韦贵妃借题发挥,告状告到了皇上那边可不得了!
韦贵妃身子往后一倒,幸亏银儿及时搀住,才没摔倒,脖子上却火辣辣的疼,半天才醒过来:“好啊——好!天下居然有皇子胆敢冒犯庶母!妾身这就去找皇上要个说法!皇上啊皇上——妾身被人欺负了——”说着气愤地哭着,搀了银儿就朝三清殿外离开。
“秦王,你太冲动了,快去给贵妃赔个礼!”太子提醒。
冲动?夏侯世廷见那女人当着自己眼皮要殴打云菀沁,已是气急攻心,只恨自己当时不够冲动,没曾当即捏断了她脖子,此刻只查看云菀沁有没受伤,见她无碍,才面朝太子,语气宁静:“谢太子好意。”秋后蚂蚱,自保且不能,要告由她去。
太子见他无所谓,一怔,便也没再多说了。
云菀沁却是心跳得厉害,三爷刚刚那个举动实在是大逆不道,韦家就算不行了,韦氏却还是贵妃,若真是闹到皇上那边,三爷肯定得受罚,这会儿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忙道:“我先去常宁宫看看——”
纤腕被人一捉,夏侯世廷一双乌瞳略有凉意,牢牢盯住她,声音极沉极低,只有她一人听得见:“本王自幼到大的忍耐,已经到此为止了。”
她呆呆望着他,却听他又转目中流光一动:“怕什么?大不了不要这次的功勋,最多跟四弟恒王一样,调去个蛮荒地,到时只有你跟我相对,更清净!”
他自少时开始谋划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被罚去蛮荒地?云菀沁心尖一动。
正在这时,三清殿外传来太监的传禀:“贵嫔来了,想要与秦王见一面。”
太子知道那赫连贵嫔许是听说了这边的事,便也通情达理,道:“你们先见见贵嫔吧。”
两人出殿,见赫连氏在章德海的陪伴下,站在廊下。
赫连氏一脸的心急火燎,见到多时没见的皇儿,半句闲叙家常的话都没功夫说,几步过去,颤颤巍巍:“你,你刚才打了韦氏?”
夏侯世廷道:“母嫔言重了,是贵妃无理出手伤人在先,儿子护妻心切,挡了一下而已。”
“无理?”赫连贵嫔知道儿子今儿凯旋,早就派了章德海在三清殿门口张望着,所以马上就知道了里面的风波,刚才一听说,吓得魂儿都没了,一边叫蓝亭去打探韦贵妃那边的信儿,一边跑了过来,“她怎么无理了?她是贵妃啊,就算无理,那也有理,你怎么能动她的手!你闯了大祸啊!蓝亭说她已经跑去养心殿,肯定会添油加醋地告状!你一个皇子与庶母动手,无论如何,都是你犯了大错!”又望向云菀沁,瞳仁一紧:“你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让她打一打又会怎样?让她气消了,不就行了吗!你现在可给我皇儿惹了大祸!他好不容易得了这一次功勋,以后至少能得皇上亲睐,在朝中有了一些安身立命的本钱,你,你害他又回到以前,你啊你——红颜祸水!我就知道,皇儿求了你做妃,不是个好事!”说罢气喘吁吁,眼泪都留了出来,神魂不定,还在惊恐当中。
“母嫔,是儿子不能忍,不是沁儿。”夏侯世廷将云菀沁拉到身后,顿了一顿,压低声音:“忍?像母嫔一样忍吗?在儿子送青檀蓝亭等四人进宫前,母嫔当儿子不知道您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吗,每每与韦氏相对,不是被她冷嘲热讽,尖酸辱骂,就是直接动手打,母嫔从来都是逆来顺受,还处处讨好巴结那恶妇。儿子每次进宫,看见你臂上的青淤,脖子上的抓痕,母嫔当儿子真的一无所知?母嫔忍了一辈子,还叫沁儿继续忍吗?本王办不到。儿子现今就端了她娘家!母嫔今后与她相对,无需怯懦!她这次告不出什么花样来的,儿子自有对策。”
赫连氏哽住,却并没因此而放心,仍是喃喃:“不行……她到底还是贵妃,就算那韦家出事,她一日还是后宫的女人,你便不能跟她动手,你这是不尊不孝啊……”又指着云菀沁,哭道:“你为什么不拦,为什么不拦他!”
夏侯世廷忙又开声,打断她训斥云菀沁,劝了几句,又给章德海使了眼色。
章德海赶紧上前:“贵嫔,三爷也不是五岁孩子了,自有分寸的,太子爷还跟三爷有事商量呢,走,咱们先回殿吧……”好容易才把哭得岔气了,还在担惊受怕中的赫连氏搀着劝走了。
夏侯世廷回过头,见云菀沁沉默,温和道:“母嫔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却听她道:“母嫔也没全说错,我这次,可能还真的害了你。”
夏侯世廷将她手一拉:“母嫔因为身份缘故,打从来了大宣,没过过一天挺直腰背的日子,每天都胆怯小心,委曲求全,你怎么也是这样子?我说过,不用担心韦氏……”
掌心宽大干燥而暖和,云菀沁心定几分,道:“我不是说韦贵妃。你刚刚说,如今韦绍辉勾结山匪的实证不全,还在搜集,我今天却提前说了出来,打乱了你的计划,韦绍辉今日去往刑部,必定会消灭所有证据……谋逆证据肯定无法齐全了,万一这一次扳不倒韦家……。”
夏侯世廷笑了起来,抬手轻刮她娇俏鼻头:“你担心得当真多。我一直愁怎么开口,毕竟韦绍辉是权臣,用折子报上去,只怕上头不会重视,还怕韦家拦了我折子,你今日当着臣子的面陈词,又通过吕八的口说出来,力度震撼,让上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