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芙脸红心跳,有些激动了,却又为难:“皇后也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只怕瞧不上我。”
云菀沁既然刚刚瞄准了她,就早就想到这一层,官宦家庭自幼便会培养家中女儿各类娴熟精通的闺中技能,或是针黹女红,或是琴棋书画,或是吟诗作对,既能作为出嫁时增加身价的资本,出嫁后也能讨夫家女眷长辈欢心,而陆清芙有个别样的小技巧,原先在千金圈子里倒也是听过,正合今天,笑了一笑:“我听说陆小姐编发绾髻的技巧不错,皇后这会儿还在凤藻宫梳妆,梳了几个发型,都不大满意,太子为讨娘娘欢心,正在宫里搜些会编发的宫人,我倒是能把你推荐给东宫那边,你待会儿若能见着皇后,便拿出你的看家本事,皇后这人高雅清贵,喜欢的东西也是高高在上,华丽非凡,该梳什么发型,点缀什么饰物,你看着办。”
陆清芙大喜过望:“多谢秦王妃处处提点,我若真能得皇后欢心,定会好生回馈秦王妃。”
云菀沁柔声:“你跟我彼此照应,也不是头一次了,客气个什么。”说罢,牵了她手,绕过金华殿的照壁。
左弯右绕,来到凤藻宫门口。太子派来的嬷嬷早就等在门口,与云菀沁对视一眼,示意已经安排好。
云菀沁将陆清芙轻柔一推,道:“给东宫这边引荐个巧人儿,还请嬷嬷多照顾些。”
那东宫嬷嬷早被太子私下叮嘱过,此刻也似模似样,笑道:“秦王妃在东宫帮衬了这么些天,都看得出来王妃是细致人,既是秦王妃推荐的,必定错不了。来,陆小姐随老奴进去伺候皇后吧。”
蒋皇后正在殿内梳化,只听传来东宫宫人的声音:“工部右侍郎之女陆清芙,工于发髻,今日恰巧随父赴宴,太子孝道,特请来伺候娘娘梳化。”
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非是太子送个人来讨欢心罢了。蒋皇后瞥了一眼帘外,淡淡应道:“请陆小姐进来吧。”
却说东宫那边,蒋妤将自己单独准备的寿礼叫宫人拿了出来。
今天姑姑寿辰,也是她讨欢心的好机会。
这次寿宴,是皇上金口一开给姑姑补办的,大宴群臣,仪仗恢弘,姑姑好多年的寿辰都没这么气派了,加上自己在旁边撒娇几句,送些投其所好的礼物,姑姑一开心,指不定会考虑自己当太子妃的事?
想着,蒋妤叫人抱了寿礼,健步如飞,朝凤藻宫走去。
刚跨进殿门,还没等人通传,蒋妤只听里面传来欢声笑语,竟是个年轻女子的奉承声,不禁一疑,停住脚步,头一偏,问旁边的宫人:“谁在里头?”
凤藻宫的宫人照着刚才那东宫嬷嬷的回答:“是工部陆侍郎家中的千金陆清芙陆小姐,今日进宫饮宴,太子听说陆小姐巧手灵活,盘发盘得好,特意请过来,为娘娘盘发髻。”
蒋妤脸色微一变,太子的意思?
陆清芙进进出出忙着,正好这会儿出来拿头饰,两人正碰了个面对面。
蒋妤见她生得袅娜多姿,粉颊朱唇,脸色更是好看不到哪里去。
陆清芙看眼前女子是宫闱贵妇的装扮,又听宫人喊她良娣,明白了她的身份,面色倒也恭敬,福身道:“良娣。”也没多逗留,拿了东西就又进去了。
蒋妤偷偷瞄进去,见那陆清芙握着姑姑的一缕乌发,嘴中不住地说些合皇后心意的甜话儿,玉镜台前的蒋皇后也露出笑意,似是不无满意。
嫁给储君一直就是陆清芙的夙愿,就像那次,若不是云菀沁告诉她太子微服出宫去拜佛的地点,她哪里愿意揭发云菀霏,去管云家的闲事。
今天难得被引荐到皇后身边,怎么会不罄尽浑身解数地讨好?自然将蒋皇后服侍得妥妥帖帖。
若是个一般的宫女就算了,可正在给蒋皇后梳发的,可是朝臣家的千金,这就由不得蒋妤多想了。
蒋妤惶惶不安,默不作声地退出殿室,旁边的贴身婢子也看到了里面的一幕,想到的跟主子一样,满怀担忧,把蒋妤糟心的说了出来:“良娣,您说皇后会不会是看中了这陆小姐,有意思让她……”
“怎么可能!”蒋妤喝叱一声,“今天姑姑寿宴,太子不过是送个人来给她绾发罢了,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毫无底气。
婢女撇嘴:“宫里会梳头发的巧手儿宫人多得很,怎么偏偏要个外人来?还独独是个未出嫁的臣子小姐呢。说没有别的意思,奴婢才不信。还有,良娣也知道,但凡这种宫中宴会,也是上头给皇子们挑选哪家小姐合适的时候呢,您看看,太子年纪不小了,东宫的太子妃之位早该选了,指不定就是这次。奴婢说,恐怕皇后还真是……”
“不可能!”蒋妤微微喘气,其实心中早就动摇了,嘴巴上却仍是犟着,不大愿意承认,“姑姑怎么可能便宜了外人,我才是蒋家的侄女儿,与她是一个血脉的,太子妃的位置,姑姑怎么会给别人!”
婢女看了蒋妤一眼,嘀咕了一句:“到现在也没给您,这可是事实啊……”
蒋妤心惊肉跳,回头望一眼凤藻宫,语气添了几许恨意:“走!先回去。”
“不去给皇后提前送寿礼了么?”婢女问道。
“这会儿还送什么送?”蒋妤此刻一肚子气,迎面在里面碰上,更是怄人,自己这旧人混了好些年,有身为皇后的亲姑姑,都始终爬不上太子妃的位置,而那新人不过是来梳了梳头,说了几句奉承话,就很可能坐上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
这叫她怎么甘心。
蒋妤很是生了几分嫉怨,平日委屈都涌了上来。蒋皇后一直压着自己,说自己攀不上太子妃的椅子,原来,在她心目中,太子妃的椅子是要留给更适合的人么?到头来,自己还比不得外人。
想着,蒋妤脸色一垮,又望了一眼凤藻宫,贝齿一紧,吩咐婢子:“你去跟白令人打个招呼,就说我头痛得紧,也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风,下不来床,今儿皇后的寿宴,怕是参加不了了,若是强行参加,只怕在宴会上失了礼,丢了皇后的脸,让她替我这个侄女儿脸红!”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一语双关,包含着对蒋皇后的深深抗议和不满。
婢女只得匆匆返回凤藻宫,跟白令人说了,然后出来,跟着主子离开了。
白秀惠进去,将蒋妤托病的事儿跟蒋皇后禀报了一边。
这侄女儿虽不成器,大事上却一向顺从自己,不敢对自己有什么违逆和触怒,今儿寿宴大事,应该是不敢缺席的,蒋皇后抬手兜了一兜刚刚绾好的华髻:“真病了?”
白秀惠有些迟疑,道:“这个,奴婢也不确定。”
陆清芙服侍了皇后,早就退到一边,与几个宫女和嬷嬷站在一起,此刻对着几个宫人,似是随口无心,低声道:“咦,良娣病了?刚刚见良娣捧着寿礼来凤藻宫,臣女还当她要进来。”
声音飘进蒋皇后耳里,顿时脸色一变,将象齿梳磕在妆台上:“寿宴都不参加,越来越不知道体统了,也不知道闹的哪门子小姐脾气。”
“可要奴婢找个太医去瞧瞧,帮娘娘慰问两句,让良娣宽心?”白秀惠劝道,不管怎样,良娣放在东宫还是有用的,平日暗中打压着,也得给些甜头,不能让她生了异心。
“宽心?本宫大寿的日子,她借病不来,本宫还得去慰问她?不用了,脾气不能惯着。就她那样子,还能闹腾出来个什么,无非又是跟谁争风吃醋,想要本宫给她出头,才故意摆出这个样子!”蒋皇后看透了这侄女的心肝,嗤了一声。
正在这时,吉时到了,金华殿那边有太监来请,蒋皇后便也没多理会侄女儿,站起身。
陆清芙也是个反应快的,连忙上前,准备搀住皇后。
白秀惠见她还想要伴随凤驾进场,倒是个会为打算的,眉一拧:“陆小姐是来伺候皇后绾发的,既然任务已毕,且先退下吧。”
陆清芙手在半空一滞,只得落下,却听门外有公公的含笑声音传来:“奴才东宫太子跟前的行走,给皇后娘娘提前道喜拜寿了,太子爷想陆小姐第一次伺候宫里的贵人,有些不大放心,生怕怠慢了娘娘,特意叫奴才来问候一声,也不知道陆小姐伺候得如何。”
蒋皇后与太子表面上的和气慈孝向来都是维护的,又怎会说不好,嗯了一声:“陆小姐手艺了得,本宫这灵蛇髻就被她绾得倒是活灵活现。太子费心了。”
“那就好,”公公欣悦,又朝陆清芙道:“既娘娘满意,陆小姐就更要精心伺候,快进场了,还不赶紧扶着娘娘!”
陆清芙一喜,望向蒋皇后。
蒋皇后见太子今天有意叫这丫头陪侍自己,皇子孝心,也不好回绝。
不但不能回绝,还要在众人面前做出个满意皇子孝顺的母亲模样。
她对陆家小姐越是和善,在臣子们和宫人眼中,也就证明她跟太子的母子关系越亲热。
想着,蒋皇后脸庞一舒,伸出一截玉臂,朝向陆清芙:“陆小姐过来吧。”
陆清芙受宠若惊:“是,皇后。”赶紧迎过去,然后和白令人及一群宫女、太监,将皇后簇拥出去,朝金华殿走去。
蒋妤心事重重地带着婢子回去,一路神色恍惚,不知将手中的丝帕都绞皱了。
回了东宫,进了寝殿后,蒋妤坐卧不宁,又叫婢女去金华殿那边打听。
一会儿,婢女来回报,说太子派身边人亲自去了一趟凤藻宫,询问过陆小姐伺候得如何,皇后回复很满意,还携着陆小姐一块儿去金华殿,还是一起进场的。
又过一会儿,婢子又来报告,说是到了金华殿,入座后,蒋皇后当众赞了陆侍郎两句,说生了个能干千金。
一来一回的传报,听得蒋妤面红脖子粗,血管都恨不得贲大了一圈,握着粉拳,气呼呼在房间里徘徊几圈还不得安宁。
蒋皇后又何曾当众表扬过自己?怕是只有看做儿媳的人,才能有这个荣耀吧!
这姑姑,从头到尾,或者真的没打算让自己当太子妃。
如此这般,蒋妤艰难地熬过了上午,日头高升,婢女又回来报,金华殿的正宴已经结束了,蒋皇后已回了凤藻宫,群臣留在殿内继续饮宴。
一群千金小姐则被安排在御花园赏花品梅子酒,陆清芙因今天的寿宴出了风头,成了众女艳羡的对象,这会儿御花园中,几乎是众星捧月,每家每户的闺秀都围在她身边,说陆清芙只怕是入了皇后的眼,要指给哪个皇子了,不然又怎么会这么厚待。
蒋妤牙酸酸的,浑身就跟蚂蚁爬,再也坐不住了:“走,去御花园看看。”
婢女跟着她一块儿出了东宫,去了御花园。
东宫一角的朱廊下,太子见着良娣气势汹汹地去御花园的背影,脸色漠然:“跟着良娣。”今日是借机叫蒋妤对皇后的怒火点燃,却也得防着这刁纵惯了的良娣,贸贸然做出些轻率举动,坏了事情。
身边两个太监遵命,不远不近地跟在蒋妤后面。
御花园这边,众女正在寒梅中徜徉,旁边宫人执着酒壶跟随,一派美人美景,美不胜收。
陆清芙回忆起刚才的风头,心情舒畅,游园中又在构想和遐思着未来的锦绣前程,只听身边的一名仕宦小姐笑着恭维:“我看陆小姐气色,人比花娇,红鸾心动,只怕真的是有大好的姻缘要临门了。”又转过头,与其他几个近旁的千金打趣儿:“你们说,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