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奔着我店铺的量来,全不顾与别家的区别,无视质量,那么香盈袖的热闹,也不过是一时而已,并不会太久,我也不稀罕。”停了一下,道:“至于关店,不到万不得已,我自然也不想,并不会随便就结业。”
万掌柜总算松了口气,若这香盈袖关了店,春满楼只怕也难继续了……自己这份工也保不住了。
想着,万掌柜抱袖,又说了两句,目送两人离开后,拔腿回了春满楼。
一楼大堂,客人们正在选购。
春满楼虽是新开的铺子,但经营的外货居多,邺京百姓喜好外来货,国外的月亮也是圆的,故此生意也不错,尤其一些干货和香料以及一些异域风情的织毯、珠宝,很得京人的欢心。
这会儿大白天,正是客多的时候。
万掌柜绕过一楼大堂,噔噔上了二楼。
二楼设置静雅,红木雕花围栏边,设了一张垫着锦褥的罗汉榻,上面摆着四脚小几。
男子盘坐罗汉榻上,腰上垫一张大迎枕,提一把玉壶,另只手持一卷书,且饮且读,完全不顾楼下的生意,好像这店铺只是用来取乐休闲的地方。
旁边墙壁凿着一面秋海棠镂花大窗,支棍撑起,此刻敞着,若是站在窗边眺望,恰能将对面香盈袖看得一清二楚。
万掌柜将对面儿的事情说了一通,凤九郎目光从书卷上移动,薄唇一挑,将书卷合盖在小几上:“限量发售?倒是个有生意头脑的。”
“啊?”万掌柜哑然,“做生意的不就图个进出吗,卖得越多才兴旺呐,压着货物不卖,有生意不做,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凤九郎浅笑:“香盈袖如今正是风头,每天客人几乎挤爆门,却也算是在十字路口,面临抉择。”
“抉择?”
凤九郎回头,瞥一眼大窗外:“日日爆满的生意,能持久多长?香盈袖的货再好,源源不绝地往外流,客人们得来容易,也就不稀奇了。邺京天子脚下,又不是小镇小城,百姓眼光最是挑剔,最难打发的,既要货物好,又要货物稀,这是大众心理。香盈袖的前面无非两条路,要么趁着这一时的风头,来者不拒,赚饱钱袋再说,如此,香盈袖便成大路货。要么细水长流,将这名声稳住,卖精粹货,少赚钱,却让香盈袖在业界的名声上几个档次。这一点,想必她也想过,很显然,她选择了第二种。”
万掌柜会意,连连点头。
——
离了香盈袖,两人驱车回了北城。
王府门口,高长史带着晴雪珍珠和一些下人,正在阶上等着王妃回来,见马车回来,忙下了阶。
王妃舅家表兄最近的事情,弄得心情不好,王府下人们都知道,这段日子被高长史嘱咐过,在府上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喧哗欢闹。今天也是一样,都垂头跟在高长史后面。
云菀沁也不愿意王府弄得气氛黑压压,一边走,一边语气轻松,随口问:“锦重回了吗?”这几天忙表哥的事儿,也没去过问弟弟。
“还没,”晴雪答道,“少爷说丢了不少课,有时散学后还会多留下来问问夫子,经常晚回来,不过没关系,王府的随扈跟着少爷呢,会照应着。”
云菀沁欣慰,这小子,一勤奋起来,倒还真是个拼命三郎,脸上添了几分悦意。
下人们见娘娘心情似是不错,也都跟着舒了口气。
王府正门哐的合上,铜环微颠,继而平静。
随着朱红大门一闭,不远处拐弯处,一抹身影拧着绣帕,转身靠住墙壁,娇嫩脸颊上一片矛盾。
“小姐,回去吧。”丫鬟打扮的女子小声劝道,望了一眼森严紧闭的铜环大门,“那秦王妃都进去了。”
“小彤,你去旁边看着,我……我再站会儿。”韩湘湘揪住帕子,语气倔强。
小彤无奈,小姐等了一下午,不敢上门。现在秦王妃回来了,还是不敢上前。这会儿还杵着干嘛呢?
若是还想见秦王,可那秦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不是白白干等吗?说个难听的,便是等到了,说不定秦王又像上次,找个理由避而不见。
到底是姑娘家,脸丢一次,就够了。
可小彤是亲眼瞧着自家主子从秋狩路上对秦王生了情意,回京后又发了痴恋,知道此刻劝不动,只好从另一方面安慰:“小姐,先回府吧,这道门,您迟早得进的,出阁的日子也快了,就安心在府上待嫁吧,何必送上门被人羞辱呢?”
“可你看秦王妃的样子,像是想要我嫁进去吗?”韩湘湘一说到这里又是难过,泫然欲泣,“我就是想趁还没进门,说软王妃的心意,让她体谅我,也让秦王对我也多些了解。”
小彤道:“可这样,小姐也太作践自己了,要奴婢说,找个喜欢自己的,比找个自己喜欢的强。”
话刚说完,只听声音传来:“你这丫鬟都比你明白多了!”
两女一惊,循声望过去,只见燕王一身紫袍,丢了马车,撇开随从走过来。
韩湘湘还记着上次被他撞见的事,仍是尴尬,却避不开,只得和丫鬟一块儿福身:“殿下怎么过来了。”
你当本王愿意?要不是三哥的意思,这会儿本王早该去打马球了。燕王面上却笑:“我来秦王府很奇怪吗?韩小姐一个没出阁的待嫁女三天两头来,才奇怪吧。”
韩湘湘见他对着自己撇开尊讳,脸色涨红,将小彤一拉:“那我不搅扰燕王进府了。”说罢要走。
“慢着。”
韩湘湘一怔,只见他又走近几步,年轻男子清新气息飘进,不觉身子一缩,往后退了半寸:“殿下。”
燕王见她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脸色,笑得越发朗声:“韩小姐来秦王府偷窥我三哥,什么都能不顾,我只不过想过来说几句话,韩小姐就躲得跟什么似的!韩小姐也不至于这么打我的脸吧,话说回来,我真有那么差?”
韩湘湘脸发烫,忙摇手解释:“殿下别这样说自己,殿下是龙子,胜过凡人,怎会差?我,我今天不是来找秦王的,其实是来找王妃的。”
小彤忙接口:“是啊,小姐听说许家少爷近来出了事,正好,我家老爷的一门亲戚在岭南当地算是个大族,与当地官府也素有交情,小姐求爹去函跟那亲戚说一声,等那许少过去了,帮他好生打点一些,起码衣食住行都能好几倍,今儿来,便是准备跟王妃说一声,叫她安心,只是……只是不敢进去罢了。”
燕王笑得更开心,自己跟她开玩笑,她居然听不出来,还真的怕自己难过,安慰起自己来了,有意思!
这少女虽脑子一条筋,痴了些,但真的挺单纯。
京城的千金小姐心眼儿都像莲蓬孔,哪个不是人精?
能出这么个白如纸的,倒也难得。
想着,燕王说:“你这么关心我三嫂,还不是为了顺利进门,讨我三哥的欢心,说是来求见王妃,跟偷窥我三哥,有什么区别?一个道理罢了。”
韩湘湘见他毫无修饰之词,脸皮儿薄,抓着小彤便要走,燕王忙诶诶诶阻止。
韩湘湘性子柔弱,见他是皇子,不敢不遵从,可又不想留,脸色红得如同熟烂了枣子,含了几分愠意:“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我的帕子呢?我看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韩湘湘一愣,咬唇低道:“不敢。已是给殿下清理过了,不过今儿出来没想过会遇到殿下,没带在身上,下次,我再差人为殿下送去。”
“送去?送去哪里?本王还没开府,你叫你爹送进宫给我?还是叫我派人去你家中拿?你摆明了这不是敷衍我么?”燕王眉一皱。
韩湘湘鼻尖一热,怎么可能让爹知道,可……这倒也还真是为难,却听他咳咳两声:“那这样吧,五天后下午我有空闲,申时两刻,七里坡的凉亭见面,到时你再给我。”
还要跟他见面?韩湘湘一讶,却见他已经转过身,扬长而去,正想要喊住他,看能不能派个下人去,自己就不去了,可显然燕王并没给自己说话的机会,正这时,小彤又将她一拽:“小姐,七里坡偏僻,总比在京城热闹地方被人看着强,奴婢看这燕王殿下,倒是个细心的。”压低声音,语气有些促狭:“要奴婢看,燕王平易近人,知情达趣,倒是比冷冰冰跟段木头似的秦王好多了。”
“说的什么鬼话。”韩湘湘啐了一声,可被燕王这么一打断,却失了在外面流连的心情:“小彤,回去吧。”
小彤应了一声,小跑离开,先去家中车夫那儿打招呼,将车子牵引过来。
韩湘湘在原地等着,没一小会儿,却听身后飘来个试探的女声:“是——韩家小姐?”
韩湘湘回过头,只见一个梳着双鬟的婢子站在眼前,这附近方圆几里,除了秦王府的下人,只怕没哪家婢子能穿得这么贵气了。
少女穿戴精致,相貌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只是口音带点儿外地乡音,不大像是土生长的邺京人。
“你是王府的人?”韩湘湘端详着她,却见少女看清楚自己,双手一合,弯下腰行礼,含着笑意:“原来果真是未来侧妃娘娘,奴婢还当自个儿眼花了呢。”
韩湘湘见她恭敬客气,开口就奉承,有些羞赧,将她手腕一托,免了她礼:“什么侧妃?别乱说,还没有的事儿。”
☆、第二百一十六 密召
见韩湘湘羞涩,看似就是个很好拿捏的,少女面上浮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却更恭维,抬手轻掌自己粉颊:“瞧奴婢,嘴巴快,该打!也是因为韩小姐一脸福相,宛如观音一般,美貌祥和,温柔可人,奴婢见着实在忍不住……不过,迟早的事情罢了,奴婢提早喊一声侧妃娘娘,也没什么大不了。”
韩湘湘听她嘴巴似涂了蜜,心中既娇羞又喜悦,添了好感,好奇问道:“你叫什么,在王府哪个院子当差?服侍哪个主子的?”瞧这婢女一身的装扮,该不是粗使下人,至少也是在屋子里面当差的。
果然,少女盈然一拜,清脆道:“奴婢吕氏,贱名七儿,刚进王府没几个月,倒也没固定分配给哪个院子和哪位主子。”
既不是王府的家生子,又是新人,看起来待遇却不低,韩湘湘一疑。
吕七儿见她脸有疑色,正中下怀,浅笑:“七儿是长川郡晏阳城人氏,前不久机缘巧合,跟了王妃回京。”笑意一散,声音低了低,添了些忧郁:“我哥哥与王妃有些渊源,说起来,还算是王妃的救命恩人,哥哥死后,王妃怜奴婢一个人在晏阳无亲无故,便将奴婢带来京城。”
韩湘湘本来跟大部分循规蹈矩的闺女一样,不关心朝政军务的,可晏阳之乱事关秦王,所以特别留心,当初会叫小彤偷偷每天去抄邸报回来,时刻关注着,所以也大概了情况。
她知道那场内乱的暴民首领叫做吕八,因投诚朝廷,改邪归正,与山匪同归于尽,将功折罪,抵消了责任。
云菀沁既然混入过暴动灾民群,那么与这吕八一定认识。
眼前婢女也姓吕?……这婢子是吕八的妹妹?
原来如此,吕七儿是云菀沁恩公的亲妹子。
那就难怪吕七儿一个刚进京的女孩能够入王府供职,一身光鲜亮丽胜过王府老人儿了。
不过,听吕七儿的语气和神情有些复杂,好像对于云菀沁带她来京城,并没太多感恩。
毕竟自己是秦王府未过门的侧妃,若是吕七儿视云菀沁为主子,怎会来接近自己,讨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