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努努嘴,这种完全不适合男子做的小动作,居然挺适合他,举起纤长白净的手指,摇了摇:“那多没意思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看戏,就是图个热闹。”
戏台上,一折新戏开锣。
开幕的锣鼓一响,太子坐直了身子,恢复神色,好像再也没兴趣跟云菀沁说话了:“好了!开始了!”
云菀沁哑然,不过倒开始努力回忆着,上一世太子夏侯世谆的结局。
秦王从王爷登上储位然后登基为帝,中间瞬息万变,时间太短,几乎叫人措手不及。曾经的储君夏侯世谆,是在秦王成为新储君前三个月,被罢黜了太子位,原因并没有很清楚地对外公开,依稀只记得罢免圣旨上有一句,“不羁放荡,狂傲难驯,不孝母,不尊父,忤逆孽子”。
这句指控虽然很笼统很模糊,但放在哪一家的儿子身上,都是天大的过错,为世人所不容。
然后,夏侯世谆下,秦王取而代之。
在秦王登基后,这个旧太子彻底没了音讯,云菀沁不知道他是立了王,或是被贬庶,甚或……暗中赐死。
说起来,这太子也算是挺悲情的……不过,云菀沁斜眼睨过去,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跟悲情一点儿边都不沾啊——
“好!”太子猛拍掌,“那武生的后空翻厉害,爽利干脆,不拖泥带水!等会儿孤要狠狠赏他!诶……你说孤在东宫练了许久怎么就练不出来呢,倒还不信了!不成,今儿回去,得要好好再操练操练!”
云菀沁:“……”敢情这太子爷原来不单喜欢看戏,还喜欢演戏。
太子也察觉到了身边女子的异色,偏了偏头,眼角一飞,有几分傲慢:
“不瞒沁儿说啊,孤在东宫还训练了个戏班子,什么文戏武戏都能来几台,不怕告诉沁儿,宫宴上一些新戏的剧本,都是孤亲自操刀的。”
自来熟,和谁都能短时间打得火热,风姿卓越的皮,核子里竟是略脱线,甚至有点没心没肺,居然还是个资深票友!
以上,是云菀沁今儿对太子的印象。
之前还想继续劝说表哥不用在太子身上下功夫,可如今看来,太子作为朋友来讲,倒也不错?
正想着,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妇人声音。
白雪惠一行人刚刚回了包间去看戏。
方姨娘却抱了些小心思,得知二楼的贵客竟是太子,先是震惊,又是窃喜,望了一眼身边的女儿,小算盘立马便打起来了。
一直筹谋着想要桐儿嫁个好人家,为自己母女后半生谋个好出路,可想归想,哪里有机会,依桐儿的庶出身份,若是嫁给好一点家世的门户,估计只能做个偏房,想当正妻,也只能从低等官员里寻了……着实不甘心。
今儿出门,遇见了表少爷,那表少爷身边的人,竟然是当今太子!
这可是老天爷给的天大好机会!错过了这次,这辈子就再没有了!
太子是未来的国君,若是自家桐儿能攀上太子,还管什么妻啊妾的,今后入了后宫,便是万人之上的妃嫔贵人,到时候,自己岂不跟着鸡犬升天。
方姨娘一颗心扑通扑通跳,拉了云菀桐,给白雪惠说了一声,只说腹痛,要去如厕,怕找不着,叫桐儿陪着一起去。
台子上的戏是*处,白雪惠看得正入迷,懒得管,招招手,只说了句快去快回。
方姨娘拉了云菀桐走出包间,先寻了个走廊拐角,对着女儿说了打算。
云菀桐小脸儿一红,其实刚听说里面是太子,已经有了些野心,可哪里敢奢望,后来大姐进去时,门一开,她也惊鸿一瞥,看到了太子,玉树临风,竟是个美少年,更是春心萌动。
一听娘与自己想到一块了,云菀桐垂了半边头,羞涩地绞着手绢:“姨娘,那可是太子啊,怎么瞧得起我一个庶女。”
就因为那个人是太子,必须得拼啊!天上掉的这块馅饼儿,今儿不吃,再就难吃到了。方姨娘下了狠心,将女儿手一握:“怎么瞧不起?你可别妄自菲薄,瞧瞧当今圣上的后宫,不知道多少庶女出身的妃嫔呢,当今正得宠的那个韦贵妃,不就是韦家小妾生的女儿么,前朝还有皇帝,连青楼里的名妓都迎进过宫中呢,你怎么了,清清白白的,堂堂正正侍郎家小姐,怎的就比别人差了?你生得也好,我就不信了那太子看了你会讨厌,待会儿你进去后,我教你……”
说到这里,方姨娘声音低了许多,附在云菀桐娇小的耳垂边,嘀咕起来。
云菀桐听着听着,脸色越发涨红,终是将姨娘推了一把:“哎呀!这太羞人了,不成不成,被人瞧见了怎么办啊——”
“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虽然有些吃亏,但赌注越重,回报才越大,就这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不能有闪失!方姨娘啐道:“叫人瞧见了更好,你便是跑不脱的太子的人了!又不是真的如何,只是叫那太子爷,见识见识你的美貌罢了。不管怎样,你照着我的法子去做,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必定魂儿都得被你勾走,我再回去给老爷一说,到时这事儿兴许就成了。”
云菀桐嘴巴说是羞,可是一听能进东宫给太子爷当女人,仍是红了脸,咬紧牙关,点点头。
母女两个到了门口,门前的随扈挡住。
方姨娘将女儿一拉,打着白雪惠的名义,娇笑:“大哥,眼看着戏都唱完了一台,还不见大姑娘过去,夫人怕太过叨扰太子爷了,见妾身来瞧瞧。”
随扈见她是许慕甄亲戚家的姨娘,并不好赶人,可也不放她进去:“你家姑娘正在里头看戏,有什么好瞧。”
就在方姨娘死缠着不放,惊动了包间里的人。
云菀沁仔细一听,就听出了方姨娘的意思,啧啧,原来是自荐枕席,来推销女儿了。
“沁儿……好像是你家的如夫人和妹妹找你吧,可要她们进来?孤卖你面子。”太子将视线从戏台上收回来一下,瞟了一眼云菀沁,然后又牢牢盯紧了戏台,戏正精彩,不能错过。
哎,这个叫得亲热的称呼,始终改不过来,云菀沁放弃了,端了茶盅,呡一口,跟他说话也宽松了:“人家是来拜会太子,哪里是来找我。太子想见就见,不见拉倒,我可干涉不了。”
正好戏台上一个六郎出征马前翻,太子站起来,喝了一声:“好!”又扭过头去:“啊?沁儿说什么来着?好好,不管了,叫她们进来。”又对着云菀沁摇了下手指:“给你面子哦。”接着,又面朝戏台,沉浸于戏曲的海洋了。
门一开,方姨娘与云菀桐立刻就像是放出笼子的喜鹊儿一样,翘着尾巴,喜形于色地进来了。
方姨娘与云菀桐进去几步,行了礼。
太子看也没看二人,目光仍是直视楼下戏台,手摆了一下:“嗯嗯,你们姐儿有什么话自己去说,用不着管孤。”
还真是够敷衍的,云菀沁一笑。
方氏母女却没有受这点小阻。
方姨娘对着女儿使了个眼色,云菀桐立刻鼓足勇气,倾身两步,福了小礼,柔娇万状,声音直快掐出水儿来了:
“民女云菀桐,侍郎府第三女,今儿楼下险遭醉汉轻薄,幸亏太子爷搭救,现在又打扰太子爷了。”
云菀桐暗中打量,心里一喜,这太子看上去脾气很好,态度也极其的平易近人,想必是个怜香惜玉的,增加不少信心。
太子嗯嗯两声,显然连云菀桐讲什么都没听清。
云菀沁听得出,他的语气已经有点不耐了,戏台子上,演的正是这出戏的*呢,对于戏迷来讲,这个光景,戏子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是舍不得遗漏的,怎么能够丢眼。
云菀桐哪里知道,这太子微服出宫来看戏,就真的是为了看戏,见男子并无拒绝的意思,小脸蛋一喜,莲步一移,竟又大了胆子向前了几步,与太子距离不超过一尺,垂头吐气如兰:“太子爷,民女瞧您茶盅里没水了,可要为您斟满?”
太子继续禁受干扰,对于耳边女人的叽里呱啦,脸色开始有些微微小变了,声音更是僵硬起来:“斟茶有小厮,哪儿需要云三小姐帮手。”
“不妨不妨,”云菀桐大喜过望,太子这次对自己讲的话可真多,合着有十几个字了呢,嗯,再接再励,“民女离茶壶近,这就——”说着捧了茶壶,斟了一杯。
斟满了,云菀桐回头,瞥了一眼方姨娘。
方姨娘会意,走过去,弯下身,暗中拉了云菀沁,细声道:“大姑娘,你来了多时了,要不先过去同夫人说一声吧,夫人刚还问了两句呢,担心您呢,这儿伺候太子爷,姨娘与三妹先替着你。”得清个场子,女儿才好与太子相处呢。
呵,迫不及待了。
云菀沁倒是生了好奇,还真想瞧瞧,这娘儿两能玩出什么花样。
这个太子的怪性格……她刚刚见识到了,方氏母女,真的能搞定?
轻笑一声,她起身:“既然姨娘都这么说了,我便去看看母亲。”
说着朝太子一拜,领着妙儿转身离开。
重头好戏,不容错过,太子犹是盯着戏台不放,嚷了句:“走了啊?孤就不送了,你自己快去快回。”
方姨娘见云菀沁一走,没过许久,一拍脑袋:“嗳哟,妾身还有点儿事情,先出去了,太子爷可别见怪,桐儿啊,先伺候着一下。”
太子哪里管得着这妇人上天还是下海,巴不得全都走开,闭着嘴巴,眼睛直勾勾盯着戏台,声都不吭。
室内,清扫一空。
云菀桐提了口气,娇娇一喊:“太子爷——”
屋内安静了许多,这一声,显得格外亮。
太子这才发现身边只余下云家三姑娘,虽然戏正看得激动,仍是不得不扭过头,目色迷茫:“啊?”
云菀桐想起姨娘的教导,吐出来的气都是热的,心如小鹿撞,太子若不喜欢自己,会不会鄙视自己啊,或者,会不会干脆就将自己赶出去啊!
不管了,姨娘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前朝好几个宠妃,都是一只舞下来,一曲歌下来,便进了帝王的眼!
她又有何不可!而且这太子看起来脾气极温和。
下定决心,云菀桐先斩后奏,将面朝着戏台的大窗轻手一扒,关上了,小襦衣的衣领子娇慵一拢,双手交叉,护在胸胛前,楚楚可怜:
“民女畏寒,这窗户正对着风口,吹得民女浑身汗毛竖,不知道可不可以先关了?”
××
包间外。
云菀沁在拐角处,见方姨娘意料之中地找借口走了,拉了妙儿的手,返回。
随扈见云家大小姐回来,正要出声,她“嘘”了一声,贴住那门板。
随扈见她是许少表妹,十分的放心,并不多说什么,只是疑惑:“大姑娘这是干嘛?”
还不等云菀沁转过头,屋内传出一声女子尖叫!
紧接着,摔板凳声音传出来。
随扈一惊,扭门冲进去:“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云菀沁与妙儿对视一眼,也跟在后面。
室内,云菀桐趴在地上,惊吓地哭着,大抵是摔跤时不小心撞了地,额头竟肿了好大一个包。
太子烧红着俊秀的眼,跟刚才的平易近人,温柔有礼完全判若两人,指着地上的女子,怒了:
“她害孤错过了*最精彩的一段!你们可知道,孤等了多久啊!孤出宫看个戏容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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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可能会有点逗逼+脱线,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