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也正有此意,随即开口,吩咐外面的侍卫减速慢行。
临近‘北堂国’都城那一座城池内、驿站外,当马车缓缓停下时,早有‘北堂国’官员等候在那。
车夫,立即跃身下马后。旋即,神色恭敬撩起车帘,恭候车内之人出来。
云止扬起一抹浅淡得宜之笑,先行步出马车。
宫宸戋不紧不慢走在后面,波澜不起的黑眸,居高临下淡淡扫视一圈。
‘北堂国’的官员,连忙迎上前去。拱手,客套的问候。今日一见,实乃——闻名,不如见面。人中龙凤,绝代而又芳华。
云止也拱了拱手,回以一礼。落落大方,而又不失气度。
“右相,左相,驿馆内已经安排妥当。今夜,还请二位且屈尊下榻。明日一早,再行进宫、见帝。”
云止颔首,与不发一言的宫宸戋在‘北堂国’官员的带领下,往驿站内行去。目光,在行走的过程中,将两侧的景物尽收眼底。
晚间,云止见隔壁宫宸戋房间的房门紧闭,便不欲打扰。
而,就在云止转身准备回房时,有侍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自自己面前行礼走过,往宫宸戋房间而去。
那飘散在空气中的药味……一时间,云止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什么。双眸,不觉微微眯了起来,“这药,拿给本相,由本相端进去给右相吧。”
在侍卫抬手要敲门之际,云止开口,直接打断侍卫的动作。
侍卫,乃是宫宸戋的一名亲信,云止曾见过。直接走过去,将手一伸,不容人质疑半分。
侍卫明显的犹豫了一下,可最后,终还是双手将手中的那一药碗,轻轻放入了云止伸出的那一只手手中。再行一礼,躬身退了下去。
云止在侍卫退下后,药碗一抬,轻抿了一口。
原来,刚才那空气中飘散的药味,她并没有闻错。药中,果然掺杂了……
房间内,宫宸戋盘膝坐在床榻上,运功调息。对于那响起的敲门声,未睁眼,淡淡吐出两字,“进来。”
云止推门而进,再放手合上房门。烛光明亮的房间,可将那床榻上之人苍白如纸的面色一览无遗。抬步,向着床榻方向走过去。
宫宸戋听出脚步声,这才抬眸望去。
手中的药碗,碗中的黑色药汁,不断散发出袅袅白色的热气。
云止在床前站定脚步后,神色淡然如水,不发一言的将手中端着的那一药碗往前一递。垂眸,看着宫宸戋接过去,看着宫宸戋没有丝毫犹豫的抬至唇边欲饮,看着……一丝怒气,不觉缠绕而起。在宫宸戋张嘴正要饮之时,一把取回来,恼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麽?”
“本相自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夜深了,左相请回。”宫宸戋闻言,淡声下逐客令。
“右相,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麽?”云止不动,反问一句。面上的恼意,顷刻间,明显更甚一分。“你该知道,饮鸩止渴到最后,只会得不偿失……”宫宸戋如今的身体状况,她是清楚的。可是,只要慢慢调养,假以时日,还是能够恢复如常。但他眼下,却用毒物……如此一来,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很快恢复功力。然,这身体、以及寿命,以后恐是……
“这是本相之事,与左相无关。”声音,俨然更淡一分。
宫宸戋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如今,身在‘北堂国’之中,随处存着危险。
“一道前来,当然要一道回去,如何与本相无关?”云止重声。但随即,语气却又是委婉一转,“当日,误伤了右相,本相确实有责任。本相知道,右相此番做,是不放心当下之情况。但是,有本相在,本相绝不会让任何意外存在,右相……可以试着相信本相。”
言外之意,她会保护他。他无需因不放心、依靠自己而伤了自己。
宫宸戋微微一怔,这才抬头、自云止进屋后,第二次望向云止。深不见底的黑眸,幽深如古潭。
云止不闪不避的对上宫宸戋的眼睛。坚定的神色,宫宸戋看着看着,心下,不觉轻微一动。长睫随即敛下,缓慢道,“出去吧,本相要休息了。”
“右相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一道进皇城。”云止颔首,端着药碗出去。
宫宸戋在房门合上声响起的那一刻,抬眸,向着那一扇紧闭的房门望去。平静的神色,良久,似是有些无奈的轻微一叹。
隔壁的房间内。
云止坐在座椅上,伸出手,任由那一只银蝶栖息在自己的指尖。
等明日,见过北堂帝后,便去找云泽天与景夕两个人。如今,已然可以肯定,他们两个人就在‘北堂国’的皇城之中。派出去调查的影卫,也已经传回了消息。
眼下,先不宜打草惊蛇。
“要向‘东清国’左相下毒,这可并不是一件简单、容易之事。”
“就是因为不简单、不容易,所以,我才会找六皇子你。六皇子,明日一早,他们二人进宫面圣,北堂帝晚上定会设宴款待。届时,你只需找到时机,让人将这无色无味之药,偷偷放入其饮的酒中便可。至于其他的事,无需考虑。”
“其实,这一件事,你不觉得你亲自动手,会更好、更有趣麽?”
“六皇子,我一觉睡得久了。整个人,倒是有些懒了。怎么,你难道不愿为我代劳麽?”
……
深夜的六皇子府内,凉亭之中,两道声音隐隐约约传出。
远远望去,可看见亭子内,其中一人一袭妖冶红衣。皎皎月光下,尤显得夺目与耀眼。
“既然是你亲自所求,本皇子自然非常愿意代劳。听说,那‘东清国’左相,倒是长得绝美非凡,月余前似乎还买了一个男伶……”
“若是六皇子喜欢,到时候,禁囚亵玩、留在身边,倒也不错。”
“说得是。若能将堂堂的‘东清国’左相,调教为本皇子床榻上的玩物,那情形,相信一定相当有趣。”
“那情形,我也很想见一见呢。祝六皇子,能够好运。”红唇倾启,面容在背光下看不清晰。十指纤纤,轻端一盏金樽。
夜,一夕间,似乎更深、更浓了。
第二日,一大早,旭日东升。
云止与宫宸戋一道乘坐马车,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往皇城方向而去。
宫门口,有数名身着官服的官员、以及太监,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一番客套的寒暄后,在太监的带领下,两人与那几名迎接的官员一道进入皇宫。
‘北堂国’的皇宫,与‘东清国’不尽相同,处处透着金碧辉煌与庄严。
威严宏伟的朝殿,殿门大敞,文武百官俨正上朝。当,太监高昂的通报声落下,云止与宫宸戋并肩踏入朝殿。
一时,殿内的文武百官,不约而同纷纷侧头望去。那一眼,那一道走进来的两个人,唯用‘风姿卓越、天下无双’来形容。殿外,璀璨的阳光覆着在其身上。衣袂飘飘间,周身似散发着流金光芒,让人有些难以直视。
云止与宫宸戋进入殿中后,回视了一眼两侧的文武百官,复一同对着上方的北堂帝拱了拱手。
云止这是第一次见到‘北堂国’的皇帝。
他看上去,有五十岁左右的样子,略显苍老。两鬓,有着明显的白发。
北堂帝望着下方那两个人,几乎,如传言中一样,“两相,无需多礼。”不紧不慢六个字,威严自成。
云止浅笑一颔首,不动声色收回打量的目光。只听,身侧的宫宸戋先一步开口。言辞款款,虽是千里迢迢亲自前来致歉,可却又无半分微卑之态,“北堂帝,月余前之事,乃是本相之过。是本相为一己之私,破坏了两国的和平。此次,亲自前来,只为表本相诚意,还望北堂帝能够让此事就此过去,莫坏了两国的安邦。”声音不重,却字字入耳。最后一句话,更是将两国能否继续‘和平’这个问题,丢给了上方之人。
北堂帝望向下方开口之人,隐约中,竟觉似乎与某个人有些相似,“右相,朕亦不想破坏了两国的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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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章 (一更)
“右相,朕亦不想破坏了两国长久以来的安邦与和平……”微微一顿,待,紧接着再衔接上时,语气已然明显转为犀利,威严自成。那一股帝王之势,彰显无遗,“只是,此次一事,若‘东清国’无法给‘北堂国’一个满意的交代,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北堂无用?”
“北堂帝,本相亲自前来‘致歉’,难道,不已是最好的交代麽?”
淡然一笑,宫宸戋始终抬着的头,神色泰然不变对上上方龙椅之上那北堂帝沉冷下来之面色。
“右相觉得,单单如此,够了么?”一字一句,一股低压伴随着声音沉压下来。北堂帝俯视,面无表情望着下方那两个人。
“若是不够,那么,北堂帝想要如何?”
僵持对视,宫宸戋的面色,始终不变。周身的那一股气势,因着在他国境地内而稍加收敛,并不张扬,可却依旧是不可撼动的傲然。
云止看着看着,渐渐的,唇角微抿一线,不觉有些说不出的想笑。
明明,是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前来‘致歉’的,可结果,却被宫宸戋搞得像‘施舍’一般,施舍‘北堂国’一个可以顺势而下的台阶。
不过,这也才像宫宸戋,无论何时何地,都绝不向任何一个人低头。
然,此刻的云止却浑然不知,就是在她心中这样一个倨傲、不可一世、连头都不肯低哪怕是一下的男人,却曾为了她,毅然屈下了、有生以来从不曾向任何一个人屈过的双膝。那一跪的……
“北堂帝,此次,确实是我‘东清国’不是。不知,北堂帝想要我‘东清国’怎么做才肯歇过此事?”
不想宫宸戋将场面搞得太僵硬、以免最后不可收拾了,云止在空气一丝一缕凝结、死寂下来之际,适时的婉言开口。复又不紧不慢补充,“只要北堂帝的要求‘合理’,我‘东清国’定依言照办。”‘合理’二字,语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隐约偏重不止一分。使得婉言之下,却又也透着一股深敛之势。
北堂帝望着下方那一硬一柔配合之人,没想到,最后,反倒成他‘北堂国’心胸狭窄、斤斤计较了。
文武百官相视一眼,原本早就想好的说辞,甚至私底下、上朝之前交流过的话语,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对方态度看上去很是诚恳,在收到‘北堂国’的信函后又立即马不停蹄前来。这些,天下百姓都看在眼里,显而易见了‘东清国’为表歉意之心。而‘合理’二字,评判的标准,若过了,定然被天下人笑‘北堂国’没有气度、心胸太过狭窄。可若轻了,恐上方皇帝会不悦……
殿内的气息,一时,尤显安静,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发出声音。
半响,只听上方的北堂帝放声一笑,“早就听说二相关系不和,可没想到,一切不过无稽之言。”
殿内凝结的气氛,因着这一笑而如破碎的薄冰、顷刻间不着痕迹飘落了下去。云止听着看着,唇角微勾,明白北堂帝这是后退了一步,将刚才之僵持转成了饶有兴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