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金丝绣边的白衣,片刻后,返回山坡。手中,拿着那一朵云止先前想要的白花。花朵,如盘大小,似雪莲一般晶莹美丽,不染尘埃。
“右相,左相已经离去。刚刚,东方卜到来,左相还与其交了手。属下怕被左相发现,不敢靠太近,并不知左相与东方卜都说了些什么。”一抹黑色的身影,随之在后方屈膝而跪,恭敬禀道。
“下去吧,准备马车,本相马上返回东清国。”
宫宸戋听着,淡淡挥了挥手。有生以来,何时如现在这般怕这怕那过?一下子担心她会突然恢复记忆,一下子担心她恢复记忆之后会恨他,又一下子担心……与其这样,倒不如,干脆果断一些,看看她到底会做什么决定。
“另外,转本相意思,告诉风浊,本相不想看到‘东清国’此次前来的兵马有一个活着回去。”
正准备起身前去准备的黑衣人,连忙重新跪好,双手一拱应道‘是’。
‘贾氏部落’内。
黑衣人将宫宸戋的话,一字不漏转达给了风浊。
风浊听完后,微微的沉默,对着黑衣人道,“我知道了,我会按着少主的话去做。”
拐角处,好巧不巧,恰经过、因看到前方那一幕而停下来的贾禾,将话语一字不漏的都给听了去。再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口中疑惑的低喃‘少主’?难道,那一个人会是?
心下,不免一惊。
离开部落,与花千叶一道,日夜兼程的离去。
两日后,半道上,云止收到了影卫传来的消息。那消息中,还附带着一条,景夕在圣玄山。
看着信函上白字黑字的内容,云止喜不自胜,竟几度担心是自己看错了。最后,空欢喜一场。之后,直接改道马不停蹄就赶往圣玄山。
花千叶陪同一道,两个人,都未再提失忆之事。
阳光下,但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策马奔驰。不断涌动的衣袍,风姿绰约。
圣玄派派观中,一名小弟子快步走向后院中那一个正在静心练剑之人,道,“封师兄,山下有一名女子,想要见你。”
“是什么人?”封亦修一个利落的收招,问道。
小弟子摇了摇头,“她没有说姓名,只是想见你。她看上去身体很不好,好像生着大病。”
封亦修听着,想了想后,到了一声‘知道了’,便下山而去。疑惑,究竟是什么人想要见他。而,当封亦修到达山脚下,一眼看到那一个人时……
林思画听到脚步声,回头望去。景夕如今在圣玄派中,她当然不会愚蠢、自寻死路的进‘圣玄派’去杀她。可是不杀了景夕,她又实在难咽下那一口气。不过,好在,封亦修就在圣玄派中。苍白的面容,呼吸薄弱,仿佛随时有可能病逝,虚弱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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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章 朝乱 二更
春光,灿烂明媚。
圣玄山的山脚下,那一片略平坦、空荡荡的空地上。
封亦修怎么也没有想到,多年之后,竟会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再见到活生生的林思画。
当年那一个村子内,他醒来亲耳听到那一番话,简直失望之极,从不曾想同床共枕多年之人竟那般恶毒、蛇蝎心肠。毅然狠下心离去之后,原本想去解救被诬陷的景夕,可显然晚了一步。赶到之时,景夕已被村民们冷漠的赶走。在那之后,他便返回了‘圣玄派’,再未踏离‘圣玄山’一步。
往事,一一盘旋、回放在脑海之中。或许,人不经历一次生死,很难看透前尘过往。
而,也是在这一段时间内,封亦修才恍然若大彻大悟般的慢慢意识到,自己以前是何等的……失败。是的,就是失败。
那日,‘西决城’城楼上,那一封所谓‘休书’的字字句句,当时只觉被当众羞辱、脸面扫地。心中,也只有怒不可歇。却原来,平静下来之后再回头去想,那一个人说得一点都没有错。那一箭射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虚伪的借口。兵临城下,却毅然为一个女人撤兵。作为一国的大将军、三军的统率,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而作为一个男人,自己无法抗旨拒婚,就将所有的怨气发泄在一个女人身上,冷眼旁观任由人对她欺辱伤害……
下一刻,不觉淡淡一笑。蓦然收回不知不觉、不知怎么就突然飘远了的思绪。望向前方看上去虚弱至极的林思画,平静的开口问道,“是你要见我?”
林思画点了点头,艰难的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近。开口之际,一连串的咳嗽就先溢了出来。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夫妻五年,封亦修看着这个样子的林思画,说一点都不担心,那自然是绝不可能的。任当时听到一切、知道一切时是何等的恼怒,后来骤闻她的‘死讯’,还是伤痛不已,也曾不止一次的后悔那日不该那么狠心的丢下她一个人,“告诉我,这三年来,你都去哪里了?还有身体……”
“我……我没事。修,看到……看到你还关心我,我已经……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三步的距离,林思画一边手捂着唇不断的咳嗽,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一身缝缝补补的粗布麻衣,腰间一条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腰带束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作农妇打扮,用布巾整个包在脑后。风过处,柔弱、瘦弱、虚弱得仿佛随时有可能被卷走。
“你看去不是很好,随我上‘圣玄派’,我让师父……”
‘圣玄派’内,多的是丹草药物,封亦修听着林思画的话,心中,一时不觉越发的担忧起来。
林思画摇了摇头,露初一丝浅笑平静道,“不,不上去了。我已命不久矣,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再见你一面而已。如今,心愿已经达成,我也死而无憾了。”
封亦修眉宇轻微一皱,“乱说什么,不会有事的,马上随我上山。”
“不,不……”林思画还是摇头,很是坚持。双目,一眨不眨望着封亦修,望得很专注很专注。
封亦修亦望着林思画,多年不见,她明显变了很多,简直成了另一个人。不知这三年,她到底是怎么过的?当初,又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面对面而站。
天际的阳光,直直洒落下来,笼罩人全身。
时间,一时无声无息的流逝。半响,林思画的眼中,渐渐萦绕上一丝水汽。
下一刻,林思画急忙低头,似是不想被人看到。微吸气道,“当年,在前往‘东清国’的那一途中,我被云浅止所伤,本以为是必死无疑,可没想到,老天爷竟给了我一次活下来的机会。当时,我实在是太傻太傻了,明明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是我自己心肠太过狠毒了,可却一味的怪罪别人,还想前去杀了景夕与云浅止。”说着说着,低垂着的头,已是泪流满面。音声中,也再压制不住那一丝喘息的哽咽。
封亦修听着看着,怜惜不觉一闪道,“既然活着,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已没脸来找你。”说话间,衣袖一抹眼泪,林思画慢慢抬起头来,再望向面前的封亦修。一双眼的眼眶,明显红肿,努力堆积出一抹浅笑衔接着道,“于是,我就在临近的一个村庄内住了下来。渐渐的,我发现,原来没有了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生活反而能够过得更轻松与快乐。只是……”微微一顿,似乎被什么突然哽咽住,林思画随之转了个身,瞭望向远处。
封亦修没有说话,望着林思画的侧影,似乎等着林思画继续说下去。
林思画侧对着封亦修而站,双眼静静的望着前方。良久良久,才再开口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留在‘圣玄派’中,没有回‘南灵国’去。可三年的时间,我却始终没勇气前来见你一面、祈求你的原谅。若不是前些日子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中了毒,知道自己已命不久矣,我也不会……不会前来找你的。”
话落,才刚刚抹干的眼泪,眼眶再度湿润了起来。
阳光下,苍白的面容配上那晶莹剔透的水渍……封亦修看着看着,眸中的怜惜再次一闪而过。面前之人,真已非当日那一个林思画了。
片刻,林思画再抹干眼泪,重新望向封亦修,“修,你原谅我好吗?”
“我早就已经不怪你了。”当初,听到消息,以为林思画已死,如何还会对一个‘死人’生气?眼下,看到林思画还活着、似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当初的那些失望与怒意,又怎么还会回来?封亦修看着面前的林思画,即便已没有了当年的那一丝爱,可作为‘夫妻一场’,一些情分还是有的。平静再道,“既然来了,就随我上山去,我让师父给你看看。还有,你说是被毒蛇咬了,是什么毒蛇?”
“是‘金铃蛇’。那日,我与村民们一道上山去,想采一些简单的草药拿小镇上去卖。结果,就一不小心被金铃蛇给咬了。当时,若不是幸好有村民们在场,及时的将我送下了山去,我恐怕已经……我不想,真的不想来找你的,我一个人自己挨着,自生自灭也好。但是,村民们却一起凑钱不断的给我买药,即便只能短暂的续续命,也在所不惜。再后来,我……我忍不住,真的忍不住想见你一面。”
林思画流泪说着。末了,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仿佛已死而无憾。继而,一边转身离去,一边悠悠叹息道,“你原谅我,我已经很满足了。修,我走了,你别担心我。”
这个样子,封亦修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林思画走?难道,真如她刚才所说的那‘自生自灭’?
金铃蛇,所有毒蛇中,最毒的一种。不过,并不像林思画所说的那样无药可解。医术稍好一些的大夫、像皇宫内的那些御医们,基本上都会知道,只要用雪狐之血便可。只是,雪狐世间罕见,能找到雪狐之血来解毒的,几乎寥寥无几。
上前一步,封亦修拦住林思画,“先随我上山。”
“修,不要了,真的不要了,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平平静静的过完最后的一段日子。”
林思画说完,绕过前方的封亦修再度离去。她当然知道,用雪狐之血可以医治金铃蛇之毒。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偏偏选了这个呢?景夕服了雪狐的血,还用了天山雪莲来医治好脸上的那些疤痕。可以说,景夕的血是最好不过的。届时,只要封亦修取了景夕的血,那她就绝对有办法置景夕于死地。五年夫妻,依她对封亦修的了解,她知道,也几乎可以很肯定,封亦修他最后一定会答应的。
景夕如今,就在圣玄派中。童泊为景夕治疗,封亦修当然也从童泊的口中知道了景夕服用过雪狐之血与用过天山雪莲之事。
而,也正是如此,景夕才能够幸运的保住一条命。
若是用景夕的血,来给林思画解毒……一时间,这样的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
下一刻,封亦修再上前阻拦住林思画,平静依旧道,“你先去离‘圣玄山’最近的那一家客栈等着,千万不要离去,我先想想办法看看。”
林思画闻言,唇角明显一勾。但却因低垂着头与稍纵即逝的缘故,不容人察觉。继抬起头来,望向封亦修。
封亦修已转开视线,微沉的面容,似乎在思量着什么。童泊口口声声、自信满满说,景夕绝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