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是个危险勾当,夷三族虽然夸张一点。但是下场肯定会是身败名裂,累及家族。这却是跑不掉的。
因此,一旦发现自己这造反大业没有一点成功可能的话。大部分的人,心中都会动摇。
不过大部分时候,朝廷一方得知叛乱,往往出于迅速扑灭,或者为了朝廷威信这些考量。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立刻调动军队平叛。
而这个时候,因为太过仓促,各种准备不足。反倒是打败仗的机会多,凭白给了叛逆们大涨声势的机会。
如此刘易就不急,虽然朝廷之中,各种请求天子立刻发兵,剿灭叛逆的奏章堆积书案。
但是,朝中其他的大臣,却就没有刘易这般淡定了。
“陛下,该出兵了!不能让这些叛逆做大……”荀怀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刘易微微一笑:“这事情等下再说了,是了,我让你请来的那些人来了没有?”
荀怀苦笑:“来了!”
“让他们来见我……”
不一刻。就有着五六个穿着虽然华丽,但是明显没有官身的人。走入这御花园之中。大气也不敢出,向着范不凡跪拜行礼。
范不凡满意一笑:“各位不必多礼。大家都是我的乡党么……”
似乎天子的幽默,让这些人凑趣的干笑了两声。
“王者以四海为家,富有天下。何处不是乡党,万请陛下注意,出言谨慎……”
一个纳言站了出来,叩首说道。
范不凡听了肃容向着纳言说道:“卿说的正是,是朕失言了!”
纳言再拜而回,退在一边,彷佛泥雕木塑。
原本就十分紧张的诸人。见着这般情形。更是头上纷纷冒汗。
他们虽然是大豪商,身家巨亿。有些甚至有着船队,把生意做到了扶桑去。
然而,他们的爵位却都相当低。大楚的爵位早已经普及到了帝国的每一个公民身上,爵位不同,享有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都是不同。
这些人之中,爵位等级最高的不过十四级右更而已。
这已经还都是他们不知道多少次纳粟拜爵的结果。
而十五等少上造以上,却就是花再多钱也都买不到了。只有军功,方才能够拜爵。
也只有十五等爵位以上。才有资格来到皇宫,有拜见天子的资格。
这次,他们真是破例了!每个人都是诚惶诚恐之余,却又是忐忑激动!
天子法度。皇家气派。却又哪里是他们以前又资格见到的?尽数被震慑的,几乎连呼吸都要憋着。
所谓左史记言,右史记行。还有纳言拾遗补缺。
时时刻刻跟在天子身边。记录天子言行。为后世法度。
不要以为范不凡只是随口开玩笑说出去一句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此纳言在无事找事。
其实不然。王者以四海为家,示天下以公平也。
执政最重要的是公平。地域之分,最要不得。
便如同朱元璋时候的那场莫须有的科场舞弊,南北榜案。无他,便是为了弥合北方人心而已。
这虽然是一场冤案,但是在政治上,却是不得不为之。
事实上,甚至到了现在,大楚的地域之分,随着江左的经济文化的崛起,也已经很严重了。
范不凡自认为江左人的这句话传出去,搞不好就会弄出十分严重的后果。
因此,范不凡立刻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飞快的认错。
虽然他这个时候,接见这些来自江左的豪强们,确实有着拉拢他们的意思。
不过刚才之事,无意之中,却反而更加震慑到了这些江左的豪强们。
“咳咳……”范不凡尴尬的干咳两声,却也不好再叙乡党之情,和他们套近乎了。
只是淡淡的说了几句,就准备让人退下。
虽然这些人为了这次接见,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天,花费了多么巨大的功夫。但是就这么一会儿短暂接近,就足够他们夸耀一辈子了。
却在这个时候,一个圆滚滚的胖子,忽然说道:“陛下,古有伏波将军破家为国。如今叛逆汹汹,威凌天子。吾等草民,也是深为痛恨。当尽捐家财,为天子军费,扫平叛徒!”
范不凡一呆,这好像不是预定的一出吧?虽然他早就有着打这些家伙钱包的主意。但是身为天子,吃相当然不能那么难看……
“这个……”
那几个商人尽数再拜:“请陛下接受臣等一番诚心……”
说着,递上了一个单子。
立刻就有太监结果,递到了范不凡的手中。
范不凡一看就动容起来,就觉着这薄薄一张单子,重若千钧。
见着上面写着黄金五十万斤,银两千万,粮食百万石,草料八百万石。各种物资无数。
虽然刘易一向都知道这些海商有钱,但是有钱到这种程度,却是他所没有想到过的。
单单是这些粮草,就足够范不凡招募百万大军,吃上三五个月了。
“陛下,这些不是我等所能拿出。是我江左良家,对于朝廷的一片赤胆忠心……”
那胖子顿首说道。
范不凡之所以没有马上发兵。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没钱……
虽然范易在当初设立制度的时候。不会脑残到不收商税。
因此,大楚如今一年的财政收入。大约有着四五千万的模样。
按理来说,应该绰绰有余。
然而,大楚广大,更有西域,河中,黑城等万里之外的都护府。
再加上境内此起彼伏的各种天灾,尽数需要赈济。一年到头,财政几乎都是赤字。
这似乎是任何一个政府的通病,收入再多。花的更多。
因此,一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之后。朝廷一时间就拿不出钱来。
更不要说,灵州等地的反叛,更是掐断了西方的商路。还有那么多郡县的赋税……
现在,这些江左豪强主动捐钱。一下子,就缓解了范不凡的财政难题。
因此,四周不论是那些记录起居的御使,还是荀怀这个尚书令,都是喜上眉梢。
“各位卿家请起。”范不凡笑道:“朕是天子,理该佑护下民。反倒是让各位卿家破家相助,朕实在过意不去……”
“这是草民等一片赤胆忠心。那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些个豪商大叫。
范不凡当然不会这么轻信了。所谓无利不起早。这些豪强巴巴的给自己送钱。可不是因为自家是皇帝。
商人的每一分钱送出去,为的可都是投资!味道是起码数倍的利益,给赚回来。
南北方矛盾积累已久!
尤其是江左海运派。和西北灵秦二州的为代表的陆地派。为了争夺市场等,争斗了一两百年。
一直都是灵秦方面的商人占据上风。
无他。这些人底蕴要更加深厚。更是和世家功勋集团融为一体。
反倒是海贸出现的比较晚,根基薄弱。缺少政治上面的支持。因此,不可避免的落在下风之中。
这次,恐怕是他们看好的投机机会。
当然了,也是范不凡早有准备,给他们的机会。
想到此,范不凡不再矫情。笑道:“各位卿家好意,朕就领了。等朝廷打败叛党,就连本带利把这些还给诸位……”
这话说的,这些商人心中都是叫苦。却呐呐的不敢反对。
他们巴不得朝廷一分不还,这样他们才好谋夺更多的政治方面的好处。
只是,范不凡哪里会给他们这些机会?
“这样吧?有功不可不赏。朝廷官职,乃是公器,朕也不能违之。但是名爵,出自朕意。就各提各位爵位吧,各位拟定一个名单出来,凡是捐钱的通通有份……”
听了这话,这些豪商才转念为喜。
范易时代所实施的二十等爵位制度,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十分严密的运行着。
虽然随着商业发达,城市化加快之后,府兵制度的衰败,二十等爵已经和府兵脱离了关系。
但是二十等爵,依旧是衡量整个社会社会地位的最重要的依据。
每提升一级爵位,都是十分困难。因为按照当初范易立下的规矩,这种权力,掌握在天子手中。
因为困难,所以才珍贵。因为珍贵,才有公信力,让人趋之若鹜!
宰相府的书房之中,宰相伏安拥着被子靠在一个背枕上。轻轻笑着:“年纪大了,总是怕冷。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
听着这话,太尉周青和御史大夫商阳赶紧赔笑。
虽然这三人同列三公,但是显然,不论是御史大夫这个宰相的副手。还是号称掌握兵权的太尉,在伏安面前,都是一副下属姿态。
说了几句,伏安方才淡淡的问着:“听说天子今日接见了几个南蛮子?”
“是!这些南蛮子手笔当真不小,一下子给天子拿出了上百万黄金的见面礼。单单粮草,就有一百五十万石……”商阳啧啧不已:“那些南蛮子当真有钱……”
“要我说,这南人不得为帝。居然偏袒南蛮子……”太尉周青也道。
怒气冲冲,显然也对范不凡大为不满。
不过,也就如此而已。但是自从范易将大将军改为太尉之后,这太尉的权力就一落千丈。
虽然太尉也是三公之一,名义上掌握军队大权。但是其实,太尉已经不能掌控兵权。更不要说是在大虞时代,根本凌驾于天子之上的情形了。
现在三公之中,反倒是他这个太尉的权力最弱。如今也就不过发发牢骚罢了!
“我们这位新天子,手段厉害啊……”伏安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让这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个太尉,现在手中一点兵权也都掌握不住吧?”伏安慢腾腾的说着。
“这个……”周青有些尴尬。原本金吾卫,和还有上番的边军,他多少还能调动一二的。
但是,现在这些兵权,却被天子牢牢的抓在手中。让他一点都插不进手去。
伏安苦笑了起来,他现在当然可以给范不凡找麻烦。甚至用着当初架空平始皇帝的手段来架空范不凡。
但是,问题是现在他不敢。范不凡控制了整个京城的兵权。等于是刀子架在伏安的脖子上。让伏安丝毫不敢乱来。
更绝的是,范不凡以自己要守孝的理由。根本不去插手朝廷如何行政,却只是以平叛逆的名义,催促朝廷种种行动。
一旦达不到,伏安可以想见。到时候这位新天子摆布起自家的手段,绝不会仁慈……
所以,他现在只能尽心尽力的全力维持朝廷的运行……这也是他的拿手好戏……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和新天子是风雨同舟。西北的那些叛逆若是真的改朝换代,他伏安的一切,也将随着大楚的倒塌,而一无所有。
所以,明知道范不凡在把他当成牲口使唤,他现在也别无选择。
所以,这刻伏安这个被人称为老狐狸的家伙,也在感叹着范不凡手段的厉害。
这个年纪轻轻刚刚当上皇帝的家伙,似乎有着当了几十年皇帝才有的高明手段!
“难道真有生而知之者?”伏安不由苦笑起来。
这种手段,绝对不是一句天才所能形容。而分明是长期执政才有的掌控朝局的手段。
若是当年的平始皇帝有着一半的水平,伏安也休想能够把他给差点架空了。
想着这些,伏安反而问起别的事情来了:“西北方面,可曾出兵啊?”
“没有。”周青连忙答道。
“哼……”伏安冷哼一声,却一副早就在预料之中的表情。
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