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稻子成熟,也还有几个月时间。这个时候,却正是他最危险的时候。现在只是希望,祁胜发动的越晚越好。
然而,这事情的主动权,却从来不在他手中。也让刘易一点底子也都没有。尽管这种等待的日子十分煎熬,但是刘易却将心中的忧虑,尽数按了下去。每日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并没有自乱阵脚。
这一日,刘易一大早之间,随意从灵境之中出来,望了一眼天边。便见着天边有着一团白气,如同云海一样的缓缓向着凤来山的方向而来。
只是看了一眼,刘易几乎都惊呆了。这股气机用着寻常人的目光自然是看不见的。也只能通过灵眼而见,虽然只是白气,但是整个堆积如山,如海。简直是庞大的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人的气机?怎么会如此庞大?如可一下子转化的话,是能够直接转化成淡红色,还是深红。甚至直接转化为……
总之,刘易见了。立刻通知赵成。此人也读过几天书,虽然读书不多,但是读的却颇深,头顶灵窍就已经开了,可以通鬼神。虽然不至于像张王氏那般,是自己神力改造魂魄,有着天然亲近。但是也足以接任巫祝了!而且这赵成精明能干,也要比张王氏强的太多。
赵成就派出了几个人手,按照刘易指点的方向,探查而去。很快,就有消息传递而回。
“道中见一老者,乘坐牛车而来,高冠广袖,是一儒生。驾车的同样是黑衣高冠,大约是其晚辈弟子!”
听了这般消息,刘易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眼中露出一丝喜色。
我知道了,这团如同云海一般的气机。便是来自此人了,这老者定然是位大儒!而且是那种一辈子从不入仕的处士!
这气机庞大渊博如同云海,即是这老者本身的修为。同样也是其人弟子众多,门生遍布的加持。
刘易心道,这等人物了不起啊,若是入仕的话,朝廷征辟,不给个五品六品的官职,根本拿不出手。
而这大儒死后,凭着这般庞大气运,转为一方正神,都是轻而易举。最少,也是城隍这种级数。
“这大儒定然不会无端而来,”刘易心道。看起来,自己放出去的鱼饵,总算钓来了一杁大鱼。
虽然这老者本身还不足以庇护刘易,但是这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
心中喜悦,便传下几条命令给赵成准备。在他原本世界,地方官员如何接待上级的动作,刘易也是稍知一二。
这大儒离着还远,牛车行的又慢。怕是要接近中午才会到。有着足够时间,让刘易布置下去。
于是,几个村里的人纷纷行动。将村里内外的垃圾尽数清扫填埋,打扫干净,务要使得处处清爽。再有几条布置下去,等着那大儒到时,就所能见到的,便是一方沃土美景。
接着,刘易就开始了准备了几个法术。
上次青阳教的几个人来的时候,刘易还只能亲身追着查看。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成为赤霄符召的鬼神,这事情便简单许多。
心念凝处,灵池之中,就有神力涌,燃烧之间,化为一面锈迹斑斑的青铜古镜来。
接着几个手诀掐住,几道光芒打了近去。青铜镜上,便有着一道青光沉入地底,镜面显出山川地势来。
仔细一看,见着山泉从山间引流而下,落成一个半亩大小水潭。有着蜻蜓点水飞过。更有着水渠,将这潭水引入附近田中。
“这山中泉水极佳,富有灵气。”刘易心道,用此水种出来的稻米,味道定然极佳。
很快就到中午时分,宝镜之中方才显现出一辆牛车,吱吱呀呀的随着乡道而出现。车上正坐着两个黑衣高冠的儒者来。
远远还没有靠近,便见到田地之中,欢声笑语,歌唱相合,远远传入那大儒耳中。
“采采疲q,薄言采之。采采疲q,薄言有之。采采疲q,薄言掇之。采采疲q……”
这大儒听了,就整着衣冠肃容站了起来,扶着轼,肃容而听。
旁边驾车的,正是大儒得以弟子,见了,就道:“师父,此不过田间歌声,何必如此庄重!”
扶轼为礼,正是乘车时候的庄重礼节。
那大儒正容说道:“吾非为此歌声,而是为此欢乐!”
那弟子眨眨眼睛,有些不懂。却听这大儒说道:“如今这天下,生民多艰。我等一路所见,何处田地之中,农人都衣不蔽体,便是播种,也是脸上哀愁。正是所谓的春种一粒栗,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当此时也,又何可歌?便是有歌,也是哀歌罢了!”
第六十章 此真王道乐土也!
那弟子听了,面色也庄重起来,说道:“师父教诲的极是。观此地农夫乐歌,果然如同虞书所说,此地神灵,庇护一方之众生么?”
说话间,马车就离得田地近了。见着那田和沿途都是不同,其中有着薄薄一层水淹着。许多农夫农妇,蹲在田中,将一颗颗秧苗插的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
那弟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耕作,不由的多看了两眼。见着这些田中,果然有着插好的秧苗,都是一排排一行行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
和这当世粗放种植,有着大大不同。远处还有着农人赶着牛在地中耕耘。
又有壮妇,提着篮子,放着清水和饭食一股股香味远远的飘出。见到车子,赶紧避在道旁。
两人从一大早,天不亮就赶路。到了此刻,肚子未免也**了起来,嗅着这香味,那弟子年轻力壮,肚子就咕噜噜的打鼓起来。
弟子有些不好意思,掩饰说道:“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如此之香!”
却又见他师父根本都没有注意他,只是往一处大桑树下望去。离着一里多地,隐隐约约的似乎随着风声传来孩童的朗朗读书声。
这弟子就知道师父心意,急忙赶着牛车过去。就见着那大桑树下,有着五六十个幼童,坐在树荫草地之下,一起摇头晃脑,朗朗诵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
这弟子大奇,这背的是什么文章,意思浅显,偏偏却又朗朗上口。简直就是启蒙的最好读物了!
“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临深履薄,夙兴温凊……”
这弟子听了,越听越是震惊。觉着这启蒙之文中,居然似乎蕴藏无数道理,非只是这些蒙童习学。便是他自己听了,其中都似乎有着无数的感触。
却见着,自家师父那神态越来越是端正。心中一凛,不敢分心,老实而听。
一直见到这些弟子念道:“矩步引领,俯仰廊庙。束带矜庄,徘徊瞻眺。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然后欢呼下课,一片童稚兴奋欢呼之声。那弟子迅速就被这些童稚的饭食给吸引了,从一个个竹筒之中,倒出雪白的饭食来,浇上汤汁,立刻香气四溢。
他只是看了一眼,急忙扶着自家师父下车。便见着那个教导童子的中年人,显然是注意到了他们。刚刚教完书,便走了过来。
那大儒口中轻念:“矩步引领,俯仰廊庙。束带矜庄,徘徊瞻眺……”
这几句就是对于儒者的形容要求了,昂首阔步,心地正大光明,胸怀大志,以天下为己任。衣冠严整,举止从容。谨慎庄重,高瞻远瞩。
那大儒轻颂这两句,扶正头顶的高冠,然后庄重躬身一礼。这一下子把赵成吓了一跳,连忙让开身子,不敢受这一拜。虽然不认识这大儒,但是看起穿戴,就知道是儒士。
而赵成不过是麻衣短偈,脚踏草鞋。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农夫罢了。
那弟子有些不解,不知道自己师父为什么要对这个田舍翁,行这般大礼。却见着大儒说道:“此文章,非大贤不能为之!吾儒家大道,尽在此中意!”
那弟子吓了一跳,这文章似乎只是给刚刚开始读书的孩童启蒙的啊!用得着说这么严重么?
但是想想这文章之中的道理,一时间也有些反驳不得的意思。只能说道:“师父……”
大儒抬手止住弟子说话:“敢问这文章是何人所做?在下东河何文,这是我弟子翟冷。前来拜见!”
赵成听了,心中苦笑。连忙躬身行礼:“原来是东河大儒何君质!晚辈当年游学时候,就听说前辈声名了。在下赵成不过乡野小民而已。这文章,也非是我所能做出,实乃本地土地神君所做!”
“哦?又是土地神君所做?可是那写出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的土地神君么?”何君质正色问道。
这些赵成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说是土地神君所做,那就不会有第二个,没错了。当下,就道:“正是!”
“多谢了!”何君质听了,露出欢喜之色来,再次躬身一礼,道:“君在乡野之中,犹能不忘教化童稚,敦化风俗。此为大功也!吾不如君!”
赵成心中感动,这何君质是当世著名大儒,门生弟子足有数千。居然能够说出这般话来,当真是虚怀若谷了。连忙说道:“不敢,不敢。这是土地神君的吩咐,我不过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听了这么说,何君质更是兴奋。原本就是偶然之间,听到从虞书口中流传出的西铭,还有那一首悯农诗之后,特地来见这土地神君的,却没有想到,今日还没有到地方,就能见到如此一幕,当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现在,何君质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刘易了。
“土地神君的神祠,凤来山下的三个村里之中都有。半山腰上还有一个。”赵成指点着路途。
又道:“何宗师若是不弃,不如先在这里吃点东西,再去吧,天色不早了!”
那翟冷嗅着香味,暗地里又吞咽一口口水。这香喷喷的不知道什么饭食,似乎要比自己身上带着的冷冰冰,硬邦邦的干粮要好的多!
何君质正色道:“见贤若不及!此时吾恨不得马上得见土地神君,安敢在此迟疑!”
说着再施一礼,便命翟冷驾车,向着凤来山而去。
这个时候,村里之人大都在田间地头。里门锁住,何君质也不进去,听说山腰之处,还有一座神祠,便向着山腰而去。
一路上,到处都见农夫忙碌,农妇送水送饭。一派春耕正忙的景象。
再加上太阳温煦之中,送来丝丝的清香。闭目良久,回首身后,何君质不由叹息,说道:“此真王道乐土!”
第六十一章 大儒何君质
感谢醉眼千峰顶,书友140506022010423兄弟的打赏……上了三江,也忘记和兄弟们说一声,有三江票的,帮忙投一张好吧……俺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后加一更,求票……
最后说一声,腊八节快乐。大家记得吃腊八粥。在古代,这就是腊祭鬼神的日子啊……
刘易正好听了这句话,意识收了回来,露出一丝微笑来。今日这番布置,果然没有白费功夫。一举一动,都挠到了这些儒生士大夫的痒处。
刘易十分清楚,这些儒家士大夫们,对于天下最为理想的就是安居乐业,田间桑麻。一种小农主义太平盛世!
很快,何君质两人就来到了神祠之中。却用着一堵木墙围起,走进去,见着神祠清幽干净,也没有人看守,但是四周却是一片平整,没有半颗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