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蜈本身便是毒物,鬼煞旗的寒毒根本奈何不了它。只不过,挣破‘五行鬼煞旗’的旗阵之时,那巨大的冲击还是令这异兽难以抵挡。喘息舔伤之机,精疲力竭的一人一兽便这么对峙着,直至几日后林一的到来。
而兰琪儿三人唯恐撞上黑山宗的修士,加之伤势在身,这才早一步寻至那处洞穴。而他三人并未继续找寻出路,而是以疗伤之由将此险地视作了静修之所,并耽搁了下来。依三人的状况来看,不难猜出那个出此下策之人。
从玉珞依的口中,林一明白了正阳宗及玄天门等人所遭遇的大致情形。他默默沉吟了半响,蹲下身去。一旁的木天远摸出块萤石,乌黑的地穴中多了分明亮。地上的吴七缓缓睁开了眼睛,满是胡茬的脸上,青灰中多了一丝血光。
“我醒来一会儿了……”吴七的嗓音有些嘶哑,话语平静。林一点点头,伸出手扶其盘膝而坐。
“想不到……我吴七一生谨小慎微,临了还是忍不住率性而为,却是送去了性命……”仿若自言自语,此时的吴七,与往日那个固执而市侩的吴执事判若两人。他自知时辰不多,冲着玉珞依和木天远轻轻颔首示意了下,眼光落在了林一的身上,神色有些异样,开口说道:“筑基了……?”
见林一默认,吴七缓了口气,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可怪我……?”后者迟疑了下,摇摇头。
“……你之性情,通达而不羁,而又懂得存一分善念,守一分不忍,倒是与若水有几分相仿……我很是瞧不上眼……若非是乐于山水之悠闲、而醉心于丹道,只安心做个山林之隐,若水的修为又怎会止步不前……当初我邀他一同拜入正阳宗,他却笑我本性不本,执念不执……”
叹息了一声,吴七自嘲道:“若水的话我又怎能不明白,可不愿相信……而当我悔悟之时,代价,却是我的这条性命……”
轻吁了下,林一黯然无语!
吴七话中的含义不明,世间事莫不如此,许多浅显的道理就摆在那里,我们都懂,我们都明白,可我们谁也不愿去相信它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到头来,才知晓代价是如此的沉重,令我们难以去面对。
抱怨天道乖蹇难测的时候,又有谁会想起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恰恰就是自己!
此事搁在吴七的身上如此,搁在林一的身上,同样如此。一样的执着,总是有不一样的下场。
有所不同的是,林一始终秉着本性行事。无论遭遇怎样的变故,他比起吴七少了一分追悔,多了一分坦然。
看来,若水先生与吴七之间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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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迷途
“……我年少时性情鲁莽,吃了杀人的官司,幸好遇到了若水……那时候,他只是个练气修士,却看出我有修仙的灵根……只是,爹娘因此牵连而早早离世……我悔不当初,便立志修身养性,一改往日的的莽撞……不过,家仇未雪,我始终耿耿于怀……若水总是劝我要与人为善,还说家仇可报,却不能殃及他人……后来遇到家师,我便入了正阳宗……修为小成之后,我将仇家阖族尽屠,真是快意……后被家师得知,恼我褊狭自用,虽未逐我出门,却是不再认我这个弟子……”
断断续续说到此处,吴七竟是眼角噙泪。
在正阳宗多年,从未听人说过吴七还有师父。一旁的玉珞依诧异不已,禁不住出声问道:“尊师,是我正阳宗哪一位长辈?”
两颗浊泪滚落,吴七的神色露出一丝愧疚,迟疑了下说道:“家师早年让出掌门之位,便归隐不出……只是,他老人家生性从容自在,活泼于有无之间……”
玉珞依露出恍然的神情,林一与木天远却是有些糊涂。
从追忆中匆匆醒来,吴七看着林一说道:“玄明殿的界中天……我弃你而去……虽说趋利避害,乃君子所为,而真正的原由,还是将你视作了投机之辈……我,又错了……”
神色中带着歉意,吴七喟然一叹,说道:“最后关头,老子实在是不想躲了……此生得以力拼金丹修士、筑基后期、筑基中期修士三人,虽败犹荣,着实快意……”
说到此处,吴七的神色中绽放出最后一抹血红,气势凛然。少顷,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神色忽而趋于安详起来。其双手结印,双目微阖,幽幽叹息一般,留下最后一句话
“又错了……老子无悔矣……”
恍惚中,吴七露出释然的笑容。林一定睛看去,其神态安然,魂已远逝!耳边唏嘘声传来:“吴道友,一路走好……”
兰琪儿无力地依在秋采盈的怀中,不知何时醒转,神色中透着一分哀意。她轻声吐了一句,默默注视着转过身来的林一,那幽深的眸光令人心醉又不可触及,有疑惑与感怀、欣赏与迷惘,在更迭变换、交集不定。
他一个漂洋过海而来的修士,怎会懂得《玄天心法》,还习练的如此娴熟,所施展出的玄天盾,竟是与自己不相上下。要知道,他不过是将将筑基啊!这原本是一个惫懒油滑的年轻人,随意散漫而又不失小心的神态常常令人忍俊不止,可转眼间,便是这么个小辈,竟能与困境中筑基,在危急时挺身而出。
当这个年轻人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他仿若换了个人。那凛然而又一往无前的气势,令人动容;那舍我其谁的无畏,一如风中琅,傲然万物,又如危崖孤树,风姿卓然而不群。爹娘与师父之外,惟有他,在自己生死关头挺身而出。那孤傲的身影好像前世便已熟悉,莫非,曾在梦中出现……
只是,他的《玄天心法》来自何处?
不知兰琪儿在想什么,见其伤势有所恢复,林一转过身去,与一个阴冷的目光碰了下。冼峰那目不斜视的作态,使人感到有些异常。
“天远,咱送吴前辈一程吧!”沉声说了一句,林一独向洞壁而立。木天远弹出火球焚了吴七的遗骸,并将其随身物品交予玉珞依。
“此处非久留之地,我等还须继续前行,寻找出路!”见玉珞依、木天远应允,林一转向兰琪儿,问道:“兰前辈的伤势有所好转,不知可愿与我等同行……”
“林大哥,我等愿意……”秋采盈面露欣色,话未说完便被兰琪儿打断,轻嗔了声无礼,便冲着林一说道:“再以前辈相称,又使兰琪儿如何自处?”
“兰姑娘……”林一话未出口,兰琪儿轻啐了下,唇角梨涡浅显,苍白的面容上显出动人的笑靥,出声说道:“真是难听死了……”
这对话的二人,一人貌美若仙,一人青春年少,彼此无间的模样,牵动了一旁冼峰的心思。他抽动了下眼角,一脸的妒色与嫉恨,从牙缝挤出冷冷的一句:“唤作琪儿倒是好听……”
不为冼峰的话语所动,兰琪儿抬起玉指,稍显无力地撩起鬓角的一丝乱发,神情倦怠却愈发楚楚动人。她轻声说道:“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师父,救我性命者……唤我一声琪儿,又有何不可……”
冼峰的脸上顿时罩上一层羞怒的神色,强忍着不发作,盯着林一的眼神,愈发地阴冷。
……
一行人循着地穴继续往前赶路,林一拎着长剑落在了最后。而一直神情阴晴不定的冼峰,则是走在最前头。
漆黑的地下起伏不平,亦不知去往何处,几尺高的穴道并不碍行走。只是,兰琪儿伤势未愈又添新创,体力稍弱,有秋采盈在一旁搀扶着,赶起路来亦不慢。
走了一个多时辰,脚下的路平坦了许多,穴道渐渐宽大了起来。又往前行了不多远,一个山洞出现在了眼前。
这山洞有着二三十丈大小,倒也寻常。而令人惊奇的是,那山洞四周的洞壁上,一下子出现了十余个洞口,每一个都是黑黝黝的不见深浅。
一行六人来至山洞间停了下来,四处张望,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
“我与师妹皆有伤在身,暂且歇息片刻!”嘴里惦记着师妹,冼峰已是寻了块清爽的地方坐了下去。
此人总是借着伤势在身,动辄便要调息吐纳,比起一个女子还要娇贵,真是枉为筑基后期的高人!玉珞依暗暗摇头,与林一打了个招呼,便冲兰琪儿说道:“兰姐姐且歇息,我与林师弟四处探查一下!”
“这些个洞口只怕你等人手不够,采盈跟着同去吧!”兰琪儿示意自己无妨,便命秋采盈随同正阳宗的三人,逐一查看那些洞口。
四人商定分头行事,进入山洞不宜过远,情形稍有不对,当即刻返回。林一离去之际,见冼峰竟是掏出了一把小旗,随手布出了一个阵法,将兰琪儿一同罩在其中。见其冷冷瞪了自己一眼之后,便在一片云雾中隐去了身形,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阵法乃修行之必备之物,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身上,若是没有阵法才怪呢!可他此时才祭出旗阵,绝不会是炫耀之意,摆明是有了作怪的心思。
林一手拎着长剑,直奔一个山洞而去。于这么多的山洞中寻到真正的出路,绝非易事。故此,他不敢怠慢,神识在前,脚下生风。
往前只是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洞口豁然一阔,又一个与先前相仿的山洞出现了面前。林一止住了脚步,愕然环顾,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又是十余个山洞罗列四周,再继续寻下去,何时是个尽头。
还有,这些密布地下的穴道,究竟是什么用处?林一的心头不安起来。未及多想,洞内忽有‘嗡嗡’声,继而便是密密麻麻的碎响,又像是硬物滑过石壁的动静。他脸色一变,脚下将将后退一步,却见几处洞口遽然冒出一只接着一只的妖物。
那分明是上古异兽金蜈。
第四百二十一章 心有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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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翅金蜈、两翅金蜈,陆续涌出来,皆是披着金黄的铠甲,尖利的牙齿交错‘哒哒’直响,腹下无数坚足飞快划动着,石壁上溅出点点的火星。
许是见到有人闯入了领地,为首的两只金蜈震动双翅,面貌狰狞,抢食一般地扑了过来。
这是一头闯入了金蜈的巢穴中了,惨了!林一不敢招架,扭头便跑。莫说他一个将将筑基的修士,便是金丹修士身陷于此,怕也是只有逃命一途。
那些个金蜈怎肯罢休,一个个兴奋起来,循着洞口方向便追了上去。
一口气未歇,林一惊得又差点叫出声来。本以为这地下局促,金蜈的双翅没了用处,又怎及修士御风术的神速。而身后的情形,却令人目瞪口呆。
这些个畜生是不飞了,爬动起来并未见慢多少。那无数的坚足划动起来,只听得那‘沙沙’声直响,一如千百个饭勺剐蹭着铁锅,得人头皮直发麻,耳朵根子直抽筋。不过是转眼间的工夫,金蜈便追了上来,如此的迅疾,令林一的御风术亦是黯然失色。
林一这才明白过来,这金蜈在天上遁速惊人,而在地下,如鱼得水。而此时的自己,只是这些畜生的一个猎物而已。任这么追下去,自己根本逃不掉。一股令人窒息的寒风袭到了身后,他不敢迟疑,手臂一震,狼牙剑银芒绽放,呜咽了一声便化作了一道流光,一人一剑疾驰而去。
身后危情稍缓,须臾,方才来时的洞口便在眼前,神识所见,令林一的脸色又是一变。
二三十丈的石洞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