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难抑的倦意涌来。非体力不济的缘故,而是心神的疲惫。林一有许多法子去排解,去回避,或者去歇息,可他不想停下来。手上多了紫金葫芦,其御剑而行的身姿,多了几分洒然。一口酒下肚,已是百里路,有寂寞掠影而去。莫说风月无边,独行的身后,长空寂寥。
又过去了一月有余,寻摸着到了七月末的时分,林一已于海上绕了一个大大的弯子。他慢慢停了下来,拿出了一枚玉简。
依据舆图上的标记,左手往西八万里,为定海宗的碧瑶岛所在;右手往东二十万里,则是通往无定海;而正前方的万里之外,便是当年玄元真人启元寻到玄天祖师遗骸的地方。
奔波了两个多月,前方的情形不明,林一不再贸然赶路。收起了脚下了飞剑,自高空直坠而下,海面上波涛轻轻分开,他一头扎向了海底。
施展‘避水咒’,如鱼入水。可当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的时候,林一还是能感受无处不在的重负,使人心生恐慌。他驱动龙甲护体,直下三千丈,这才到了海底。
时有不知名的海鱼出现,大者十数丈,小者不盈寸,千奇百怪,令林一目不暇接。他意不在此,便继续往下沉了二三十丈深,这才掘洞布下阵法调息吐纳起来。
如此歇息了十日,养精蓄锐的林一再次劈波斩浪跃出了海面。他不敢大意,弃飞剑不用,而是收敛起了全身的灵力,祭起‘风遁术’往前飞去。
半日过后,林一来至舆图所标记地方,不禁暗暗惊讶。前面五百里方圆的海面上,数千个大小不等的岛礁星罗棋布。令其有所意外的并非这些为数众多的小岛,而是出没其中的一些人影,正是来自玄天门的修士。
这片地方正是玄天上人的葬身之地,莫非乐成子获得了一份同样的舆图?不对,若是如此,玄天门的修士又何必在此处漫无目的寻觅?
林一谨慎起来,隐身于空中往下打量。这些修士遍布四方,动用神识在数百里的地方四下探查。而其中并无乐成子与晏起的身影,更无公冶干的踪迹。这应是玄天门往东而来的一路人马,意在玄天上人的下落无疑。
岛礁众多,亦奈不住这么多人的搜寻,莫不成舆图所载有误?
此时若是搁在以往,说不定林一会扭头离去。可奔波了两个多月,一个人在海上跑了不下数十万里,他不愿就此放弃。
依照着舆图的标记,躲避着纷飞的神识,林一缓缓来至这片海域的上空。下面的岛礁密集,左近并无修士来往。他凝目望去,这是一个十数丈高、数十丈大小的礁石,上面未见异常。
这不过是一处寻常的岛礁,极为的不起眼,根本不是个容身的好去处。若非舆图上有详细的标记,林一绝不会留意起这个地方。片刻之后,他还是一无所得,便在礁石的四周查看起来。
岛礁有一块丈许大的凹口,引来海水溅起朵朵的浪花。林一双眸凝视,‘幻瞳’闪现。而此时,有神识扫过来,他不敢怠慢,清风入水……
……
与此同时,三千里之外的一海岛上,守着二三十人,竟是玄天门与正阳宗两家的修士,冷翠、凌霸与广齐子、弘道、施诸等高手尽在其中。而不远处的一小山顶上,居高望远的两人分别是乐成子与晏起。
“已过去两月余,还是未见踪影,岂不是空等一场……”说着话,晏起兴致索然。那被落霞染红的天,映红的海水,煞是好看!可他对这美轮美奂的景色早已厌倦,只想着那个小子会不会出现。
远眺了下,乐成子转而迎向了暮色渐沉的东方,悠然说道:“本以为客从西来,却久候未至。他,定是绕道而行!”
“道友何以这般的肯定?”晏起缓缓转过身来。乐成子拈须一笑,说道:“呵呵!这小子不理会你我两家的善意,唯一的原由,便是心有执着……”
晏起哦了一声,说道:“愿闻其详……”
“林一得到了我玄天祖师的遗存,定是知晓了九州的存在。你说,他还会愿意留在大夏吗?”反问了一句后,乐成子又说道:“据闻,那个叫作九州的地方,上好的功法与丹药俯身皆是,且高手林立,莫说元婴中期、后期的高手,更有化神期的前辈令人仰止!我师兄为此朝思暮想,却始终寻不到一条可以通行的途径……”
说到此处,乐成子叹了一声,又道:“守着大夏这片地方,修为难以寸进。而我等寿元不过千岁,如此以往,无异于等死啊!那小子机缘无数,又怎会甘愿认命……”
神色一动,晏起怔怔看着乐成子,问道:“九州?真有这个地方!”不及对方应声,他又恍然道:“你并非是为了他的功法传承及《洞真经》,而是要……”
点了点头,乐成子无奈说道:“事已至此,我对晏道友已无须隐瞒什么。功法传承便罢了,《洞真经》谁不想要呢?不过,此生能亲身走一趟九州,无憾矣!”
见晏起沉思不语,乐成子又说道:“此前,林一拿出来的玉简,与我门中所传下来的典籍比照之下,不难猜测我祖师当年落难的地方。他虽是抹去了上面有关的记载,却是欲盖弥彰啊!此外,公冶干已带人于碧瑶岛守候,可见那小子还是逃往了海上,说不定已绕道来到了此处……”
九州?那是个怎样的对方,莫非真如乐成子所说的那样?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晏起患得患失起来。乐成子寿元无多,林一年纪轻轻,而就是这一老一小两人,根本未将大夏放在眼里,他们看的更远啊!想到此处,他忽感到过往的豪情与壮志,一如那渐沉的晚霞,绚丽而又少了几分的真实。
一道流光倏忽而至,乐成子抬手接了过来,那是一枚传音符。不一会儿,他默默点了点头,将其递与晏起,说道:“公冶干已赶了过来,与其相争无益,我等还是换个地方吧……”
……
海水下的几丈深处,尽是礁石。林一的眸子里闪动着赤芒,细细看着脚下的一片地方。他弯下腰去,将凌乱的碎石移开,水草下露出了排列有致的六根石柱。
看着这六根尺长的石柱,林一微愕。将其上面的污物去除,一个阵法出现在眼前。这是一个传送阵!
此时的海面上没什么动静,林一想了想,随手掏出六块灵石放在阵法上。迟疑了一会儿,他走入其中,随手祭出一个手诀。只见海水下面有微弱的光芒闪过,其人影已消失。
只不过是一瞬间,林一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封闭的山洞。不及看清洞内的情形,他迈出一步后便回身抬手一抓,地上那相同的六根石柱被拔了出来。而其来时的那片礁石的上方,几道剑虹飞来……
毁了传送阵之后,林一看着地上的那六根石柱,琢磨了一会儿,这才打量起眼前的山洞。
传送的如此之快,可见此处距方才的那处岛礁不远。几丈大的山洞内嵌满了萤石,四下一片通明,而又寂静异常。林一忽而神色一变,往前走了几步。正前方的石壁前趺坐着一具修士的遗骸,衣衫等物已腐朽殆尽,只余下白骨骷髅。
想必,这便是千年前的那位高人,玄天门的祖师玄天上人的遗骸了!林一暗吁了下,整整仪容,躬身拜了几拜。之后,他起身四下打量,洞内别无他物。
回转身来,林一的神色不由一动……
第五百六十一章 结网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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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骨骸的旁边,腐朽的衣物中埋着一个乾坤袋。泡书吧(。林一抬手将其抓起,有些好奇的打量起来。
乾坤袋的袋口上竟是有一道残留的禁制,法力很微弱。
咦?这道禁制倒是有些眼熟,与上一回得到的乾坤袋上的禁制极为相仿。林一翻手又拿出了一个,这便是那个原来装有登云靴及灵石的乾坤袋,上面的禁制已被毁去。两者相较,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可他相信,这两个乾坤袋说不定来自一人。只是其中的一个被玄天上人贴身收藏,而另一个则被玄元真人启元拿走了。
思量片刻,林一细细打量着这个存有禁制的乾坤袋。他伸手猛地一抓,‘扑’的一声,袋口的禁制碎裂,里面一览无余。将其翻转过来,‘呼啦’一下倒出了一堆的东西。其中玉简、法宝,玉匣、玉牌、丹药以及杂物等等,应有尽有,如同打开一个库房,使人目不暇接。
稍稍楞了下,林一暗忖,要多少年的积累才能有这么多的东西啊!这是玄天上人所留?他拿起一块身份玉牌,上面有‘道齐门’的字样,还有一个‘闻道子’的人名。
看来,闻道子才是这个乾坤袋的主人,不知何故被玄天上人所获,辗转至今,又落到了自己的手中。如此这般以为着,林一逐一查看起眼前之物来。
这是一个有关‘后天仙境’地理的图简,一时弄不清其究竟,先收起来再说;这是道齐门的功法玉简,闲暇时可以借鉴一下;这是一篇禁术,说的是一种五行禁法,颇为的不凡,好东西!这是——玄天仙境的舆图?一点儿不错,这,就是玄天仙境的舆图。
道齐门显然不是大夏的仙门,这个闻道子怎会有玄天仙境的舆图呢?而这又是什么——?
随着林一打开了这个乾坤袋之后,疑惑那边才去,这边又起。他看着手中的又一枚玉简,暗暗摇头。‘勾陈仙境’的舆图?仙域崩坏,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仙境呢?这‘勾陈仙境’又在何方?
想不明白的事儿太多,林一收起了玉简后,查看了十来个丹瓶,里面装的丹药皆闻所未闻,却是蕴含强劲的灵力,品相不凡。这绝非金丹修士适用的丹药!闻道子究竟是何等的修为,元婴修士?还是传说中的化神修士?
又是图简?林一拿着最后一枚玉简,眼前不由一亮。舆图中标注的乃是一片陌生海域,为‘玉沉’。有一条细细的线,曲曲折折穿过玉沉海的海面,尔后一直往西……最终的去处,竟然是无定海!
嘴巴半张,林一惊讶不已。玉沉海的辽阔不下数百万里,若是加上这边的无定海,去往九州的路程,将会有多远……?
林一忙拿出另一枚玉简,正是玄天上人所留下的舆图,上面同样有途径的标示,前后两者拼凑起来,两条曲折的细线大致连接在了一起。将其看了好一会儿,他不禁摇了摇头。
本以为有玄天上人的舆图,便可以穿越无定海到达九州。而眼下才明白过来,这图中标示的数十万里只是其中一半的路程。要真正通过那耸人听闻的冰障,至少要走上个百万里之远,且行进的途中稍有不慎,便是个身陨道消的下场。
不过,看着手头的玉简,林一还是暗暗松了口气。有路可走,再远又何妨!
于丹阳山的上云台时,林一交予乐成子的玉简中,玄天上人葬身处以及去往无定海的途径皆被抹去了。可那两张舆图并未毁去,而是已被他分别拓了下来。无论是与玄天门讨价还价,还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凡事留有后手,不虞时便可多一分转机。
如今,有了这两张拼凑起来的舆图,等同于有了一条穿越冰障的道路。九州,仿佛已不再遥远。
收起了玉简,林一又冲着玄天上人的遗骸俯身拜了拜。他试图知晓置身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