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又回想起了此前的那场真龙之争,暗暗摇了摇头。不管是玄天仙境中的金蜈,还是后土仙境中所见到的神鲛,抑或是其他的诸多妖物,无不将化龙腾云之道视为毕生所求。如此的执念,与修士又有什么两样呢!
如此说来,龙之为神,乃万灵至尊;龙之为物,堪比世之英豪!
这或许才是龙的存在,已超越了真实,成为了一种象征!概而言之,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条龙……
不过,来日还是要寻神苍谷的苍季为老龙讨个了断。是真龙还是假龙,且由你,却要将过往的一切给我说个明白……
邢乐子见林一不搭理自己,便与余恒子等人闲话。亲眼目睹过两龙相争时的惊心动魄,着实值得在场的各位慢慢回味一番。而一个时辰之后,他好奇难耐,忍不住再次出声打扰道:“那苍季竟是银甲神龙,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却不想我界内也有龙族一脉,林道友可否分说一二……”
林一居中而坐,兀自悠悠远眺。闻得动静,他从那浩渺星空中缓缓收回思绪,轻声反问道:“你叫我从何说起?”他回过头来,眼光在成元子、余恒子等人的脸上掠过。对方皆含笑以对,只有邢乐子不以为然地接话道:“您本人便是龙族一脉,岂会懵懂……”
在场的各家修士,只有邢乐子与林一的结识来得简单。两人不曾交集,没有恩怨,同为好酒之人,彼此说起话来便也轻松自如许多。
“我之懵懂,天下还没几人说得清楚……”林一斜睨着邢乐子,又道:“你之不明,无非自寻烦恼罢了!龙族无处不在,你又何须多问……”
龙族无处不在?邢乐子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却还是为最后一句话而心头一动。难道是这些年的避世修行,让自己错过了什么?他忙看向四周,只待有人来释疑解惑!
余恒正襟危坐,神情中透着高深莫测;天长子与成元子屏息凝神,若有所思;水寒子与月玄子在盯着星舟的去向,还不忘分心留意身旁的动静;夏女、章重子、淳于风等几个炼虚修士则在看着林一说话,各自神色关注……
“有风起山泽,云济沧海,几经血火淬炼,便可从九渊之下一飞冲天!试问,谁人不可化身成龙?之所谓,有志竟成!道友以为然否……”言罢,林一冲着邢乐子微微一笑。
“然……然也!”邢乐子恍然,报以苦笑。原来是这么个说法,却又不无道理!成仙亦好,成龙亦罢,终究还得有志者,方能事竟成!
便在此时,水寒子忽而手指前方嚷嚷道:“紫薇显形,我等已然回归正途……”众人随其看去,无不神色振奋。那法阵星图的尽头,一点絮状的星云若有若无。在启程的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寻到了紫薇仙境的下落!
“前方有变……”不过片刻,水寒子再次惊呼。而这次不用他示意,众人已看清楚了前方的异样。
在数十万里之外的星空中,静静飘着一物,恰好拦在一行人所去的途中。那竟然是一星舟,五、六丈大小。其中情形不明,四下里不见人影……
之前的一场劫难才过不久,又逢异状,使得众人顿时小心起来。此去,与戈灵子及妖族高人一个方向,莫生意外才好!若再次迷失路途,只能说是霉运连连……
余恒子不敢怠慢,忙起身操持法阵。星舟在飞驰之中,不便、亦不能轻易转向。而既不想撞上拦路的星舟,又不愿改道另行,只能减缓去势,随后临机应变。
在星舟内稍显慌乱之际,林一兀自端坐着不为所动。他早一步见到了远方的那个星舟,只将一丝疑惑压在心头……
数十万里之远的路程,在星空中须臾可至。转瞬之间,界内一行所在的星舟慢了下来。而前方的星舟则渐渐临近,一切更为清晰在目。
那静静悬空的星舟,五、六丈的舱体外尽是坑坑洼洼的创伤,显然是遭受过一番无情的重击。是否因此才失去了飞遁之力,一时无从得知。
不消片刻,相距只有数十里,己方的星舟缓缓停下,随即又横移出十余丈,而前方情形如旧,并无其他异常。余恒子见通行无碍,便要从对方的一旁飞过去,恰在此时有人出声说道:“打开舱门!”
众人都在瞪大双眼看着前方,唯恐再添意外,闻得动静不由吓了一跳,却又各自缄口不语。原因无他,出声之人乃是林一。不知从何时起,其说一不二,成为了一种公认的理所当然……
余恒子稍稍怔了下,忙打开了舱门。少顷,他只觉得一道人影倏忽一闪便没了,随即已出现在星舟的前方,转而又微微一顿,独自悬于星空之中。其心有不解,忙随众人一道瞩目以待。
星空之中,林一默默抬眼打量,神色中带着些许的疑惑。片刻之后,他不急不慢地往前飞去,悠悠到了星舟的近前。
林一未作迟疑,挥袖祭出几个法诀,一步踏入到了星舟之中。转眼间的情形,令其稍稍错愕,旋即又轻轻皱起了眉头。
星舟的舱内并无他人,只有法阵石台的旁边坐着一个须发灰白的清癯老者。他道袍破碎,神态萎靡,正自诧异回首,顿然惊喜失声道:“林道友……
”话未说完,其又转向那洞开的舱门,急急问道:“奴儿可在……”
许是见那老者提起‘奴儿’两字时所显露出的关切,林一双眉微展,神色缓和下来。他踱步到了对方的跟前,看着四周熟悉的一切,眼光最后落在空空如也的法阵石台之上,淡淡说道:“宋玄子,你还有脸问我奴儿的下落……”
此前隔着老远,林一便已知道了拦路星舟的来历。曾经是自己的宝物,还辛苦加以炼制过,即便是遍体鳞伤的模样,还是逃不过他的一双法眼。那正是当年自己留给宋玄子与仙奴的逃命之物,来自于衡天星巧门的星舟。
不过,星舟虽然损坏,内嵌法阵禁制犹存,加之相距甚远并有器物阻隔,林一同样是看不透其中的详情。可他却是猜到了宋玄子这个人,心头平添了几分火气。
当年,林一只身阻敌,并将仙奴托付给了宋玄子。本想着他身为义父,对自己的义女定当呵护有加,谁料一切并非如此……
“我……我还以为奴儿寻你而去……这……这……”宋玄子已是失魂落魄地从石台旁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冲着林一躬身一礼,带着不尽的愧疚说道:“我当年出关之后,方知奴儿与我师兄、师侄皆下落不明,便去天嗣仙域多方查找,得悉一个极似她的女子跟着两个男子走了……”他缓了口气,又道:“还以为奴儿被你寻去,谁料……谁料……实在是有负道友所托,更是无颜面见媚娘啊!”言罢,其又悔恨交加地连声叹息,满脸的萧瑟与无奈。
见到宋玄子这个样子,林一心头的火气顿时没了影,反倒是暗暗添了几分歉疚。当年带走仙奴,迁怒之下,并未捎信前往惠天仙域知会一声。今日想起来,行事未免有失周全。
林一伸手虚扶了下,又拿出一堆丹药瓶子搁在石台之上,这才退后一步看向宋玄子温和问道:“兄长稍安勿躁!且与我说来,你缘何到了此处,又是谁将你打成重伤并劫掠一空……”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已非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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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与宋玄子及媚娘之间,好歹有过共同患难的经历。 又因仙奴的牵扯,彼此的交情非比一般!两百年未见面的一对故人,在星空之中意外重逢了,难免有番话要说……
从宋玄子的口中得知,他这些年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当初离开山门的时候,有同门的师长偕行,可谓人多势众而浩浩荡荡。千年过后,其他人依旧下落不明,宋玄子则是带着一个义女回来了。
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而山门中熟悉的面孔却没了几张。即便是曾经的两三个师兄弟,也早已为了长辈人物,不仅没有对宋玄子的返回给予热情,反倒是加以重重的猜忌与质疑。
莫叹世态炎凉,只道物是人非!
一切并非如想,宋玄子的赤子之心渐渐落寞。无奈之下,他只得向门中长辈说出当年那桩灾难的详情,以及自己的大致来历。如此这般,其暂且摆脱了各种莫名的指责。
经此一番是非折磨,宋玄子总算是彻悟过来,并暗自下了决断。只待闭关提升了修为,即刻返回妖域寻找媚娘。恰逢师兄孔夏子与师侄方毕主动示好,他没作多想,便将仙奴托付给了那对用心叵测的师徒……
苦修数十载,宋玄子终于有了合体的修为,却在渡罢天劫出关之后,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师兄、师侄与仙奴已外出数十年不见回转,而山门对此无动于衷。要知道仙途漫漫,生死亦寻常,更莫说那只是三个外出游历不归的弟子罢了!
别人可以不管师兄、师侄的下落,自己却不能不顾义女仙奴的死活啊!
宋玄子急忙踏上寻找那三人的远行,并在多方查询之后略有所获。
在天嗣仙域,有看守传送阵的修士依稀记得,一个相貌极似仙奴的女子,跟着他人去了界内的方向。对方应该是两个男子,长什么模样不曾留意,只因那仙子太过貌美方才叫人过目难忘……
有所获悉之后,宋玄子又犯了糊涂。那女子若是仙奴本人,为何不告而别奔往遥远的界内?两个男子是师兄与师侄,还是另有其人?林一、林兄弟曾说过来自界内,难不成……
为此,宋玄子疑惑不解却又无计可施。与其看来,界内太过遥远,想要继续寻找仙奴的下落,唯有留待日后再作计较。
当宋玄子心存侥幸返回之时,适逢妖族有乱惠天仙域。不料想他所在的仙门受到殃及,其本人顿时成为了众矢之的。
一个出身仙域的修士,在传闻中那神秘莫测的妖域中安然无恙地过了千年,不追究则罢,而一旦细想起来,不能不叫人为之狐疑重重。如今有妖族祸乱惠天,或许便是里应外合所致。等等……
突然遭致无端责难,宋玄子百口莫辩,只得用禁足自惩来以示清白。师门长辈见其并无忤逆之举,这才高抬贵手。若是不然,他接下来的情形还真的难以想象。
这便是抛弃妻子重返山门的下场?宋玄子痛定思痛,更加心灰意冷。离开惠天,成为了他唯一的念头!
又过了数十年,在师门长辈前往紫薇仙境之时,宋玄子总算是等来了脱身之机,又恐招惹意外,便驾驭着林一留下的星舟独自远遁。他要前往界内寻到仙奴,之后再去妖域与那娘儿俩重逢,谁料途中碰到了一伙鸱鸾兽……
话到此处,宋玄子稍显疲惫。他吞服了丹药之后,稍稍缓了一缓,指着身前空无一物的法阵石台苦笑道:“我声称来自妖域,方才躲过一劫。而那伙流寇贼性不改,还是抢走了我的乾坤戒及星舟内所有的仙晶……”
林一听了以上的一番话,才知道此前错怪了人。而鸱鸾兽很少对妖域中人赶尽杀绝的说话,他早有耳闻。原来以为那伙畜生欺软怕硬,现在想起来应该与其背后的神苍谷有关。其歉然一笑,出言安慰道:“无妨!权作是财去人安……”
宋玄子在歇息片刻之后,气色好转,接着说道:“我身子有伤,只得守在难以远去的星舟内疗伤,以至于林道友临近都不曾发觉,所幸并非旁人……”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