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蛟谷四周的山峰上,则是早早聚集了数百个妖荒的高手。原因无他,今儿是角霸妖尊教训一个外来晚辈的好日子。
山谷北侧的险峰峭壁之上,有灰色人影独坐在洞府门前,手里还拿着小巧的葫芦,时不时小呷一口烧酒。其悠闲的神态,淡定自若的举止,仿若午后小憩,又如坐山看景,整个人透着不尽的懒散与随意。好像那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与他无关,他只是人在此间,却早已神游天外。
林一的眼光掠过四周。
山谷中没有一丝的风,沉寂得令人窒息。
林一的眼光落在手上。小小的葫芦,散发着暗黑泛黄的色泽,透着岁月的沧桑。弹指挥间,师父青云子留下的紫金葫芦,已随身相伴了一千五百年。它曾先后经过自己,以及玄天门的乐成子与清幽谷的百草老人的炼制。其中不仅一分为二,还暗含芥子乾坤,可以说是一件不俗的宝物。而自己只将它用来装酒,不舍得再次有所改动。
逝去的,终将逝去。随着岁月的消沉,往日的记忆也会随之模糊。而这紫金葫芦,则成了唯一的念想。它会让人记得来处,看清脚下的去向……
林一抚摸着紫金葫芦,眼含暖意。少顷,他将其悬在腰间,随手又拿出两样东西。
一把小弩,还有一把长剑。
林一举起小弩,手指轻拨。弩弦清脆,一如当年。而正是这把不起眼的玩物,改变了自己的一生。没有它,便也没有了今日的一切。若是因此而论及前因后果,玄元观的老卢叔难道不是自己的有缘人?还有师父青云子,以及那紫晶果树上的大蛇与松鼠,等等、等等。而一路之上,有缘者又是何其多也!无论是仇敌,还是所结识的长辈与兄弟;或是坎坷磨难,抑或是一时的春风得意。纵观种种,无不是缘,无不是因果所在!
故而,莫道运数,休论天授神旨,更没有转世重生的奇谈。一切或有凑巧,谁让那天道莫测呢!林某,只是林某,只是唯一……
林一嘴角微翘,神色孤远。他慢慢收起小弩,拿起了膝头上的三尺长剑。
若说紫金葫芦,可以伴随寂寞同行。而师父留下的青云剑,则是心头的一缕孤旅长风。有此凭借,便无畏万里独行……
便于此时,一阵强劲的山风忽而掠过天蛟谷。随之瞬间,远处有两道光芒破空而出。
不过刹那,天蛟谷当间的半空中现出毕亢与角霸的身影。而两人身形才稳,不禁相视换了个眼色。
那悬崖上有人仗剑傲立,倒也英姿挺拔。不过接下来可是一场早有约定的较量,洞天高手之间的比拼。而他却腰悬葫芦,手持凡铁,装模作样的在搞些什么名堂?
角霸哼了声,便要说话。
毕亢却摆摆手,抢先出声道:“林一!不管此战胜负如何,我保你性命无忧!”言罢,他大袖子一甩,转杀奔一两千里之外的峰顶而去。此前已仁至义尽,他今日就是来看热闹的。不伤性命,已属慷慨。至于有没有别的意外,犹未可知也!
悬崖之上,洞府门前。林一犹自仗剑临风,衣摆袍袖与长发顺势飞扬。其微微斜挑的双眉,冷峻的目光,以及周身缓缓散出的杀气,犹如当年那个江湖的高手,在独对草原的千军万马,浑然不惧而所向无敌。过往的每一战,无不关系生死。而今日的较量,同样在翻越一道坎。趟过去,便可在洪荒站住脚。摔倒了,将不啻于一场劫难!
“林一!你若胆怯畏战,不妨就此认输……”角霸见林一光摆架势不挪窝,顿时没了耐心。而他这边话音才落,那边林一已收起了青云剑踏空而起,并朗声道:“敢战,方能争胜!何来胆怯之说……”
角霸手托浓须,神色不屑。如此狂妄,倒也是个人物。而妖荒多有骄狂之辈,且不乏高手,所缺少的是规矩,要的是同心同德!
林一在千丈之外停了下来,抬手召出金龙剑。他手中剑光一甩,凛然道:“两个回合!请赐教……”
尚未交手,便急不可耐地挑明此前的约定。这不是胆怯,又是什么?角霸哼道:“哼!既然有言在先,又何必啰嗦……”而其神色一凝,意外道:“你手中的仙器来自何方?”他看出对方手中的金剑不凡,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故才有此一问。
林一将手中的剑光一横,不假思索道:“山洞里捡的……”金龙剑来自仙人顶后山的山洞里,他还没真没瞎说。而在对方听来,却是轻挑敷衍之词。如此言行又岂止狂妄,简直就是无礼至极。山洞内捡的?再给我捡一个瞧瞧。
毕亢不再多想,脸色一沉,双袖挥展,雄浑的气势沛然而出,万里山谷顿时笼罩在一片杀机之中。他见林一双手持剑而神色戒备,不由得怒极生笑,扬声道:“哈哈!你这小辈真是不知所谓!与老夫较量,还敢争胜?”
林一毫不示弱,理所当然地回道:“毕亢妖尊乃是名动洪荒的高人,若在两个回合之内奈何不了一个小辈,已然是败了。照此说来,林某未必没有三分的胜算!”他手中的剑芒吞吐不定,摆明了要全力一搏。
毕亢连连点头,说道:“两个回合之内,若是还收拾不了你,老夫便管你叫兄弟……”
林一好似已然当真,嘴角一咧,应道:“林某素来不拘小节,如何称谓,不必介意!”
毕亢吹了下胡子,却并未急着动手,而是带着几分深沉的冷笑,逼问道:“而你若是败了,可曾想过自己的下场……”
林一不以为然地回道:“大不了远离妖荒也就是了……”
毕亢转首冲着毕亢所在的方向遥遥看了一眼,转而说道:“你当然可以离去,却要留下虎头与老龙。那兄弟俩将分别拜入我与师兄的门下,以便来日继任妖尊之位!”而话音才落,他又极为蛮横地来了一句:“此事已定,不容争辩!”
林一张了张嘴,不出所料地摇了摇头。他兀自手持长剑,很是郁闷的模样。
便于此际,毕亢突然大喝:“你敢偷袭……”
林一尚在原地,而毕亢近前突然又闪现出另外一个林一。适才隐去身形,未被对方识破。而才要发动攻势,杀机所致,顿时露出马脚。他不管不顾,挥动金龙剑悍然劈去。随其动作,千丈之外的身影缓缓消失不见。
与此瞬间,一道百丈的金色剑芒轰然劈下,凌厉的杀机带动风雷之势,扯得四周喀喇作响,半空中炸开道道黑色缝隙。其威势所向,更加势不可挡!
在天蛟谷的四周,数百个妖修皆是振奋异常。一个是一方的至尊,洞天后期的前辈高人;一个是外来的年轻后辈,同样是修为不凡。如此两位强者的对阵较量,即便在好斗成风的妖荒也不多见。且看角霸妖尊如何显威,再瞧那小子怎样狼狈。此番观战之下,定能从中获益匪浅!
一座高峰上,毕亢正在留神观望。见林一不畏强手骤然发难,他手扶长须自语道:“虽心高气傲,奈何实力不济。年轻人,还是有欠磨练……”其似有察觉,不由微微一怔。那一剑之威,竟然凶悍如斯,怕是左右难有敌手,怪不得如此狂妄,倒是与某人有些仿佛……
恰于此时,一个中年的壮汉由远至近。他脸色蜡黄,大病未愈的样子,拱手唤道:“妖尊!”
毕亢眉头一皱,头也不回地轻声叱问:“吉庆!你不在洞府养伤,何故现身于此……”
被称作吉庆的汉子身形一顿,带着几分惧意,分说道:“获悉斗将与天星两位妖尊脱险,在下欣喜难耐;又闻角霸妖尊与人斗法,再也无心闭关疗伤。故而……故而,这便顺道前来观望……”
毕亢不等吉庆将话说完,叱道:“眼下还不该你现身的时候,退下!”
吉庆脸色一苦,忙拱手称是。而他转身离去之际,还是忍不住回头一瞥。那人是谁,竟敢与角霸妖尊动手?
毕亢只顾着留意天蛟谷中的动静……
与之同时,那道百丈剑芒已劈到了角霸的头顶上方。突遭偷袭,使他又惊又怒。
小辈不自量力,竟敢如此的放肆。此时求饶,已然晚矣!不用两个回合,老夫出手便收拾了你!
角霸不躲不闪,双臂一错,再又猛地横甩袍袖,一道强劲的法力呼啸而去。与之瞬间,光华霍然炸开。半空之中,情形突变。
那道正在落下的剑光来势正猛,却骤然消失。一团若有若无的光芒凭空闪现,霎时已将千丈之内尽数笼罩,当间顿时冒出一道灰衣人影,正是隐形匿迹的林一,不仅动作僵硬而难以自如,便是手中的金剑也威势不再。其急忙收起金龙剑,顺势摸出八块玉符捏碎。而四周并无动静,符遁术竟然没用。继续掐动手印,却法力迟滞难为。他顿时惶然四顾,不知所措……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攻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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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一招奏功,不出所料。两个回合?根本用不着。
角霸出手困住了林一,哈哈冷笑了声,趁势挥臂一拳击出。一道强劲的法力倏然穿过前方的光芒,直奔身形受困的林一而去。既然落败,终究难逃法网。且将那小子生擒活捉了,他还不是任由摆布。
此时的情形岌岌可危,林一犹在莫名所以。他可以透过光芒看清远近的一切,却如坠泥淖而举止艰难。无形的法力充斥四方,莫名的禁制浑然自成。置身其间,天地迥异。法力受限,身不由己。
这便是结界之力的真正威力?
偷袭未果,反遭禁制,虽在意料之中,却没想到角霸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使人不及应变且无从招架。日前毕亢的提醒,倒是没有虚言恫吓。所谓的结界之力,着实诡异而强大!
幸亏当初避免了与凌道、青叶的正面冲突,不然后悔晚矣!
符遁无用,神通难为,除了坐以待毙,好像再无他法。今日此时,难道林某真的迈不过这道坎……
闪念之间,一道拳风逼到近前,倏然化作斑斓虎影迎面扑来。林一有心躲避,却无力挣扎。他索性一边体悟着结界之力的强大,一边露出苦涩而又无奈的笑容。不过瞬间,其四肢已被法力束缚,竟是再也动弹不得……
“哈哈!”
角霸禁不住再次放声大笑,骄狂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那年轻的小子,没有洞天后期的修为,更不懂得结界之力的可怕,终究是必败无疑。敢跟老夫斗,不知所谓!
结界光芒中的林一虽然遭致禁锢,却还是不服不忿的模样。见角霸的笑得痛快,他索性来个冷眼相对。
角霸挥袖一卷,千丈内的光芒瞬间散去。他张开大手,便要冲着林一抓去,却又猛然回首,勃然大怒道:“何人偷袭……”
便于此时,半空中突然闪过一道赤黑的火光,森然的杀机随之呼啸直下。
那是一柄十数丈的巨斧,划出一道血影轰然而至!
角霸顾不得林一,转身应变。而那血光来势太快,且威不可挡。才要施展结界之力阻挡,凌厉的杀机已然到了咫尺之外。他双臂一振,带着满腔的怒火连连击出两拳。身为妖荒至尊,又在自家的地盘,再有数百小辈旁观,竟连遭偷袭,却每每措手不及,着实令人恼羞成怒!
“轰、轰”
随着两拳击出,两道雄浑的法力激射而去,瞬间与来袭的血光撞在一起,霎时闪电雷鸣,地动山摇,狂虐的杀机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