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这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竟然是他长辈,这次来人间,我真是长见识了。
“哎哟,我倒是不想管,可这老爷不在,家总得有人照看吧?姐姐只管吃斋念佛,你又不在家里,可把我给辛苦的哟。”女人说着,又是揉腰又是捶肩,累到不行的样子。
低劣的演技!不用“回影术”,我都能猜到,前一刻,她肯定抱着鲍鱼燕窝,高兴的合不拢嘴,认为终于当家作主了。还装?搞不好,脸上的粉都笑掉一层了。
“这些话,二娘还是等爹回来跟他说吧。”他微微点下头,“夜儿要去跟娘请安,先走了。”
“哼!”女人恨恨地甩甩绣帕,一扭一扭地走了。
[正文:第三章 复杂的凡人生活]
我的救命恩人,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是的,少年。这是他帮我包扎时,我打量他许久下的结论。虽然他应付人很有一套,面具换的够快,板起脸来也很有威严,可他确实是个少年。
准确来说,应该是个美少年。
原谅我用“应该”这个词。众所周知,狐族男性一修成人形,便是俊秀非常,这少年虽然身材颀长,五官精致,但与男狐妩媚妖冶之风华全然不同,美或不美,凉云我实难评判,只是,想起之前那双姐妹的表现,便可知他自有一番魅力。
提到那双姐妹,就不由想起了那个“二娘”。刁钻的人不是没有见过,却没见过那么幼稚的。她竟然每天算好时间,在少年换药前,将房中的布条拿走。看着少年面不改色地将内衫撕成长条,为各个动物包扎,实在不懂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我在这里,已然住了五天,每天啃着鲜果,看着身边的鸟雀嬉戏,倒也快活。只是今天,注定不会太平了。
我看着眼前破门而入的大叔,四十多岁,长的不错,一把油光发亮的胡子尤其漂亮。只是,脸上的表情太吓人了点。
“这些禽畜又是你弄来的?”他问,貌似平静的脸上隐藏怒气。
“是的,父亲。”少年垂首,恭敬而平静。
“逆子!”随着一声怒吼,我感觉一股劲风迎面而来,眨眼间,旁边的鸟笼中已然再无活物。
“父亲息怒!”少年挡在那人身前,“请手下留情。”
“跟你说过多少次,降妖除魔决不能心慈手软,这些畜牲,以后都可能化为妖孽!不杀已是开恩,你竟敢带回治疗?”
我看到少年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孩儿知错了,这就将这些畜牲送走。”
“哼!这是最后一次,你好自为知。”说完,狠狠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夜儿,不是我说你,我们司徒家可是驱魔家族,你天天跟这些个畜牲搅在一起,难怪你父亲不高兴。”说话的是那个“二娘”,她表面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语调却是满满的兴灾乐祸。
看来,这件事,十之八九跟她脱不了关系。
不等她再说什么,少年后退一步,重重的关上房门。
花梨木门不断颤动,些许灰尘荡了下来,缓缓地,竟似遮住了少年清亮的双眸。
这善良的少年,竟是驱魔家族的传人?
我暗暗心惊,若今日我以人形出现在此,怕是早已被他那火爆的父亲打的灰飞烟灭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俯身收拾着遍地残骸,“我该送你们走了。”
他应该不快乐吧?母亲不问世事,二娘尖酸刻薄,父亲又过于暴戾,这样的家,有什么幸福可言?
看着他掩埋鸟雀尸体的背影,我竟觉得他可怜。
这里是城郊。阳春三月,芳草萋萋,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醉人春色。只是这明媚的春光冲不去少年眉间的愁绪。
“小狐。”他拍拍手上的泥土,“还好你没事。”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人有人道,妖有妖道,并存于世并不矛盾。人多的时候,妖是怪物,若妖多的时候,人就是怪物了。”他看着我轻笑,笑容中满是苦涩,“只是,这话若是父亲听了,定然以为我疯了。”
“父亲认为,天下不安定便是妖物作祟,见妖则斩,遇鬼则除,从不问原由,亦不管是非。若非我自小便能与百兽通话,懂其心,知其所想,大概也会同父亲无二。”
“就是这天赋异秉,让我知晓,世间妖物虽多,真正危害人间的,却是屈指可数。大多只是潜心修炼,常人一般游走人间。这样的妖,何其无辜,怎会该死?”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夹杂着激动与愤怒,更多的却是痛苦和无奈。
感受到他的痛心,我不由地走到他身边,用头轻蹭其手臂。
“小狐”他抚着我的皮毛,“我知你非凡品,这些话一定会懂。只是今日之后,司徒夜与你便是人妖殊途了。”
人妖殊途?我诧异:原来,他早已知我是妖么?
他优雅起身,背对于我,“即使千般不愿,我毕竟是司徒家的少主人。”
已是黄昏。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随风飘动的衣摆,明明应是飘逸无限的风姿,却更使他显的萧索、寂寞。
我从不知忧伤为何物的心,恍恍然,被蒙上一层伤感。
[正文:第四章 绝色梅花妖]
该死的司徒夜!
竟然把我丢在山脚,跑的无影无踪,难道不知道我是路痴么?
不知道?呃?好像刚才我确实未曾开过口。想到这点,我无力地垂下头,只能自己认倒霉了。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我更不敢乱跑,捕兽夹的厉害,我可是记忆犹新。
看着脚上未愈的伤口,好想哭,如果狐王爹爹知道我受伤,一定会难过吧!如果当初学了“同心术”,就可以通知他们了,唉,谁让你冒冒失失下山的,凉云,你活该!
我狠狠骂着自己,全然没发觉有人靠近。
“阁下,可是狐族少主凉云么?”声音清脆柔和,还带着一缕花香。
是谁?我抬头,见一女子从暗处慢慢现出身来,身姿妙曼,白色衣衫外罩紫色轻纱,柳眉凤眼,长发随意挽了个鬓,额上绕一条细长银链,十数朵玉质梅花镶嵌其中,更衬得肤如凝脂。
美女耶!我两眼发光,“我是。”
女子听到,莞尔一笑,月光下,竟似仙人一般。
“小妖碧绫溪梅含亭,早些日子受狐王所托,探寻少主踪迹。”她微微颔首,“少主这是、、、、、、”
“姐姐还是叫我凉云吧!”得知其身份,我亦幻化成人形,“凉云没事,狐王爹爹怎么样了?”
“狐王安好,只是很惦念你。”
“凉云让他担心了。”我低下头,努力让自己显的很伤心。
“没事就好了。”梅含亭伸手抚顺我凌乱的发丝,“我这就送你回去。”
回去?不就是要跟美女分开?我一急,抓住她的手,“姐姐,我现在不能回去。”
“为什么?少主不怕狐王担心吗?”
“叫我凉云。”我不雅地翻翻白眼,美女怎么那么古板呢!
“我回去他会更担心,”我脑子飞快转动,“你看,我的伤都没痊愈,爹爹见到定会大惊小怪。”
“那,凉云想怎么做?”
“姐姐若不介意,我想先在姐姐那里借住一段时间,待伤好了再回去。”我说的小心翼翼,“爹爹那边,先派人去报声平安。”
“好,这事交给我办。”梅含亭沉思许久,终于应允。
“谢谢姐姐!”我开心地握着她的手,又揉又捏。嘻嘻,美女的嫩豆腐,不吃白不吃。
碧绫溪是山上唯一的一条水流。由山顶的瀑布开始,婉转贯穿整个玉蝶山。梅姐姐的真身,就是瀑布下游依水而立的一株梅树。
三月的梅花,花期将过,微风一吹,纷纷扬扬地飘洒在水面上,梅花雨一般煞是好看。
只是,美丽总是过于短暂,几阵风过后,梅树就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梅姐姐——”我不依地大喊,“我还想看梅花。”
树下抚琴的佳人素手轻扬,衣衫飘过处长出点点花蕾,片刻绽放开来,紫蒂白花,层层叠叠,端的是轻柔素雅、美不胜收。
这就是传说中的妖法?我张大嘴巴,激动的摇着梅含亭,“姐姐,你怎么变出来的,教我好不好?”
梅含亭失笑:“凉云,这是妖精本能,外族学不会的。狐王没有告诉过你吗?”
“好像、、、、、、”我想了想,是有说过,不过当时我在打瞌睡,没听清楚,得,现在闹笑话了。
我呵呵傻笑,想办法转移话题,“梅姐姐,我们今天吃什么?”
“吃?”梅含亭一怔,继而了然地轻笑,“你去四周转转,采些果子回来好了。”
我转过头,不满地嘟囔,“梅姐姐讨厌,竟然笑人家。”
不敢走太远,怕找不到回来的路。好在水源附近就有很多野果,我轻轻松松就采了许多。
回来就看到梅含亭握着一方锦帕,翌自想着什么。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我好奇地看着上面的题字,“姐姐,这是什么啊?”
梅含亭小心地将锦帕收进衣袖,“这是咏梅的诗。”
“是赞美的意思吗?”我咬一口手中的朱果,含糊不清地问。
“算是吧!”嘴角上翘,眉眼盈盈,绝美的笑容中尽是甜蜜!
我盘膝坐在树下,递个果子过去,“给你。这个是我在瀑布边采到的,很辛苦呢!”
梅含亭拿到嘴边咬了一口,微微蹙眉,“这果子、、、、、、”
“有点涩是不是?”我对着她嘿嘿贼笑,“我刚刚吃过了,这果子酸酸甜甜的,就是不够熟,拿来逗逗你!”
“姐姐,你不是生气了吧?”见她呆立着不说话,我有点慌了。
梅含亭盯着手中的果子,缓缓开口:“凉云,你知道这果子叫什么吗?”
我摇头。这果子桔子大小,樱桃一般红润,我从未见过。
“这是相思果。”梅含亭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凉云,告诉姐姐实话,你有心上人了吗?”
“心上人?姐姐这个不好笑。”我全当她在开玩笑。
“真的没有?”
“没有。”
“那就怪了。”梅含亭娥眉紧锁,“普通人品此果,只知其酸甜,唯有动情之人才能尝到其中之苦涩。凉云,你此番下山,有什么特别的际遇么?”
特别的际遇?受伤、被卖、还在驱魔家族养伤,我在心里一一算过,是挺特别的,只是,这跟相思、动情什么的扯不上关系吧?
听完我的讲述,梅含亭沉默许久,叹息道:“凉云,听姐姐的话,千万不要跟驱魔家族有任何牵连,我们是妖,与他们之间只能是敌人。”
敌人吗?想起夕阳下他萧索的身影,淡淡的惆怅涌上心头。
我摇头,甩去这股奇怪的情绪,在心里提醒自己:凉云,你对司徒夜,只是可怜。
就是可怜,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正文:第五章 离别]
我从没见过像梅含亭这样本分的妖精。她的生活,除了修炼就是抚琴,活动范围很少超过一里,用她自己的话,就是没有什么特别事情,不爱乱跑。她的洞府有很多书籍,都是凡人所习的诗词歌赋,据说,也是其它妖精从凡间带来的,她修炼五百年,竟然从来没有下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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