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们是危言耸听,多半是吓唬着我好玩。”他顿了一下,才说:“但是那一次,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的功力和元气受损,我本来觉得不要紧,却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我一惊:“你是说,那次我们……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却获益良多?难道我,我对你……”
他急忙说:“不,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身体的原因。我所习的功法,倘或可以双修,那是极有益的。但是……还不到时候,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我也不是有意想要不告而别,只是那时候我已经身不由己,没法子去和你说一句道别的话了。”
我慢慢在他身旁蹲了下来,看着他消瘦良多的面庞,手指有些颤抖的伸过去,抚过他的脸颊:“你怎么早不和我说?你知道,我天天都在想着你是怎么了,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测……”
他慢慢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把其中原委解释给你听,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这是我们家族遗传的特殊体质。我奶奶,我爹……但是我们一代人一代人的际遇全不相同,每个人都只能自己摸索着自己能走的道路。我不是有意想要隐瞒你,起先是不知道如何说,后来却是不想你担心。其实……你这么远来找我,我心里很欢喜的。”
我有点郁闷的说:“很欢喜?你昨日的样子可不象是很欢喜,一见面先吃一顿干醋,真是好没来由。我和师兄的关系你是知道的,以前我们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怎么样。你不要总是小心眼儿,东想西想的,真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他苦笑:“你觉得我是想得太多么?我却觉得我……很多事情都根本想不出料不到,总要到了事后才来后悔。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聪明灵巧,无所不能,这世上怕是没什么人能胜过我,没什么人能赢了我。现在却才发觉,人力终究微茫渺小,命运缘份际遇才是不可抗拒的东西。我爹有时候讲起年轻时候的事情,他说人的一生总是在受命运捉弄,起落难定,祸福不明。我以前不以为然,现在才发现……”
他忽然住了口,慢慢抬起手来抚摸我的脸。他的手也瘦了,手背上可以看到凸起的骨,指尖有点凉,从我的眉间唇角轻轻划过:“我爹问我,究竟是喜欢了你哪里,象是着魔一样。我说不上来,我只是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这样坦白的,真挚的爱语,可是我听着却没有甜蜜的感觉,只是觉得一股浓浓的心酸和怅然,没来由的,眼眶也热了:“苏和,我也是一样。”
他往石墩一侧移了一下,拍拍空出来的位置:“你坐下。”
我在他身旁坐下,很自然的伸手揽住他:“你这些时日,都在这里将养身体?你该早告诉我的,我……”
“现在你不是来了么?”他微微一笑:“来了就好。”
他低头,目光落在我手背缠的纱布上:“还疼么?”
我摇头:“不了。对了,小狐狸为什么咬我?它又跑哪里去了?它是莫前辈养的么?”
苏和脸上虽然还是带着微笑,但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他的笑意里有着隐忍,有着苦涩,有着以前他从来没表露过的沧桑。
他除了身体不好之外,还有其他的事没有告诉我吧?而且,就以我对他的了解,单单是身体不好,也不会令他露出这样复杂的,忧郁的,让人微微心悸的表情。
究竟是什么事?究竟为什么他不肯告诉我?
苏和把我手上的布条又拆开查看伤口,松一口气:“差不多了。不要用劲,也别沾水弄脏,很快会好的。”停了一下又说:“就是这个齿印儿,可能要过一段时候才能消掉了。”
我说:“这小家伙儿也真是喜怒无常,好好儿突然咬人一口——它咬过你没有?”
苏和一笑,摇了摇头:“总之,是你做事惹了它,它才会咬人的……它不会做没有道理的事。”
我很想再分辩一次我没做任何惹怒它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气氛温柔的让人心弦微微发颤,胸口象是涨满温暖泉水一样舒缓柔软,我慢慢的伸过手握住他的手掌,没有再说话。山风吹得树叶哗啦啦的轻响,太阳升的高高的,照得人微微有些晕眩的感觉。
“我这些日子,一半时候将养身体,一半时候精神好些,就跟着长辈一起出去做些事情。这一年来很不太平,到处都有许多邪门的事情,你下山往这里的一路,也不算太平吧?”
我点头:“正是,一路上妖魔鬼怪遇了不少,听人说,往年并不是这样。”
他点头:“是的,这其中有些缘故,只是我们也还没有查清楚。你们来的也正好,南诏国再向西南去……那里倒可能有些线索。南诏女主和我家素有渊源,她遣人来邀我们去商议过,正打算去那里探个究竟。”
我心里一动,脱口说道:“难不成你也想去?”
80
虽然莫还真和苏和都没有说清楚,可是我有眼睛自己能看的明白,苏和现在的身体实在是糟糕,在这样的大太阳底下,一般人早该晒得脸上发热,苏和与我相握的手却还凉凉的没有半分热度。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被太阳光照着,简直单薄的象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薄纸。
“你这种身体还能做什么?就算是要去探险也不关你的事情!”
他一笑:“你把我当琉璃花瓶了么?我没那么不中用。我的情形已经好多了。你来之前小半年,我已经可以行动自如,就是不能离开这山谷太远。你发觉了吧?这山谷里灵气充盈,是修道人的宝地。我偶尔还会去外头行侠仗义一把呢,你来的路上说不定就已经听过我的名头儿了。只是这些日子四处都不太平,我们这里已经很偏僻,还有麻烦找上门来。正好那时候我爹他们全不在,我独个儿应付,也把来犯者给喝退了。只不过对方耍阴招儿,我受了点伤,现在没有全好就是了。再过几日就没大碍了。”
我老老实实说:“我没听说过你这位苏少侠的大名。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去逞强,先顾好自己比什么都要紧。”
“我当然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了,你也不用担心。”
我还想说话,他的手指轻轻按在我唇上,然后,他的唇取代了手指,缓缓的印上来。
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的皮肤和嘴唇,一下子接触到柔软的微凉的温度。
我觉得背上有些麻痹,既快乐,又有种酸楚的感觉,让人全身无力。
我和他已经分别了太久太久,久到我以为从前的柔情蜜意不过是自己的臆想,是一个不太真实的梦。
诚然在山上,有师傅关注,有同门友爱,有师兄那样殷殷看护,可是……我的心底,却有一个角落,旁人无论如何也走不进,填不满。
苏和……苏和……
我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我竟然一直没有发觉,你在我的生命中,如斯重要。
心里那一块空落落的地方,原来正是你挖出来的,也只有你才能填得上。
吻渐渐加深,分不清是谁主动的。
后来我们分开来,苏和靠在我肩膀上喘了几口气,轻声笑:“你还记不记得我说的话?”
我有些莫名其妙:“你说的话可不少,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啊?”
他笑,又有点咬牙切齿:“你真没有良心……不过,没办法,谁叫我偏认准了你了啊。你不记得也不要紧,反正我自己记得就行了。”
我被他说的好奇起来,追问他:“到底是什么话啊?什么时候说的?你给提个醒,我肯定是记得的。”
他在我肩膀上蹭了两下:“不要紧,以后你总会想起来的。来日方长啊……”
是啊,不用急在一时。
山风吹在身上有点凉,我问他要不要进屋去。
他说屋里有人旁人,不好。不如这里好。
我要把衣裳脱下来给他披,他也没推辞,就裹在身上,还靠着我的肩膀,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苏和的手也终于有了点微温。我揽着他的肩膀,觉得手下的人比记忆中瘦了很多。
就算是很久之后,我也会时时的想起那天的阳光,山风,还有他轻声在耳旁说的话。
他说,蓉生,咱们就这么一直坐下去,就我和你,不分开,好不好?
我胸口软软的,有点甜,有点心疼。我说,好。
过了一会儿他叹口气,笑着说,不行的啊,肚子饿了呢,得去吃饭,不然就饿死了。
我说,不吃也没什么。你听说过望夫石吗?我们就这么坐着,不要动,说不定也会变成两块石头,那样就真的再也不会分开了。
本来是有些玩笑意味的话,他却认真起来,追问我,如果和他一起变成石头,我肯不肯。
我看着他的脸,也认真的答,和他在一起,变石头,变成树,变成水,变成风……都没有关系。
我们后来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太阳也要下山了。
苏和要站起来,忽然哎哟一声又坐了回去。我也不比他好多少,不过还是能站得起来的。
“我走不了啦。”他笑:“看来真要变石头了。”
我说:“不要紧,我把石头背回家去。”
他笑笑,然后忽然转过头往身后看。
我顺他的目光看过去,蓝师兄就站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不知道是刚来,还是已经站了一会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许,是隔着一段距离,我看的不清楚。
我模糊的想,师兄是来散步的?还是来找我们的?
他在那里,是发呆,看风景,还是在看人?
然后我扶苏和站稳,他伸手扶着我的肩膀借力。
等我再转头去看的时候,师兄已经走开了。
晚饭摆上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多等了一会儿莫还真。
他显然赶了不少路,头发有些乱,鬓边显得有些蓬松,一绺头发散下来垂在耳边他也不去拢,坐下来端起来碗就吃。
“怎么说呢?”苏和问。
莫还真头也不抬:“他们最近麻烦太多,人手分不出来。我还答应了他去黑苗寨那边调停,那里又打了起来,死了好几百人了。”
“西南那边呢?”
莫还真停下来,说:“没人手,没办法。”
“那我和蓉生一块儿去。”
莫还真摇头:“你别莽撞,这件事好象不太简单。要只是闹闹瘴气,几只僵尸折腾着,那是小事。但是我估着没那么简单。”
蓝师兄忽然开口:“莫前辈不如把那里的事情详细说一说,人多大家一起想个对策。”
81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并不是特别的蹊跷。这事儿是在三月里起来的,先是砍柴的樵子入山之后再不回来,后来就有团黑瘴腾起,先是一个沟谷里,接着漫到了全山,远远看去乌团团的,鸟雀倘若一头撞进去都不再能够出来,山里的虫兽也都没有半点儿声息了。有胆大的人还想去一探究竟,也是有去无回。前些日子南诏国内也有派人去探过,虽然那几个去的修行人道行只是一般,可是总不至于一个也逃不出来,就如同泥牛入海似的。一来二去,那里被传的就更加可怖了。前些日子逍遥送信来跟我说这个事情。他因为炼妖洞里的蛊兽突然爆乱的事情缠住了脱不开身,灵儿又有了身孕没办法——退一步讲,就算她没再怀孕,也得坐镇宫中,哪有女王亲去探险的道理?若有点什么闪失,那可就不是现在这样说说的事情了。所以托到我这里来。但是你知道,最近的……”
苏和打断他的话:“这里也离不了你,所以我说我去看一看,料来也没有多大的麻烦,不难解决。”
莫还真看他一眼:“你?你能保得住自己就不错了。你的灵力时高时低的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