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疑云- 第58节

旋即，他又恢复了平时温文尔雅的表情。

“那好吧。可能是我太心急了，你还还不能反应。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洗。”

他转身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关上的一瞬间，我终于能够长长地吁一口气了。缓缓地从水中拿出宝镜，此刻的它还是和我拿回来时的铜镜一模一样，满目黯然，只剩得一片绿幽幽的死寂。但是就在刚刚，我在这个镜子里的确看到了可怕的东西啊！

刚才还是五彩般的水泡如今却像死了一般地静静漂浮在整个温泉的上空，这个房间现在像是一座空络络的灰色都城。

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都和我一样有过现在这样的感受，似乎有恶心的虫子被我吃进了一半在肚子里，那一半还带着它破败的身躯在我的眼前慢吞吞地挣扎扭动，我感觉到我的心非常之不舒服，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这些虫子们慢慢地在啃噬我的心脏和我的意志。

有妖怪！可是这个妖怪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夫君！

卷一番外　白虎怪　第六章　挑明

第六章　挑明

几天来，我的心神已经被这件事情折磨地迷离涣散，倩倩姐问我怎么了，我只能欺骗她说没什么。她欲言又止，其实我明白那天洗温泉，天凡的走来与离去她都看在眼里，但主人不说她也不敢再提，甚至她可能以为我们夫妻二人经过那次以后已经成了真正的夫妻了。

躺在床上，我夜夜难眠。

——难道你真以为这些繁文缛节很重要吗？

——那不是女人的东西吗？我怎么……

他不喜欢礼节，他根本不用香囊，还有黑曜石中掺杂着的紫色光芒，还有他口味的改变。还有上次他闻到庙里的香火味道，或者说是那个道士在吊桥救我们时留在我们身上的味道，都曾经让他皱眉很不舒服……

这一切的一切，我的确曾经报以深切的怀疑，但是随着他给予我的温暖，他紧紧地搂着我，他对着我作的发结微笑，他为我特地调配琉璃草，他关心我的小病，他为我特地改了亭子的名字，都慢慢地打消了我的疑虑。

他的所作所为让我以为他的某些细微的改变只是因为七年时光的原因，他本身还是和七年前一样爱护着我的手和我的人。

——难道我开始的疑虑没有错么？

如果这个人真的不是我的天凡哥哥，是个白虎妖怪，那他为何有着和天凡如此神似，或者说完全就是一摸一样的面容呢？

而且他如果真有那么高深的修行……

——为何非要藏匿在这个家里只是做个云家的少爷？

还有——我真正的天凡哥哥呢？

这才是我现在最最关心的事情。

如果他根本不是我的天凡哥哥，那他所作的任何温柔都是徒劳，我爱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我的天凡哥哥，其他人不能取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纵然是拥有着一样的容颜和一样的温柔也不行。

想着，我把倩倩姐姐叫了过来，告诉她按照上次约定的时间地点把宝镜还给那个道士，家里并没有什么妖物，是他看乱了，也请他不必再追究了。倩倩姐听了似乎很高兴，几乎没有多想的就从我手里接过宝镜欢天喜地地退出房间去了。而我的心头却开始沉重起来，我不想告诉他们，因为我不愿无辜的人为我受累。

还有……

——我现在该如何面对“他”？

因为不知要如何面对他，我只能选择回避。倩倩姐从道士那里回来以后，我问她那个中年道士可有说些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我，把镜子收好就走了。”倩倩姐说话的时候脸上竟带着一丝奇怪的甜蜜表情，难道她对这个道士产生了倾慕之情？不过我现在可没心思再去问她这些个问题了。听到那个道士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我的心突然放下了一块本来沉重的石头，终于可以自己观察不必连累旁人了。

那天，我一个人在房里绣凤凰枕头，他推门走了进来。

静静地走到我的身边，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但是还是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继续绣着东西。等了一会儿，他似乎没有耐心了，直接坐到了我的对面，还把头朝我这边侧了过来。我一惊，尖利的绣花针就这么笔直地刺进了我的手指里面，登时红色的东西流了出来。他马上把我的手拿到他的胸前，用嘴轻声吸吮，边小心呵护边问我“疼吗？”如果是真的天凡哥哥这么问我，我一定会马上撒娇扑到他的怀里，故意哭一场让他疼。可是现在我的身体却僵硬了，我的手更是想早早地从他的嘴边抽回来。

看到血已经止住了，他放下了我的手，审视般地望着我：“你最近怎么了？好像一直在回避我？”

“我没有。可能病刚好的关系吧。”

“明明已经好了一个多月，怎么身体还这么不济。快来把这碗琉璃草给喝了！”

又是这东西？我现在开始强烈怀疑这琉璃草到底有何功效了。

见我不相信地望着这碗绿色的东西，他柔声说：“小傻瓜，你是我的妻子，我岂能害你？”

你是我的妻子啊，曾经就是他说过的这句话，使得我本来不安定的心情突然雨过天晴。如今，我却觉得颇有些讽刺？

——我真的是你的妻子吗？

我在心底发问。

我勉强地把这绿油油的东西喝了下去，那种感觉有如被人强迫喂食毒药一般。

我刚咽下了最后一口绿色，他开口了：“听紫玉说你最近遇到过一个道人。”

我的心突然震动了一下，仿佛顷刻间要咳出身体之外。他问话的时候只给了我一个侧脸，偏偏他长长的黑发遮住了他现在的表情，使我无法看透他的眼神。对了，应该是倩倩姐认为家里已经平安大吉，所以告诉了紫玉姐事情的来龙去脉，紫玉姐再转述给他听的。天哪，我当时怎么忘记叮咛倩倩姐千万不要再对别人提这件事情了呢？

我心虚地别过头去，告诉他只是瞎闹着玩而已。

“是吗？”他突然猛地抬起我的下颚，让我不得不直接面对他的眼眸，黑曜石的光芒停满了疑惑。

我急忙打掉他的手，力气大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表面上只能故作强势，“我说没事就没事了。你不是说过要一直相信我的吗？”

“你！”他的语气分明告诉我他现在心里有着极度强烈的怒气。我假装没听见，起身想要离开这个屋子。

但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狠狠地把我拉了过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他的唇狂怒地贴到我的嘴唇上面，我的鼻子眼睛几乎被挤压到了一处，险些窒息，有一刻甚至以为自己就快死了，那种害怕死去的感觉和上次在山间跌落吊桥的恐惧竟然没有不同。

我拼命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和身体，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奈何他一个男人的力气如何之大，况且如果他真的是个妖怪呢？

我感到有个东西撞进了我的嘴巴里面——莫非他要吃了我？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死命地闭紧牙关，心想只要不让你的牙舌得逞，我就还有一线生机。一瞬间有股热热的腥味“嘶”地流过了我的舌头。他却在此时推开我了。待我抬头，才发现原来是我把他的嘴唇给咬破了，连血都流了出来。

“原来我妻子喜欢血腥的东西，我明白了。”他拿出手巾，擦拭着嘴角，却玩味地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我今天想休息了。”再度别过头去，有那么一刻，我很想对着他黑曜石的光芒质问：你到底是谁？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如果他真敢再侵犯我，我就喊人了。

“行，但是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我被他的这句言语吓了一跳，像个被人随意摆弄的木偶般呆滞，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的确已经走远了。

我连忙关上门，把门闩插销地极紧，脸上有亮晶晶的东西从眼角滚落，暗中庆幸至少今天他不会再来招惹我了。

可是明天呢……

度日如年，谁能告诉我一个正确的答案？为何要让我面对今天的这一切。我只是想嫁给我的天凡哥哥而已，为何上天要与我开玩笑作对？

卷一番外　白虎怪　第七章　绝望

第七章　绝望

不吃不喝，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是一种绝食抗议？

倩倩姐不明白，以为我还是水土不服，张罗着要请大夫来。

我可以死吗？不行，如若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我终将死不瞑目！

我静静地躺着，现在我开始习惯躺在床上思考问题。思考？自己都迷惑了，以前的生活我从来不曾想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高床软枕，衣食无忧，似乎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一般。生活都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还有哥哥们为我安排好的一切。

就让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为我安排好一切的恶果吧：现在我对自己的丈夫与自己的这门亲事都感到迷茫了。

我爱天凡哥哥吗？我想我是爱的，谈不上炽烈，但如果想到一旦要失去他的话就会心如刀割。母亲告诉我为女子者要专一忠贞，如果现在的这个天凡并非真正的天凡，那么我如何去爱他？

有人推门进来，从来者刻意轻放的脚步声，我知道是他来了。我赶忙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他坐到床边，轻声道：“蕙兰……”

我还是继续装睡，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做些什么？

有一双手抚摸上了我的面颊，求求你别这样，我已经觉得有点讨厌你了，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夫君啊！

你们只是拥有着一样的容颜与一样的声音而已，我突然有种肯定的感觉，你一定不是我的夫君啊！

“我该如何去爱你呢？蕙兰，你倒是说说看，可知我为你费尽了多少心思？”

你费什么心啊？我才不需要你的费心呢！

“你大概已经知道我不是你真正的天凡哥哥了吧，可是我可以代替他来爱你啊。我自认我的爱绝对不会比他对你的少，你为何还要这般作践自己的身体呢？”

替代？这种事情能够替代吗？好了，真相大白了，你果然亲口承认了吧！你这个假人！

“琉璃草的汤我放在这里了，你一定要喝了它，因它能化解你身上的妖气。我真的希望……”

他突然不说话了，手也从我脸上挪开。

他不敢说下去了，一个“妖气”足以说明来龙去脉。原来，琉璃草根本不是什么药物，居然是“他”关心我的证据。我承认，听到这个事实的一刹那间，我的内心深处的确有过一缕小小的感动。

他那么一个妖怪顶着一个人类的样貌，还想去代替这个人类尝试去爱他的人类妻子，俗话说：人妖殊途，那是多么不容易啊！从种种迹象来看，他的确是努力做成天凡哥哥本来的行为处事方式的，除了对待我的态度一如从前之外，就连对待天凡父母的孝顺，对待云家仆人们的宽容，都是一如过往。他还那么设想，让我服食琉璃草以缓解妖气。

不成，我怎能如此轻易地就让他得到我的谅解了呢？不要忘了，我真正的夫君现在在哪里尚且不知，他仅仅是承认了自己是个妖物而已。他也不敢不承认，因温泉那日我的怪异言行以及后来紫玉倩倩说的话足以让他无言以对。

难道，作为一个妖怪……

——真的是他把我的夫君给吃了？

所以，我怎能因为他这短短的几句言辞与几许行动，就被轻易感化了呢？

殊不知，妖怪始终是妖怪。

想到这里，我的脑子里除了绝望，居然没有其他！

就在我思虑着这些的时候，他已经离开我的软床，大概准备离去。

我睁开眼睛，死一般地问出了这么句话，声音却异常平静地连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