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一时情急就推了他一把,他的头碰在茶几的尖角上,流了很多血,然后就不动了……”
和项擎朗想的一样,他不相信宋琦仅仅因为分手不遂就动手杀人,意外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然后呢?你把他分尸了?”江守言追问着。
宋琦缓缓的摇头,“……我走了。我以为自己杀了人,吓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就离开了他家。”
项擎朗和江守言交换个眼神,“你继续说。”
“接着第二天,我收到一封信……信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左忧民的尸体……”宋琦抱着头闷声说道,“那是在一个郊外,他嘴角都是血,身上有很多土……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赶快又去了一趟他家。”
“我有他家的钥匙,进去一看,所有东西都和我离开时一样没有改变。可是左忧民不在了。我当时已经吓的魂不守舍了,我想给战无情打电话。可是他不接。我不知道是谁把左忧民的尸体搬到郊外,据我所知,左忧民也没有什么朋友,更不要说仇家了……我不知道搬动他尸体地人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要把照片寄给我。我想了很久。开始打扫房间,我知道没什么用,一旦找到尸体,确认身份,你们一定会调查这间房子,所以那天晚上,我连夜找了搬家公司……我和左忧民经常在小区出入,保安都认得我,谁也没有怀疑。我叫搬家公司把家具都扔在北郊的一个偏僻小区门口,我知道第二天一定会有收破烂的来处理,接着两三天。我每天回来一次,把衣物书籍之类地东西偷偷分匹运出去。也是扔在了垃圾场……”
项擎朗和江守言都没有说话。
宋琦又接着说。“左忧民的小区没有监控录像,我也没有带他见过朋友。我想你们不可能找到我,但是为了保险期间,我还是在小乐路租了一套房子……我照旧上班,每天魂不守舍。我不知道左忧民地尸体什么时候能被发现,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会找到我……一直到我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征集左忧民的线索,才真的吓坏了。我顾不上请假,逃到小乐路的房子……我之前想过要坐火车去外地,但是我不敢。给我寄照片的人还没有出现,我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威胁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我在小乐路住了一个星期,每天叫附近地一家小餐馆给我送饭,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还要躲多久,昨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了,给战无情打了个电话。我用的公用电话,他接了……”
“说了什么?”
“他劝我自首。”宋琦苦笑,“事到如今,还能自首吗?我为了他才搞成这样,搬家那会儿我特害怕,特别想有个人商量一下,我打电话给他,他在外面喝酒,不耐烦的说很忙,明天再联系我……我到那时候才知道,他和我,也只是一场游戏。我打完电话就后悔了,但是我还是不死心,我不相信他会出卖我……哼,果然啊,果然还是我天真了。”
项擎朗心念一动,难道“知情人”就是战无情?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照片呢?你说左忧民尸体的照片。”丢了。“
“什么?”
“我不知道!”宋琦有些激动,“我吓坏了,想烧了照片,可是当时在公司,我怕别人怀疑。下班以后我坐车去左忧民家,到家以后就发现照片没了。”
“你没去公司找?”
“我找了,没找到。我想我丢在外面了。”
项擎朗哑然失笑……如果真的有人捡到那张照片,难道会默不做声的收藏起来?
宋琦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说辞有多离奇,“真地!我说的都是真的!”
“换句话说,你承认自己杀了左忧民?”
宋琦语塞,讷讷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可是尸体不在现场,我不知道他当时是不是还活着。”
“你也不知道尸体在哪里?”
“我当然不知道了。我绝对没有分尸,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右脚会在垃圾场出现!”
江守言咳嗽两声,“宋小姐,我想我要提醒你,杀人和杀人后分尸,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你有想要杀左忧民地动机,凶器——也就是你说地茶几,也被你扔了,我们无从分辨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说地是真的!”宋琦异常激动,“就算我杀了左忧民,我也不可能去砍下他的脚放在垃圾场,故意让你们找到!你觉得我是脑子那么不正常的人吗这点项擎朗也想不通,一般来说,毁尸是为了灭迹,如果分尸不是为了掩藏尸体,还能是为了什么?
从案件一开始,左忧民的右脚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重点。
可是这个重点,一直围绕的是,右脚的主人是谁……现在静心想一想,才觉得没那么简单。右脚不会凭空出现,它的出现伴随而来的是两封“知情人”的举报信……
项擎朗隐隐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手,藏在他们身后。
他不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宋琦说的,是否都是实情——宋琦的话漏洞百出,如果是因为紧张害怕搬家还能让人理解的话,自己偷偷跑到小乐村藏起来就是个笑话了……尤其明知道警方在找她,甚至有可能找到她家人的情况下,这样自以为是的隐藏身份,不知道应该说她单纯还是愚蠢!
分开旅行 17 他们的“约会”
悠悠和项擎朗一起吃晚饭。
他们俩谈恋爱本来就和常人不同,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生离死别而也没遇到过……好像一条死胡同,晃晃悠悠的走到尽头,就只剩下结婚一条出路。
可是,这样的感情谁又有勇气送它进“坟墓”呢?更何况,现在的情况进不进坟墓也没差了。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一言不发。
为什么会这样呢?谁也不知道。明明是喜欢对方的,明明是在乎的,可为什么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客气的让人心寒?
好在还有案子。
好在还有可以聊天的话题。
项擎朗无比庆幸自己还是警察,另一方面,他也深深的开始为徐悠悠担心……本想旅行回来就劝她找工作,可是现在旅行一拖再拖,找工作更是没影儿的事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他讲完经过,靠在椅子上点根烟。
点燃的一瞬间,他抬眼瞥见徐悠悠皱眉……这年头两极分化,抽烟的女人比男人抽的凶,不抽烟的女人闻到一点点味道都不高兴,很明显徐悠悠属于后者。
他没有动。
深深吸一口,吐出来。
他想看看徐悠悠的反应……他们应该过了客气和装腔作势的阶段,恋爱中的两个人到这种时候,就是彼此容忍对方缺点的过渡期。她很可能生气,于是他被迫戒烟。或者她不生气,强迫自己抽二手烟……项擎朗隐隐希望。徐悠悠能生气。
但是她没有。她只是皱皱眉头,垂眼看服务生收拾走碗筷,又倒了茶水。
“你怎么想?”他放弃激怒她。知道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生气,或者说假装不生气。
“啊?”徐悠悠小小的愣了一下神,“没有找到尸体吗?”
“没有。”项擎朗有些郁闷,“我们也想过。尸体大概是那个‘知情人’运走地,可是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很明显不是在帮宋琦,要说害她,又不像。”
“是啊。”徐悠悠点点头,“这个知情人给你写了两封信。第一封,帮助你们解决了右脚地身份。姑且当作他是个目击者好了。可是第二封信,他说出了宋琦的藏身地点……据宋琦说,她只在前一天和战无情联系过,但是我不觉得战无情会做这种事,他也没理由这么做。那么这个知情人是如何知道宋琦的住址?是专门调查过的吗?”
“问题就在这儿。”项擎朗赞许的点头,“第一,知情人和运走尸体,并且分尸的是不是一个人?第二,知情人是否调查过宋琦,如果是。为什么?第三。知情人为什么要给我写信?他完全可以写到投诉科,我猜测。他是我认识的人。或者说,和我打过交道地人。”
“还有。这两封信的知情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徐悠悠补充道。
“没错。但是这点我调查过了,信封和信里的内容都是打印出来的,没有发信地址,邮戳属于本市不同区域,但是字体,大小还有颜色,都很一致。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写的。”
“那第三点呢?知情人是否认识你?”
“我不知道。”项擎朗摇摇头,“但是我想,不愿意和我正面接触的人,不是怕得罪人,就是本身也是个罪犯……我当警察十来年了,跟我打交道地大多数都是死者亲属,嫌疑人或者凶手……想来想去,我都想不出来谁最可能干这种事。”
徐悠悠轻轻叹一口气,想了想问,“那个艾洁呢?还没找到她?”
“没有。一点线索都没有。她跟冯睿的旅行团一起出去,居然连照片都没留下一张!”项擎朗莫名其妙的生气,“我做了拼图,可是希望不大,她这样的小丫头在大学城一抓一大把……”
“她的嫌疑也蛮大的。”
“不好说。”项擎朗摇头,“还不能确定失踪还是死亡。”
两个人又突然同时沉默了。
项擎朗第二次拿出烟盒,手碰到打火机的瞬间,忽然犹豫了。
“没关系,你抽吧。”徐悠悠说。
项擎朗没说话,把烟放回外套口袋。
徐悠悠淡淡一笑,“我刚才忽然在想,宋琦离开左忧民家的时候,左忧民是不是已经死了?”
“嗯?”项擎朗挑高眉毛。
“你看,如果左忧民已经死了,这时候有第三个人走进房间——宋琦匆忙逃走,也许没来得及关上房门——这个人发现了左忧民的尸体,按道理是应该报警,如果有不想和警方打交道的理由,就应该逃走……而不是带着尸体一起走。”
项擎朗说,“这个我们也想到了,如果这第三个人进来地时候,左忧民没死,而他杀死了左忧民,也应该逃跑——毕竟宋琦地嫌疑更大一点。”
“是这样。我觉得这案子让人没办法理解的,是这个第三者地行为,不论是杀人还是分尸,把尸体移动走对他都没有任何好处……要知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一具尸体是很麻烦的,我看不出来有什么惹祸上身地必要。”
“所以啊,我才头疼,而且牵扯到宋琦是不是撒谎,就更让人没头绪了。”项擎朗说。
“会不会,你想歪了?”徐悠悠轻轻摇头。
“嗯?”
“比如说,左忧民当时只是昏过去,等宋琦走后不久,他又醒了?”
“有这个可能。”项擎朗承认。
徐悠悠受到鼓励,有些兴奋,“他发现自己流血,就去洗手间清理……可是他伤到的毕竟是头部,为了保险期间,还是应该去看医生。”
“所以他是自己走出门的?”项擎朗又惊又喜的说,“他出去以后才遇害,所以尸体不可能留在家里!”
“我觉得这样,比较容易解释那个知情人的行为。”徐悠悠脸红扑扑地说,“知情人很可能是凶手,他用其他方法杀了左忧民,这样一来,如果把尸体暴露,死因也会清楚,所以他对左忧民的尸体进行了肢解,并且把其中最不容易发现死因的部分扔在垃圾场让警方找到——我想他的目的是嫁祸给宋琦。”
项擎朗有些感慨的看着徐悠悠。
这是一晚上,唯一让恋爱中的这对男女兴奋的时刻……不是爱情,不是月光,不是甜言蜜语,而是血淋淋的凶杀案。
这个,就是他们的“约会”。
但是,不可否认,他真的激动……激动比心如死灰要好。他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