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了。
归雁跟着唐瑞安跪到傅氏跟前奉茶。傅氏欢喜地接过唐瑞安的茶喝下,但在归雁奉茶时故意对着二夫人交待些家常里短,就是不接茶。跪了一夜,又缝了几天喜服,昨晚也没有好好休息,不一会儿归雁的手就有点发软,茶杯稍发出了些声响。
李氏皱了皱眉头,不阴不阳地说:“你这是对我不满呢,还是娇弱呀?是对我不满呢,这茶我也喝不起了,要是真那么娇弱呢,一杯茶你都端不起,今后还怎么照顾瑞安?”
归雁心一慌,头压得不能再低,忙说:“归……我并没有对夫人不满,请夫人见谅。我以后定会尽心尽力服侍三少爷,请夫人放心。”众人听了这话,心里俱是不爽。唐瑞安本想要接话圆场,让母亲不要为难她,但听到她这样说,又恼又羞,自己先站起来坐到了旁边。
大少奶奶美贞忍不住说:“这三弟妹倒一点都没大小姐样,不是还在恒郡女子学堂上过两年学吗?应该不怕生人的呀?”
坐美贞对面的大少爷唐瑞琪小声斥责:“胡说些什么呢,弟妹不过是初来唐家不习惯罢了。”然后转头对傅氏说:“大妈,弟妹这不过是对您有点敬畏,您看还是别让三弟为难了。”又对着归雁说:“弟妹,都做了我们唐家媳妇了,就应该跟着三弟叫妈,不能再叫夫人了。”
归雁也不是蠢笨之人,咬了咬嘴唇,“妈,请喝茶。”说完便掉下两颗泪来,嘴唇也渗出了血丝。傅氏见此,心里更是气,归雁这模样好像她是个恶婆婆,又碍着毕竟是自己的媳妇,追究下去,对唐瑞安,对自己都更没面子,于是拿过茶,抿了一下,扔回茶杯后,不耐烦地说:“起来吧。”归雁应一声便赶紧起来。
下人适时地接过茶盘递上新茶。归雁端茶走到钟氏面前,低下头,嘴唇不自然地抽动两下,轻声而僵硬地说:“二妈,请喝茶。”钟氏虽然不待见她,但也不好为难,应声好便接过茶做了一下样子。
给唐瑞琪敬茶时,归雁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毕竟刚才是他帮自己圆场,又是同辈人,而且敬过大哥大嫂,她就算了了今天头一件大事了。可是在唐瑞琪放回茶杯时,归雁不经意地抬眼,竟撞上了唐瑞琪犀利的眼神,于是猛得垂下眼帘,心里咚咚打起鼓来,赶紧转身去给美贞敬茶。美贞微笑着接过茶喝了,轻轻地放下茶杯,便拉着归雁让她坐到自己旁边。归雁却偷偷抬眼看着傅氏不知如何是好。
傅氏板着脸站起来,说:“没事就都散了吧,美贞,你有时间好好教教她,晚饭的时候别给我在老爷面前出洋相”。说完便转身离开。钟氏也跟着离去。
唐瑞琪与唐瑞安起身向内堂走去。美贞拉着归雁冰凉的手跟在后面,微笑着对归雁说:“爸要不在家,大妈跟妈一般是不在正院饭厅用膳的。平常我们也都是在自个儿院里吃,只有晚上大家才会聚在一块儿用晚膳。其实大家都很好相处的,你熟悉了就自然了……”
饭桌上,唐瑞安看着归雁一副哭丧的模样,心里憋火得很,一口气喝掉下人递过来的稀饭,起身离开。归雁准备跟上去,美贞却将她拉住:“别急,吃饱了再走。”归雁不安地坐下来,眼睛却依旧盯着唐瑞安。
唐瑞琪交待一句便起身跟上唐瑞安,两人边走边低声说着什么。要拐出院门时,唐瑞安回头皱眉看向归雁,吓得归雁一哆嗦,唐瑞安见状厌恶地瞪她一眼大步离去。归雁心里七上八下,虽然早就饿了却没有胃口,想想还是跟着回去算了,于是对美贞说:“大嫂,我现在还不饿,您慢慢吃。”然后赶紧离去。
归雁在回廊里转来转去,半天都没有转到唐瑞安的院子。虽有下人经过归雁却不好意思问,肚子里又咕咕叫,心里不免懊恼起来:唉,刚刚过来时就只顾着紧张了,也没记住回去的路,媚姨娘也真是差劲,给个这么不灵气的陪嫁丫环,主子半天没回去,也不出来接一下。
美贞吃完早餐走出内堂,远远看见归雁在回廊上愁眉苦脸,心下猜到可能是不记得回院子的路了。于是轻笑一声,朝归雁走过去。
归雁看到美贞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叫声大嫂。美贞拉上归雁的手笑着说:“我刚来唐家时也是经常找不到回院子的路,走多了就熟了。走吧,我送你回去。”归雁心里一喜:“谢谢大嫂。”
一路上,美贞轻声细语地讲着李家的趣事,说到好笑处,便掩嘴轻笑。归雁听着舒心极了,觉得美贞像极了许氏,心里跟美贞就更加亲切了。
走到一个写着翠竹轩的院门口,美贞停下脚步说:“就是这里了,新婚燕尔想必有很多话要讲,我就不进去打扰你俩了,快些进去吧。”归雁欢快地说:“谢谢大嫂。”
目送美贞离去后,归雁走进院门,媚娘新买给她的陪嫁丫环秋菊赶紧迎出来,走近归雁,轻声说:“小姐,三少爷在书房。”
“三少爷早上没吃什么东西,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端过来。秋菊应声好,赶紧朝厨房走去。
归雁低头走进书房,怯怯地叫了声:“少爷。”
唐瑞安正坐在书桌边看书,感觉到有人进来时便已抬头,看着她这副德性,刚刚压下的怒气又升腾了起来,于是扔下书本,走到归雁面前,伸出左手捏住归雁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归雁大气也不敢出,眼神左躲右闪,不敢直视,但还是瞟到了唐瑞安眼睛里的气愤。
良久,唐瑞安盯着只比自己矮一块豆腐的归雁说:“你妈很高吗?你怎么比你爸还要高出小半个头来?”归雁傻傻想着该怎么回答,唐瑞安又开口道:“大哥说你不太像周家大小姐。”归雁心里一颤,睁大眼看着他。唐瑞安却没什么变化,接着说:“我告诉他,你就是周家大小姐,我见过你。”归雁悬着的心一下掉了下来,但紧接着是迷惑和担忧:我们何时见过面了?如果真见过那么他必定知道自己不是了,但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帮周家呢?
唐瑞安已经松开归雁回到书桌前继续看书了,归雁还愣在那里迷惑着。
不多久,秋菊进来说:“小姐,厨房张妈说今天早餐本是说好在正院那边吃的,所以就没做,中午的菜还没有送过来,也没法做。她现在就去正院那边拿些姑爷爱吃的过来,还让我问一下您想吃些啥,她好去一起拿过来。”
归雁听着很厌烦,心想着怎么摊上这么个丫环,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随便吧,你跟她一起去。”
唐瑞安蹙眉抬头问:“你刚不是在正院吃了吗?”
“我,我是看您没吃饱。”归雁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听不到了,心里虚得很。
“我不饿。”唐瑞安接着看书。
秋菊毕竟是刚被卖出来当丫环的,年纪又小,没明白到底要不要去又不好开口问,只好傻傻得站在门边。归雁抿着嘴,暗恼自己自找苦吃,想着他不饿自己可是很饿,干脆回房去拿些糕点花生红枣什么的填肚子,于是轻轻转身准备离去,正好香云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便忙走过去接住。
香云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对着唐瑞安说:“三少爷,大少奶奶那边的香晴送了些早点过来,说是大少奶奶说了,三少爷和三少奶奶都没吃早饭,让她从正院拿些过来。”
唐瑞安抬头看了眼归雁,对香云说:“送到饭厅里去吧。”
香云应了声便走了出去,归雁放下茶水后对秋菊说:“你也去帮着些。”秋菊应了声赶紧跟出去。
唐瑞安放下书本走到归雁面前,闷声问:“你刚才没吃?那你干嘛去了?”
“我,我没跟上你,迷路了。”归雁低着头,怯生生地回答。
“那你不会问下人吗?还有,把你的头抬起来,头低得比下人还低。”唐瑞安很生气地说完,便走出去。
归雁抬起头来,紧跟上。
两人闷头吃完早饭,唐瑞安回书房继续看书,归雁想着自己在那也无事,便没有跟去,带着秋菊回卧房里整里起自己的嫁妆。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整理,很多东西根本没有整理的必要,大部分都是按着莲恩定制的,还有就是些暂时用不上的。随便拾掇下重要物件,命了秋菊归理箱拢,自己则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发呆。
回想起今天早上从自己嘴里迸出来的那个妈字,归雁心里酸酸的。听说自己出生才一天,妈就死了,十几年来从来没叫过谁一声妈,今天竟在没有一点心里准备的情况下对着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陌生女人叫出来,归雁感觉心脏被打了个结,难受极了。
“小姐,这条手绢真漂亮呀,是您绣的吗?”秋菊的惊叹声打断了归雁的思绪。归雁转身看向秋菊手上的物件。那是一条粉红丝绢,右下角绣着一只收翅站立的大雁,栩栩如生。许氏每年都会给她和莲恩绣一条手绢,作为中秋节的礼物。莲恩手绢上绣的是一朵莲花。秋菊手上的那一条是许氏生前送给她的最后一条,三年里,她都不舍得拿出来用。
想到许氏,想到莲恩,归雁忽然惊觉,自己哪还有时间在这里凄凄怨怨,目前最重要的是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周家是回不去了,而文哥哥……永远都只能在心里想想了。不管三少爷是否猜到了自己是代替的,也不管何时会被人拆穿,总之自己现在是周莲恩,便要做好周莲恩该做好的,好好侍候三少爷,还要做一个像许氏那样温良谦和的少奶奶,绝不能成为周家的罪人。
思及此,归雁说:“拿过来给我吧。再给我把昨天媚姨娘给的首饰盒找出来。”
秋菊应一声便将手绢送到归雁手里,然后去衣柜里将首饰盒拿出来。
归雁接过首饰盒,想起媚姨娘曾说过的话:“要想在唐家如鱼得水,首先要让三少爷看到你的好,重要的是让他觉得你好,让他离不开你;然后是机灵点、嘴巴甜点,让老爷夫人觉得你称心;再就是对下人温和点,但也不能失了身份,小恩小惠是要给点,但也不能多给,总之不能让人家觉着你好欺负。”于是挑出了八个纯银饰件放在梳桌台上,又唤了秋菊过来让她挑个喜欢的。
秋菊孩子气地笑嘻嘻地过来挑了个镶着红玉石的镯子,便马上带到了手上。归雁又命她出去把院子里的几个下人都叫进来。不一会儿,厨子张妈,杂工林三,大丫环香云,粗使丫环香兰、香灵,书僮双喜都乐呵呵地走了进来,站成一排,分别对着归雁说了句吉祥话。
归雁微笑着说:“我没什么可送给大家的,以前在娘家常用的几个贴身饰件,你们自己上前挑挑,看有没有合意的。”
大家除了双喜一拥而上,各自挑了个合意的后,对着归雁道了声谢,便退回了原地。归雁对着双喜问:“你叫什么,怎么不上来挑呢,还是嫌我的饰件不入眼?”
双喜赶忙摇着双手带着点羞赧说:“没有没有,我是不知道挑哪个好呀,哪里会嫌呢?”
“那就都拿去吧。”归雁拿起桌上剩下的两个饰件,微笑着放到双喜手里。双喜的手跟大牛的手一样,看得出来是双不怎么干重活的手。
双喜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中欣喜地双手接过,连声说着谢谢。
归雁温和地扫了一眼众人,说:“那,你们都下去忙去吧。”除了秋菊,众人道了声好,便都欢喜地走了出去。归雁命了秋菊继续整理,自己则走出房门,在前院后院转了一圈,算是熟悉了一下,然后走进厨房。
此时的张妈正坐着洗菜,见归雁进来,赶紧起来:“三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支个人过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