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当年是有名的才女,爸爸也要你上最好的学校,读最好的书。说起来爸爸这阵子都高兴糊涂了,要不是你哥哥提醒我,我都忘记了……要送你上学的事情。”
忘了,当然不可能,他是在犹豫,究竟留女儿在身边念书,还是送去国外寄读。
乔明珠的态度凛然冰山,他怕花骨朵似地的女儿落在她手里受苦。直到乔洛风出面,接受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妹妹,乔家人的态度才有了楥。
悠悠突然认出来,眼前的酷少年,就是这阵子总是远远近近窥探她的人,当时她以为是某个对她好奇的邻居,却原来是她的“哥哥”!
她有些生气,嘟着嘴瞪他。酷少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朝她眨了眨眼,嘴角噙着一丝得逞的坏笑。下一秒,又变回了酷酷的模样,看向阮博远,“爸,就让悠悠……跟我念同一所学校吧,她初来乍到,有我照顾着,免得别人欺负了她。”
“不要!我不要跟你念同一所,我要……独立!”悠悠眼角眉梢流露出威胁,一副惹我你死定了的乖乖相。
“我们是不在同一所,你小鬼一个还在念小学,我上高中了。”
“我该读初中了……才不是小鬼!”悠悠一听有人污蔑她是小学生,炸毛了。
阮博远想了想,“就按你哥哥说的办把,回头我叫刘秘书安排你入学。”
“我不要!”悠悠不甘心就这么落了场子,梗着小细脖子犟。
乔洛风依旧是笑,“那你随便说一所学校,我们送你过去。”
“我……我……”悠悠囧住,她初来乍到,哪里知道什么学校嘛。
阮博远一锤定音,事情就这么定了,小可怜只有乖乖拎着书包去上学的份。
心里不高兴,悠悠气鼓鼓地趴在床头,静等着老爸过来哄她。
乔洛风欠扁的凑了过去,“爸上了一天班,累了,让哥哥哄你睡吧……小鬼们都怕黑。”
悠悠气得小脸涨红,重重地捶了捶床垫,“我不是小鬼!也不要人哄着睡!”
大话冲出口的下场,就是她一整个晚上都在床上辗转反侧,陌生的家,陌生的床,没了爸爸的怀抱,她纠结地难以入眠。
没过两日,阮博远安排她进了B城最好的附中,接着念初一。
出发那天,悠悠弓着小身子躲在被窝里,抱着一只洋装娃娃装睡,从早上一直磨到晚上。
阮博远和乔洛风站在被窝旁,却不敢轻易靠近她,因为只要一靠近,她就会哇地放声大哭。
她闹了一整天,一直不肯吃东西,只是躲在被窝里不停的动来动去,阮博远心疼女儿,怕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受不了,已经在考虑暂时不送她去上学,留在家里适应一阵子再说。
乔洛风朝他做口型——我来试试。
“你?嗯……好吧!”阮博远虽不认为儿子能改变什么,但还是放手让他一试。
面对躲在被窝里呜哇哇的小鬼,乔洛风并不柔声安慰,也不上前劝导,他只把保姆准备好的美味一样样喘过来,坐在床头的地板上,美滋滋地又吃又喝,将煮得极为香软的咖喱饭送入口中,大口地咀嚼出声。
“嗯,很香!好好吃喔!”乔洛风表演似的,故意吃得喳喳作响,“这咖喱饭好香,马铃薯煮得真软,嚼都不用嚼就可以吞下去了。”
他边说边盯着被窝,敏锐地注意到,被窝里的翻滚声停顿了一下。
“哇!这么大块的炸鸡腿!又酥又脆,好吃得舌头都快溶化了。”
这次被窝里更安静了,像在专注聆听被窝外的动静,阮博远父子俩坏心地变换了一个眼神,这丫头闹腾这么久,肚子早该饿了。
“哇,还有抹茶布丁喔!好香、好软的布丁喔。”
乔洛风发现被窝的一角悄悄掀开一条缝,他坏心地端眘布丁,在那道缝前左右晃动,让焦糖布丁浓厚的香味飘进被窝里。
隐约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但他也不多说什么,继续拿起小汤匙,挖起布丁就往嘴里送。
“又软、又甜、又好吃,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布丁呢?”
他再度发挥表演天分,仿佛享受人间美味似的,以极缓慢的速度将布丁吃光光。
被窝里的动静已经完全停止了,那只洋娃娃也不哭了。他一早就听出来那些哭声不是悠悠发出来的,是她怀里那只娃娃的功劳。
乔洛风适可而止,放下美食溜出门去。
房间里,高高弓起的被窝里,缓缓钻出一颗小脑袋,像刚探出头观察世界的小寄居蟹。
门外偷看的乔洛风,还不敢太露出得意的表情,怕她又缩回被窝里去……
第二天一大早,悠悠乖乖背着书包,在爸爸目送下上车,刚坐进车厢,她傻了眼,某张邪恶兼欠扁的笑脸摆在了她面前。
“呀——”一声惊呼,她被一把拉进车内。
“快坐好,昨天你已经放了一天鸽子,今天不会又想迟到吧?”他牵着浑身僵硬的小鬼,对车外的阮博远挥手再见,车子就出发了。
悠悠眼看爸爸对她微笑挥手,消失在车后。
“你怎么手这么冰啊?”他捏着她的小手,放在嘴边吹气。
“要你管!”她一把抽回来,刁横地板着脸。
“我是你哥哥。”他瞥她一眼,面色一点一滴地敛了一去,“要不是看你无依无靠……人又乖……我才不会承认你是我妹妹。”
悠悠一颤,原来他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
“别害怕,我既然认了你……就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才没怕——”
安静的车厢里,两人大眼瞪小眼,如果目光能杀死人,他们早已互相杀死对方几十上百次。
悠悠有侍无恐,她如今有阮博远撑腰,就不信这些人能活吞了她,打她进阮家的第一天他就知道,她想在这儿过得好,一定要藏起利爪,又不能没有利爪!
“前一阵子外公找人调查你妈妈,我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但自己把爸爸迷的团团转,连你都遗传了她的狐媚神功,打从你来了之后,爸就再没有正眼看过我和我妈!”
他的声调里透着美女,把她的小手攥着紧紧的。
悠悠脸上不露出一丝痛,昂着小脸,瞪着他,“那不关我的事!我这十几年都没有爸爸,我……我找谁哭去?”
她倔强的眼神,刺的乔洛风心烦,还是耐下心来提醒——
“小悠悠,你真的以为进了阮家的门,姓了阮家的姓,周围的人就会接受你吗?”他仔细盯着着她的小脸,嗯,变了变,是个知道好歹的小鬼。
“我告诉你,不可能!先不说我外公、我妈对你态度,就算是大院里毫不相干的闲人,也不见得把你放在眼里,你以为仗着爸爸宠你就能飞上天?当初你的妈妈也这样想过,下场……你知道。”
“你……你想说什么?”
乔洛风第一次看见她吓坏了的表情,有些得意,坏心地跷着双脚,“嗯,一点就透,还不算太笨嘛,爸宠着你没错,可他还能受宠多久?十年,二十年?他迟早是要老的!那时候,阮家就是我的,你也是我罩着,趁现在小爷心情好,赶紧过来巴结着……”
那天早晨的暗战,在两人个无声无息地对峙当中结束了。车停下来,悠悠才知道,附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只隔着一道栅栏。
城中的名校都扎堆建在一起,城里的贵胄也扎堆挤在一起——
她初进教室门的那一刻,还带着和乔洛风对峙时的倔强眼神,下一秒看到了全班几十双目光齐刷刷射向她,她的气势反而摄住了大家。
当她说出“我叫悠悠”之后,一时间不知道该介绍自己是姓谢还是姓阮。
“欢迎阮悠悠同学!”陪同前来的校长笑是和蔼。
“大家鼓掌!”
班主任异常矫情的声调很刺耳,或者在他们心里,阮博远的“养女”,不管从前姓什么,到了这儿都必然姓“阮”,也只能姓“阮”。
哗哗哗——鼓掌声息不住,悠悠没有遇到臆想中的刁难,她成了宠儿。
也是她幸运,附中的初一新生,几乎都是刚刚从城中各所小学拼进来的,靠成绩或者靠关系,彼此之间还不怎么熟悉,刚开学这几天,不断有各种各样的插班生进来,人人习以为常,像悠悠这样,同时有校长和班主任陪同,大张旗鼓进班里来的,都是大有来头惹不得的。
江南谢宅渐渐成了她梦中的剪影,新的家人,新的学校,新的同伴,一切都是崭新崭新,悠悠却难得敞开心扉,她心里藏了不为外人道的秘密,唯恐别人洞悉,以已度人,猜测她们也有重大秘密瞒了她。
在学校她没有真正的朋友,在大院里她被同龄人疏离,只要她一转过身去,角落里就会想起嘁嘁喳喳的议论声。乔明珠的凤威无处不在,乌压压扣在她头顶上,阮博远的笑容像最烈的艳阳,一次次穿云破雾,照耀在她身上,看着她一天天茁壮成长。
悠悠渐渐生了叛逆心,懒得跟这些人同行,一个人悠闲自得,等到庄言也从江南来了B城,跟她念了同一所学校,才结束了孤单单的日子。
唯独艰难的是——每天清晨与日暮,要同恶魔同车,那时的她,全身上下就卸下活泼,全是都竖起自我保护的刺。
她始终记得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无论乔洛风怎么揶揄戏弄她,无论她眼神里迸出来的火光有多么灼人,坐在前排开车的司机聂叔,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聪明如她,很快就弄明白了,原来,这幢大宅子里面的人,个个都有主,秘书、门卫、厨子、保姆、园丁……还有司机——都有他们各自的主,做着各自的事,探听着彼此的秘密。司机不说话不奇怪,若是为她说话了倒才可疑呢?
毕竟,她阮悠悠有谁?算来算去只有一个阮博远。
想能了这些,悠悠站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叼着一根冰棍笑得开心。就像闺蜜庄言劝她的,靠山从来都不需要多,一个足够!
直到阮博远带团出国,偌大的阮宅只剩下她和乔洛风。
悠悠也识趣,吃完饭就回自己房间,不给恶魔任何欺负刁难她的机会。
抱着新买的泰迪熊,躺在粉蓝的卡通被子里。从前她都是抱着洋娃娃,自从某人说只有小鬼才爱抱娃娃之后,她就换了泰迪熊。
在家里也好,在学校里也好,她无论遇到多么糟糕难过的事,都把伤口捂得严严的,永远不让他知道她有痛,不让他有机会围观她的狼狈。
门锁突然传来清晰的喀嚓声,悠悠惊得弓起身子,接着,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是乔洛风没错。
她都忘记了,保姆有她房间里的钥匙,恶魔又能轻易从保姆那里骗到钥匙……懒得搭理他,她闭起眼睛装睡。
乔洛风站在她穿前,近在咫尺地打量她的脸,发现她的睫毛很长很长,虽然闭着眼,眼珠却在滴溜溜动个不停,调皮可爱。
很早他就已经知道,眼前这只小鬼古灵精怪,心底还藏着很深很深又不为人知的伤。他对这个来路尴尬的“妹妹”,虽然艰涩但还是一点一点读懂了她。
阮博远特意让人把女儿的房间布置得温馨浪漫,墙上、窗台上、甚至是地板上都堆满了洋娃娃,但在这个房间里,悠悠才是那个最可爱最完美的娃娃——乖巧精致的五官,乌黑长长的头发,如果牢牢看着她的眼睛,即便她做了多么令你生气的事,你也无法让自己对着她那双水漾的眸子发脾气,成为伤害天使的罪人。
悠悠突然沉不住气了,咕咚坐起身,睁大眼睛瞪着眼前的酷少年,“姓乔的,你不就是想让我喊人一声哥哥嘛……哼,做梦!”
乔洛风的眉头骤然拧紧,眼睛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