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墨和陈瑾说这件事的时候,在城东一座普通民居门外,迎来了一乘轿子。
这民居真的是挺普通的,青砖黑瓦白墙,甚至还挺古老残破,看起来就是普通百姓之家。
像这样的民居,大楚的城池之中随处可见,但是处于此地,就显得格外突兀。因为在这附近,都是亭台楼阁的高门大院,反衬得这家民居更为寒酸。
木门之上的横匾,却是能吓死人安国公府。
安国公,便是刑部尚书屈浩然。
不仅仅是大楚,放眼整个通明界,也难以见到这么寒酸的公侯府邸。
其实当初屈家祖先封公的时候,太祖也要赐下府邸的,但是屈家世代都是两袖清风,几番推辞不就。
于是这安国公府就成了权贵之中的一个特例,但也或许正是这样的家庭环境,才能成就了屈家一代又一代的圣人之名。
轿子一直横到了安国公府的木门门口,轿夫左右打量一番,见少有行人,便上前敲门。
“谁呀!”等了片刻之后一个彪悍的声音传来,跟着的是“啪嗒啪嗒”的破鞋声,门开,露出一张悍妇的脸。
这是屈府唯一的下人,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已经年迈的安国公夫人,只怕连这一个下人都不会请。
轿夫显然也不是第一次看这悍妇脸色了,连忙道:“我家老爷前来拜会屈公,大姐请开门啊。”
悍妇撇着嘴,极不情愿的开门放行。其实悍妇最开始是挺害怕的,尤其这些当官的一个比一个官大,但是给安国公家干久了,这脾气也上涨了。她这就算不错了,要知道宰相家奴七品官,换别的公侯家下人,还不知道尾巴翘多高去。
对于她这态度,屈浩然也很无奈。她是屈夫人的远房表妹,说了几次都被屈夫人护着,即便是屈圣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轿子的帘子掀开了,项威钻了出来。身为大将军,项威是不爱坐轿子的,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他和屈浩然分别为文武首辅,私下里会面还是避讳些好。
进了门,里边儿并没有多深,过了一侧堆满木柴的小院子就是三间正房。项威走到的时候,屈浩然已经亲自迎了出来,两人相见也没那么多寒暄,互相拱了拱手,屈浩然把项威引到了院子里的小亭子。
这院子实在是不大,更没有什么景致可言。坐在松木小亭子里,面对着的就是小山般的柴堆,要不是院子里还有棵歪脖子树,带来些许绿色和荫凉,那就真是……好吧,还是很寒酸。
不过好在屈浩然是君子,对这种简朴的环境是甘之如饴。而项威半生戎马,打仗时死人堆里都睡过觉,对这种环境也是很适应的。
在亭子里坐了下来,屈浩然笑问道:“项公,所来可是为了今日殿上皇上要调集百万大军,御驾亲征之事?”
“正是如此!”项威跟他是老朋友了,自然也不必打哑谜,直接说道:“屈公,今日皇上下此决定之时,屈公为何哑口不言?”
屈浩然没回答,回手对之前开门那悍妇道:“云妹,为何不见上茶?”
那悍妇没好气道:“柴还没劈完呢,刚开了门过来,手也没洗,哪里有工夫上茶?”
屈浩然嘴角隐蔽的抽搐了两下,还好这个时候他夫人出来解围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对屈浩然嗔怪道:“云妹忙得脚不沾地,就你不停使唤人。”说罢对项威行了个礼:“项公稍带,老身这就去沏茶。”
项威也跟着嘴角抽搐了两下,心说这也就是屈府才会这等奇葩了。屈浩然虽然有圣人之名,但是在家里这个地位还真不高……
屈浩然老脸通红的干咳两声,连忙跟项威说道:“项公又为何在殿上时一言不发?”
项威摇了摇头:“我是想说话,可是皇上难得意气风发一次,打杀陈国狗,拿下吴启松,真是振奋人心,让人满腔热血。当时皇上说这事儿的时候,老夫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恨不能壮志饥餐妖魔肉,笑谈渴饮仙侠血……怎么,屈公也是一样吗?”
说这话时项威有点老脸发红,毕竟年纪一大把了,竟然也跟个年轻人似的热血上头。可是说实话,项威这十年来也是憋屈太久了,他项大将军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不是。”屈浩然很无奈。
“那是什么?”项威忍不住追问。
屈浩然看了看他:“论通晓古今、博闻强学,你不如我。论排兵布阵、沙场厮杀,我不如你。我看你没说话,以为你觉得有把握,所以我也……”
“……”项威无语了。
屈浩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确实有圣人之名,但是对打仗军事这种事真是一窍不通。谁也不能要求他什么都懂吧,牛顿未必会灌篮,乔丹未必懂围棋,聂卫平未必通晓江户四十八手,苍井空未必会被苹果砸到……
所以两人相对半晌沉默,直到屈夫人端了茶水上来,分别奉给二人。
项威接过来喝了一口,入口苦涩的滋味就仿佛他的心情。这屈府的茶叶,也是满朝文武中的一个另类,就是普通民家的老荫茶而已,别看普通,项威的交际圈里还就只有屈府能喝到。
“屈公,如今既然皇上已经下旨,无论如何,我们做臣子的都该尽心尽力去做。明日全国各路兵马都要开拔,老夫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就不多留了,咱们就此别过吧。”项威喝完了茶水就站起身来告别了。
他心里挺失望的,本来是想能跟老朋友聊一聊这件事以他现在的地位,能当朋友这样聊的人是屈指可数了。可惜屈浩然是个“军盲”,完全提供不了参考意见。
屈浩然也挺满怀歉意的,但也只能道:“项公,御驾亲征之事,就只能仰赖你多费心了。至于我大楚境内便一切交给老夫吧!”
项威心中一动,他明白了屈浩然的意思。纪墨调动一百多万大军,可以说是抽走了大楚一半的兵力,这个时候肯定会有些牛鬼蛇神出来搞东搞西的。不过有屈浩然的保证,相信以他屈圣人足以镇住局面。
不要小看这些,屈浩然能震住局面,那就能让纪墨和项威后顾无忧。不然后院起火,大军在前线也肯定会影响到士气,甚至战局。
抱拳向屈浩然拱了拱手,项威道:“皇上这次要求兵贵神速,更免去了点将台誓师仪式,想来胸中已然谋划定了。明日料想也难得见面屈公,留步。”
屈浩然闻言不禁心里一沉,项威这话……暗含了几分悲壮啊。看起来,项威对这次突然到堪称莽撞的大军集结也是没有多少信心,或许,他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是说可能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项公”屈浩然唤住了即将出门的项威,顿了一下,才沉声道:“相信皇上,皇上定然能够振兴大楚!老夫会备好茶水,扫榻相迎,等待项公的凯旋!”
“呵呵,还不一定呢,皇上只是调集大军,说不定打不起来呢。”项威笑了笑,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直接走出了木门。
屈浩然的目光暗淡了,但是仔细想了想项威说过的话,忽然眼睛一亮:难道是……
第214章 兴师问罪?
“虚无缥缈神仙境,自在逍遥享清静。谁人不羡天堂好,你竟敢违天规废耕作,勾引织女动凡心……”陆成右手端着个小茶壶,左手摇着白羽扇,唱着仙家小曲儿,觉得自己这也差不多赶得上那神仙般的生活了。
像他这样没什么太高人生追求的,这样的日子不要太快乐。就算最近有个给他添堵的唐绝,嗯,已经在九星火窟里不知道炼了多少个时辰了,或许已经化作飞灰了也说不一定。
陆成是铁了心要炼死唐绝了,所以这两日凡是要用九星火窟的,他都说有人占着地方的。
只是也奇怪的很,星盘上九星火窟代表的焰团始终在闪烁,证明里面有人。那就是说唐绝还没死,这让陆成稍微有点忐忑,怎么还没炼死呢?不应该啊!
“……那一日漫步碧空游,彩云深处遇牵牛。是我约他人间去……”陆成唱着小曲儿解心宽,忽听一声冷哼传来,登时吓得他手一抖,“啪啦”一声,他那小茶壶摔个粉碎。
茶水迸溅打湿了案几,陆成却是忙不迭的站起身来。虽然不知道来者是谁,但是敢在这地火堂冷哼的肯定不是小人物。
定睛一看,陆成小心肝都在颤抖了。来者是个蜡黄面皮的老者,又干又瘦的身子裹着一件银装素裹的道袍,右边袖子上绣着一只火红的凤凰。
不是别人,正是纪墨分身的那个便宜师父,凤魔窟的银凤首座长老柳残阳!
“柳长老……”陆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这,这,这莫非那唐绝的师父不知何处得知了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
他敢算计纪墨,不代表他敢直面陆成。若是纪墨在九星火窟里被烧死了,陆成完全可以毁灭证据,这事儿最后就只能是纪墨被认为贪功冒进好高骛远误了自家性命。
可现在柳残阳出现在这里,那可就等于是抓了现形了,陆成能不怕吗?
柳残阳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本座新收的徒儿唐绝,可曾来过你这里?”
事实上陆成想多了,柳残阳并不知道真相。是柳残阳这两天有空了,想起自己新收的弟子了,便去总务堂查了下纪墨入门检测的结果,结果就是得知了纪墨天生火灵根和天生神力的绝佳资质。
这让柳残阳很是高兴,没想到随手就能捡到宝。他就想着传纪墨一门高深点儿的功法,谁知道寻不着纪墨,听有人说看到纪墨往地火堂这边来过,柳残阳就过来看看。
也是因为这凤魔窟的规定,每个长老就只能有三个真传弟子。要是弟子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就三个的话,纪墨这分身的资质又逆天,柳残阳还是挺放在心上的。
要知道整个凤魔窟,也没几个天灵根。
陆成没有半点的犹豫,当机立断的说道:“柳长老稍等,待我查一查。”
从来没有经过任何演艺培训的陆成发挥出了近乎于影帝的水准,匆忙又认真的从今天开始逆向翻找了下,一开始没找到,他便皱起了眉头往后一页一页的翻看,在看到唐绝的名字之后惊诧的道:
“找到了!柳长老,原来还是三天前我登记过的。只是后来我换了班,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当值的执事真是大意,唐师弟走了也没人登记离开时间吗?
“哎?不对!”陆成忽然又一拍脑门叫道:“就算唐师弟走的时候,当值的执事忘了登记。可是现在星盘上显示那九星火窟是有人在的,莫非有人又进去,当值的执事也忘了登记?”
说到这里,陆成满脸的惊慌:“糟了!柳长老,唐师弟定然是还在那九星火窟里面!快,我这就去解救他出来!”
陆成说完转身就要跑进去,心说老子真是太他喵的机智了!
“站住。”这个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一声阴冷的呵斥。
陆成心中一颤,连忙焦急的回头解释道:“柳长老,现在唐师弟十分危险,若是不赶紧救他出来,只怕酿成难以挽回的大错啊……”
柳残阳眯缝着眼睛定定的盯着他,眼缝里透出的细小光芒宛如能够穿透人心。
陆成心里打着鼓,他不断的对自己做着心理暗示:镇定,镇定,这事儿跟我无关,我真的不知道……
柳残阳是何许人也?活了快两百年的老妖精了,一眼便看透了陆成那点小伎俩。
所以说魔道中人想法就比较另类,柳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