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浦源把茶杯端到离鼻子二寸的地方,轻轻地嗅了两下,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出来,谢浦源吸了一口气说:“嗯!香,清新。”
扬市长露出几分得意说:“那当然了,这是极品。”扬市长品了一口茶水,伴着茶的余香兴致盎然地说:“杭州是产西湖龙井最好的地方,以前传说,最好的龙井茶,是要在清明节前一天的凌晨,挑选十六七岁没有出嫁的姑娘,清晨去采集那些还顶着露珠的茶心,那才是最好的、最新鲜的龙井,也只有这种龙井的极品才能贡奉给皇上,结过婚女人的手采摘下来的茶叶就要大打折扣了。”
谢浦源仿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说,他蛮有兴趣地说:“噢?那您这茶不会也是少女踏着露珠采集下来的吧?”
《数字密码》 第二章(4)
扬市长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摆着手肯定地说:“不会,绝对不会的,现在恐怕没有少女会踏着露珠给你采茶了,我只知道它是清明前的茶,至于是什么女人采摘的就不得而知了,也可能是结了婚的大嫂,弄不好是半老徐娘,也保不准呢。”扬市长又笑起来。
谢浦源也大笑着说,“看来,现在乾隆皇帝要想喝少女采摘的茶可不易了。”
两个人都大笑起来,一段玩笑话,使本来可能会出现的严肃场面化解了,谢浦源的心里也增加了信心。
笑毕,扬市长意味深长地说:“哎呀!别说笑话了,谢先生,怎么样?你的那个建设大型娱乐城的计划我看了,我觉得很不错。”
谢浦源谦卑地说:“我很感谢市领导对我的一贯支持。”
扬市长说:“这里是你的家乡,你是回来搞建设的,我当然更要支持一些了。”
谢浦源显出诚恳的样子,“能和您这样开明、有思想的领导合作真是我的福气,不是每个外商都能碰上像您这样开明的领导的。”
扬市长深有感触地说:“领导吗?都关心自己地方建设,希望地方经济繁荣,地方保护主义是会有一些的,水平嘛……当然也不会都一样。”
“我们搞企业的不容易,你们从政的也不容易,我想,不管是经商还是从政,做人是首要的,我这次要建设大型娱乐城,就是要我们海丰市的人都能进入现代文化的生活里。”
扬市长叹道:“好啊!想不到,谢先生你还有这样的气度,你说得好,要多想着祖国,你虽然是外籍,但这里仍然是你的根,你的家乡。你能这么想,真是难能可贵呀!难能可贵呀!”扬市长又叹了一声,“哎!谢先生,最近市委研究全市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战略问题,我们已经入世,眼看奥运会也迫在眉睫,所以加快本市经济发展成为重中之重,成功的企业家要有战略眼光,我觉得你在本市发展是会有很大机会的,也给老家的父老乡亲做一些好事。”
谢浦源一副受到教诲的样子说:“扬市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去做。”
扬市长说:“我们的经济需要突飞猛进,我们是港口城市,地理上占有天然优势,我到一些国家考察过,发展最快的,一是具有资源优势,另一个就是港口城市,经济繁荣离不开交流,交流离不开交通,虽然现在进入了信息年代,但港口城市的优势还是不可取代的,会比一些城市发展得快,都说你是儒商,你应该明白。”
谢浦源连连点头:“是,是这样,扬市长高瞻远瞩,看得就是远。”
扬市长笑着说:“你不要给我戴高帽子,有问题可以找市里,市委会帮助你们解决的,噢!对了,”扬市长一指谢浦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说的可是合理合法的问题,你可不要搞什么不规矩的小动作。”
谢浦源心中一惊,不知道扬市长是否话有所指,但他不露声色连忙解释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们是合法企业。”
“有什么问题吗?”扬市长冠冕堂皇地问了一句,那声音一听就是官场上的人。
谢浦源看出扬市长不过泛泛一指,他放下心来,底气也足了,“噢,那到没有,就是贷款还没有拨下来。”
“别担心,你正常开发贷款,他们会批的。噢!对了,邹涛回来了,认识他吗?”扬市长抬眼看着谢浦源说:“那可是金融专家,他很能干,人也正直,有他在,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你不必担心。”
提到邹涛,扬市长是说得坦然自若,而谢浦源是听得心有余悸,但他还要做出心悦诚服的样子,嘴里连连称是,谢浦源看见扬市长心情不错,进一步试探问:“对了,扬市长,说到银行,您听说省行有一个处长跳楼了吗?”
扬市长叹道:“听说了,负责公安方面的同志和我说了。”
谢浦源马上警觉起来,但还装出闲话的样子说:“听说警方已经立案,您说他为什么要跳楼?有什么内情吗?”
《数字密码》 第二章(5)
扬市长说:“有什么内情呀,是他自杀。”
谢浦源说:“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
扬市长摇摇头说:“这咱们就不知道了,也可能是有心理障碍,现在人的压力大,神经绷得太紧。”扬市长一挥手说:“嗨!我们不说他,说些令人鼓舞的好事情。”
谢浦源旁敲侧击,从而得知公安内部认定王杰是自杀,心里放下一大半,他马上调转话题说:“扬市长,我虽然是私营企业,但也有一定的规模,我真心想请您兼任我们公司的顾问。”
扬市长笑起来说:“谢先生啊,今天我跟你说心里话吧,我也是60来岁的人了,早晚要退下来,让位给年富力强的年轻人,我没想给什么企业当顾问,等我退下来,我就去研究国画。”扬市长又走到书桌前,颇感骄傲地看着黄胄的画卷说:“在位的时候没时间研究,等我退休了就专门摆弄它了。”扬市长爱惜地用手抚摸着画卷。
谢浦源的拜访,可以说是初见成效,和扬市长的关系沟通了,王杰的死也打听清楚了。谢浦源告辞之后,又是阿姨把他带到楼下。来到门厅,正要走出房门,谢浦源猛然感觉楼梯上站着一个人,他回眼望去,逆着灯光,一个漂亮女人站在楼梯上,灯光下白皙的皮肤泛着亮光,如缎的黑发垂在耳边,细长的手臂扶在栏杆上,而那对深邃的大眼睛似乎要把谢浦源整个装进去。
谢浦源微微打了一个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仿佛在瞬间中划过一道寒气,他踌躇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姨,阿姨似乎明白了谢浦源的意思,也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楼梯上的女人说:“这是我们市长的侄女,今天刚从北京总行来。”
谢浦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恍然大悟,原来从总行来的稽核组组长扬娟就是扬市长的亲侄女,谢浦源再一次把眼睛调过去。
女人依然伫立在楼梯上,她手扶着楼梯,稍稍抬了抬下巴,仿佛是在打招呼,又仿佛在研究着他,脸上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数字密码》 第三章(1)
接风的宴会安排在离省行不远的海鲜大酒楼,兰亭轩的包间优雅,别致,给人以既豪华又舒服的感觉,人自然也就放松了下来。
但这个晚上,廖学铭是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了,就是把世间的山珍海味都摆上,恐怕他也无心去欣赏,去品尝了。
在廖学铭上任行长以来,他自认为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经历过一些坎坷的,他虽然没有邹涛的学历高,更没有到国外去喝过洋墨水,但他运气好,他的官运一帆风顺,畅通无阻,使人可望而不可及,可今天廖学铭感到了焦头烂额的滋味,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邹涛果然没有参加宴会,再一次表现出他性格的傲慢和固执,与在人际关系上的幼稚。似乎和大伙的节拍不太吻合,有些独树一帜,然而,也必然招惹来别人的想法和不满。
廖学铭对于邹涛没有参加宴会极为不悦,情绪明显挂在脸上,他对扬娟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这个邹涛,就是这样的脾气,其实,今天也是给他接风。”廖学铭一脸的苦衷,显示出他这个领导有多少难言之隐。
袁靖本来就对邹涛意见颇大,对于邹涛的确有些欠妥的做法,更是心存不满,他在一边敲着边鼓说:“嗨!还不是傲慢,自命清高。”袁靖喝了一口酒,极为不满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而这声音使满桌子的人都听到了,并且完全领悟了那哼声的意思。
扬娟把肘放在桌子上,纤细的手指托着下巴微微一笑,那笑容真可以说是礼仪上标准的不卑不亢,拿捏得恰到好处。
扬娟,正像白越峰所描述的那样,一个三十有一,还没有婚配的女人,她人长得漂亮,身材苗条,气质优雅,黑黑的眸子,像宝石,但里面更多蕴藏的是智慧和思索,她说话轻声细语,脸上保持着浅浅的微笑,她为人办事都无可挑剔,对待同仁下属也极为和气,但她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其实,在扬娟的身上有某些点是和邹涛很相近的,仿佛同出一辙,都给人一种震慑感,使你无法去漠视。
老魏50多岁的模样,他这个年龄和身份似乎就是打圆场来的,他喝了一口酒,端着酒杯抿抿嘴说:“嗯!这酒不赖,蛮香的。”然后一转话题说;“邹涛,脾气是有些怪,有个性,有性格。”他用下巴点着廖学铭说;“在国外留过学的人就是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一样啊。但他还是很有能力,业务水平高,脑子反应快,而且办事认真,一丝不苟,为人正直,这点很难得嘛。”
大家听总行的老魏这样说,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闭口不谈了。
整个宴会的气氛的确不佳,说不上紧张,但也有些拘谨,似乎每个人都怀有心事,又都在观察着别人的脸色。由于邹涛没来,廖学铭怕冷清了场面,叫来了高民,这一点廖学铭是做对了,有了高民在场,凭着他那圆滑的性格,把僵硬的场面给打开了,他不停地给老魏,扬娟布菜,说着笑话,把冷落下来的气氛挑起来,于是,在他的操纵下,饭桌上又响起了一阵阵的笑声,廖学铭的脸色也慢慢地缓和下来。
宴会结束,廖学铭坐上高民的汽车一同去了茶馆,一到茶馆,廖学铭就把香烟从口袋里掏出来啪地扔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呼地喘着气,这是他整整一个晚上发出最大的声音和动作,仿佛要把憋在心里的怒气也罢,怨气也罢,晦气也罢,都吐出来。
高民把小姐送上来的茶水接过来,挥手让小姐退下去,他把泡好的茶水放在廖学铭的面前,打量了他一眼说:“廖行,没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吧?您生谁的气?是死人的?还是活人的?”
廖学铭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活人,死人的气我都生,死人不挑个时候死,偏偏今天去死,还偏偏死在扬娟到达的时候,让我措手不及。活人不给我面子,傲气十足,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行长?我还没退位呢!”廖学铭生气地把手啪地拍在桌面上。
高民一笑说:“看您说的,您就是退位了,也没说就是他接任呀?博士生怎么了?总行的博士生,博士后,一抓一大把,难道总行就不能派别的人来上任,非要就地取材不行?再说了,”高民俯过身子,压低声音说:“您跟老行长关系那么铁,您就不会向他说点什么,天高皇帝远,还不是您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