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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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日坛城-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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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未真:“也好。”
    奔出十多步,咬牙回头,见车夫妻子背影果然胯宽臀翘。
    车夫妻子过马路时,郝未真追上,挽住她胳膊:“你摸我袖子,慢慢摸,在肘弯里侧。”车夫妻子摸到一条硬块,郝未真:“金条。我嫖你。”
    车夫家在大洋桥,一间草顶木板房。,稻草为顶,木板为墙。郝未真自车夫妻子身上撑起,翻躺在一旁,车夫妻子坐起,套上外衣,平淡说:“这就对了,就算不能生孩子,也该玩玩女人。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吧?”
    郝未真阴脸坐起,拿过上衣,取出钢笔,在作为墙的木板写下一行字,严厉地说:“你生!如果是畸形或是白痴,就扔黄浦江。要是长到两岁还没有问题,就把孩子送到这。那时我会再给你三根金条,即便我死了,这的人也会给。”
    车夫妻子:“我不识字。”
    郝未真:“北平怀柔雪花山红障寺。”
    车夫妻子念念叨叨背了下来,郝未真穿好衣,推门出屋。车夫妻子叫道:“糟了!今天的日子不对,我怀不上孩子!”郝未真:“什么意思?”
    车夫妻子:“你还得来。”
    广泽之柱回到上南村两天,未能搜寻到世深顺造的踪迹,却在河边一棵槐树上看到前多外骨贴的字条,以本音堕一门的名义要求相见。
    前多外骨告知了炎净一行与东京棋院达成的秘密协议——先让广泽赢俞上泉,再由炎净赢广泽,以此方式让炎净坐上棋界第一人之位,避免炎净直接跟精神错乱的俞上泉下棋而让世人诟病“胜之不武”。
    遭到广泽的断然拒绝。他将直心镜影横置膝盖,森然道:“前多老师,您送给我的这柄刀,让我成为一个剑派的宗家。我的身份不容许我做这等替人挡骂的下贱事。”
    前多闲聊了几句,问明他不想与棋界人相见,道:“你多久没有在屋里住过了?我留不住你,但请泡过澡、用过晚餐再走吧。”
    段远晨修建的住宅外为中式四合院,内为日式建筑,设有泡澡间。广泽搓去泥垢,进入泡澡木盆。水汽蒸腾,不适于阅读,但在盆外壁架上还是放了叠报纸,广泽哼哼笑了,觉得是民族劣根的显现——没有必要的周到。
    五分钟后,广泽出了浴室,向前多表示他将与俞上泉对局。
    泡澡时,他还是随手翻了两页报纸,有一条新闻是湖北省孝感县坠毁一架日军飞机,乘机的日军陆军中将小笠原数夫身亡。
    广泽在河床上的龙头前站了许久,小笠原的签名清晰如初,俞上泉的诅咒似在耳边。不论诅咒的真幻,他均想下一盘棋了,酷爱围棋的小笠原曾说:“宗家,其实我更想看到您下出可以流传后世的名局。”
    抹去沙上的签名,广泽合掌低念:“小笠原师父,我以一盘棋来报答你。虽然俞上泉已疯,我已两年未碰棋,但毕竟是下棋啊,棋局一完,我会用隐见鬼爪将他刺死在棋盘前……”
    在顿木乡拙的主持下,广泽与俞上泉的棋战规定为:每局每人时限十三小时——广泽对此质疑,俞上泉已疯,如此长的用时没有必要,炎净解释:“他毕竟是第一人,就算是一种仪式吧。”广泽默认了。
    棋战没在上海日租界内,设在上南村段远晨宅院。因为按照传统,十番棋地点总是避免市区,以示为高雅之争。上南村非名胜景区,在战时环境下,为照顾俞上泉病情,也便如此了。
    让俞上泉坐到棋盘前,费了较大周折。俞上泉仍有棋手的自觉,但不理解为何对手由炎净换成了广泽,各人均无法提出合理解释,最后是顿木跟俞上泉谈了三个小时,俞上泉说:“算了,这样吧。”
    顿木归结于棋院的官僚体系,越分析越复杂,俞上泉听不懂,烦了。顿木对炎净交心:“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好在中国人性喜简洁,他果然烦了。”
    看对手近期的棋谱,是每一位临赛者的必须。俞上泉提出看广泽的近作,广泽习武两年,没有棋谱。前多凑了七盘东京棋院棋士的棋谱作为广泽之作,俞上泉看后说:“风格不统一,此人未找到自己,非一流人物。”
    前多向林不忘交待,俞上泉对棋的判断不行了,看出不统一,却看不出不是一个人下的。
    第一局棋,并非众人料想的广泽取得压倒性优势,两人几乎是在比赛失误。棋局进行五个小时后,顿木给炎净写字条:“这样的棋谱不要流传出去。”炎净在字条上划了表示同意的圆圈。
    俞上泉坐在棋盘前,与以往一般低眉,是百年老者的沉静。广泽眼吐凶光,周身焕发雄强气势。看外观,是一流高手之争。可惜,他俩都很久未下棋了。
    局势一直在错进错出,黄昏时分,广泽笨拙地杀掉俞上泉一块七个子的孤棋,胜出。顿木疲乏地宣布第一局结束,不需休息,明日举行第二局棋。
    第二日,顿木未去棋室。棋局进行五个小时后,林不忘来到他房间汇报战况——两人仍是业余爱好者般错进错出,俞上泉现在占据优势。
    顿木拿过棋谱,却不看,把棋谱扣在桌面上,问俞上泉如何打子。林不忘说棋子打在棋盘上很响。顿木:“头几步棋是这样?”林不忘:“每一下都是。”
    顿木提议去村里走走。
    一棵槐树让顿木停下,摸着粗糙树皮,道:“不管多老的树,春天抽枝后,都有一种能把人胸腔打开的清气。俞上泉也如此,看到他,我便会闻到。”
    随即自说自话:“哈哈,哪能真闻到什么气味,是俞上泉宁静的心感染了我。”半晌,又道:“这局棋,他输定了。他从小下棋,从没用力打过棋子,他失去了他的清气。’
    林不忘慎重接语:“日本棋手都是用力打子的,强调气势。’
    顿木:“但他是俞上泉,那不是他的节奏。”
    第二局是一盘细棋,双方均过于谨慎,小块小块地占地,几乎没有搏杀。近终局时,双方的差距在一两目之间。黄昏时,俞上泉认输,作为公证人的炎净一行宣布不安排休息日,明日便下第三局。
    晚上,顿木请炎净吃水果,两人感慨,古代十番棋最长纪录是二十一年,看来这次十番棋在第四天便可结束,千古未有。
    第三局棋未至黄昏便结束了,广泽平均两分钟下一手,俞上泉如一个被挑起游戏兴致的儿童,广泽一落子,立刻兴奋地打下一子。
    每人时限十三个小时,两人合计二十六小时,可下三天,如中间插上休息日,原本是七八天的棋,两人却当做每人时限两小时的一日快棋来下了。
    时间,是隆重的方式。时间少了,事物的档次便不同。
    顿木仍未去棋室,听到棋局结束的消息,感慨十番棋制度的贬值,接过炎净递来的棋谱,瞄了一眼,迅速摸出老花镜,低头看起来。
    二十分钟后,他摘下眼镜:“精彩。广泽不愧是本音堕新秀,他找到了自己的棋感。”炎净补充:“俞上泉也恢复了三分。”
    顿木摆手:“离他最好的状态差得远。嗯,毕竟我们有了一张可以公布的棋谱,能向世人交待了。”炎净点头:“俞上泉起码输得有职业水准。”
    顿木眼神黯淡,将老花镜折叠,别在领口。炎净皱起古怪笑容:“棋局结束时,发生了一件事——俞上泉提出要休息四天。”
    顿木眼光一亮:“啊,这是他的职业本能!他想赢!”随即皱出与炎净一样的古怪笑容。两人心知,即便焕发了斗志,他也赢不了。观三局棋谱,他已丧失了连贯思维的能力。
    炎净:“我答应他了。”
    顿木:“这是对他的体恤,多谢。”
    当夜,广泽在河床龙头前摆了香烛果盘,哀悼小笠原数夫。香烛燃尽时,一个驼背老头在月光下显现。
    那是世深顺造,广泽凝目,发现他的身后隐约跟着一位黑衣女子。世深行来,女子影子般跟随,至龙头前,广泽才明确她是真实的。
    女人紧张得屏住呼吸的神情,总是动人的,她全副精神均在世深身上,视广泽如无物,甚至没有瞬间的一瞥。
    世深在广泽身前坐下,长刀置于膝上。广泽取正坐之姿,迎对着他,袖中的隐现鬼爪滑至腕部。
    世深:“我来,只想问问你与俞上泉对局的实情。”
    广泽暗呼出一口长气。世深慈祥地笑了:“我偷看过棋谱,你们下得真糟啊。”
    广泽放松下来:“世上有些东西,一旦会了,便永远会了。棋便是这样,我虽两年未下,也不至于下得那么业余。”
    稍作停顿,又言:“我俩不是在下棋,不知在下什么……第一局,我刚坐在棋盘前,便感到一道如刀的杀气。如果我没有习武,恐怕根本感觉不到。”
    世深:“你与俞上泉的杀气较量,下棋仅是一种表象?”
    广泽:“素乃本音堕曾告诉我,许多人在私下研究时可以想出绝世高招,但在对局时就是下不出来,有一种神秘的东西阻碍了他们。”
    是杀气。围棋不是数字化游戏。是两个人面对面的较量,潜在的个人气质、意志影响着计算。
    广泽继续说:“很想体会他发疯之前的杀气,一定贵如名刀。”
    世深感慨:“他不习武,是我平生憾事。”
    广泽:“知道,你想在俞上泉身上重现宫本武藏的剑法,为此不惜让一刀流灭亡……或许,现在你能补上这个遗憾。”
    世深的瞳孔骤然缩小,如窥鼠之猫。
    广泽:“我三局险胜,胜在气质,是从武功里焕发出的一种气质。他精神不正常了,但职业棋手的本能仍在,或许他判断不清他缺的是什么,但他有一种要补充的强烈欲望。四天休息的日子,他会疯狂地寻找,在书籍里找、在女人身上找、在河水石头中找……找不到,他的病情会加重。”
    世深对广泽做出沉首致谢之姿,广泽沉首回礼:“我不是帮你。只是不想四天后,我面对的是一个无法下棋的人。”
    世深起身:“你的武功还杀不了我,偷袭我吧。”言罢佝偻着身子行去,上岸入村,黑衣女子仍影子般跟随。
    他俩消失后,广泽左袖中蹿出一线银光,长达三尺,一闪即缩回袖中。广泽脸色凝重,叹一声:“可以杀死你。”
    为何没有出手?是世深的气质制约了他。此情况,正如对局之理。
    坐在家门口的村长猛然醒来,见到世深顺造和黑衣女子走过。他俩过去许久,一辆装轮藤椅推到村长家石阶前,上面坐着段远晨。
    村长:“唉,我的藤椅也该安上轮子。”
    段远晨从膝盖上拿起一盒药,扔到村长腿上:“治梅毒的特效药。”村长:“不是治不好么?”
    段远晨笑了:“治得好。大自然里总是一物降一物,怎么会有永远治不好的病呢?”
    村长:“太感谢了!”
    段远晨点头:“老贺骗了我,让我出丑。他向土肥鸯司令偷袭的时候,我才明白,他不可能是李门的道首,只是一个替身。”
    村长:“你说什么?老贺怎么啦?”
    段远晨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了,加重语气:“道首绝不会做烈士。毕竟是一门领袖,与武夫的思维不同。”村长叹道:“不懂。”
    段远晨:“我原想以李门道首献礼,换取特务总长一职,老贺坏了我的好事,但日本人是很宽厚的,让我做李门的道首,重建李门。所以你是不是李门的道首,已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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