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什么,也不过过脑子,顾姐都说许健已经死很久了,就算于明远这里有密室,死人怎么可能自己爬出来!”艾小美白了一眼杜英雄说。
“对,小美说得是,这个问题值得咱们仔细分析一下。”韩印凝着神,说,“一个饿死的人,而且死后还被冷冻过一段时间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小院里呢?还有,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将尸体转移到这儿?他囚禁并饿死许健的动机又会是什么?”
“这案子还真是特别怪异。”顾菲菲皱了皱眉,说,“尸体四肢以及腕处都没有发现约束痕迹,许健若真是被饿死的,给我的感觉是凶手既想让他死,又不想留下任何他杀的迹象。”
“也许咱们先前的思路是正确的,也许又有杀人卖尸团伙出现,只不过这伙人要聪明和谨慎些,愿意浪费时间掩盖尸体真实来源。”杜英雄接下话说。
“未必,如果真是那样,把尸体转移到这里又怎么解释?”顾菲菲摇摇头说。
“是啊,动机太令人难以琢磨了,我有种感觉,掳走许健的凶手应该就是村里的人。”韩印顿了顿,犹疑地说,“不过这么大点的村子,哪儿能悄无声息饿死个大活人呢?”
“这个也许尸检过后能给咱们一些提示,通常被饿死的人胃里都会留下一些环境证据。”顾菲菲掏出手机,说,“还是赶紧通知专案组来收尸做尸检吧!”
大约半小时后,专案组组长带领警员赶到,顾菲菲简单介绍了情况,专案组组长用商量的语气说:“顾警官,跟你说个事。我们法医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于明远的案子上,人手实在太紧了。我知道你是著名的法医,能麻烦你帮帮忙,亲自给许健做次尸检吗?”
“没问题。”顾菲菲痛快地应道。其实即使组长不发话,她也会主动要求的,她很清楚,这是并不复杂却极为关键的一次尸检。
尸体运走后,韩印等人与勘查员一道,支起照明灯在农宅里继续搜索,虽然不大可能会找到物证,但也一直持续到天亮才收队。
早晨,冯傻子冯根的母亲牛桂花,做好早饭便要到田里干农活。
丈夫失踪后杳无音信,唯一的儿子又是个傻子,养家糊口的重担必然落在她的肩上。牛桂花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整天忙里忙外,还要照顾傻子的穿衣吃饭,累得她实在没精力多注意傻子的活动,只是大概知道他吃饱睡足便满村子转悠找他爸。好在村里的乡亲时不时帮她留意着,傻子也不至于走丢。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牛桂花心里一个劲地直发慌,觉得出门前要看一眼傻儿子才安心。于是,她边吆喝着饭在锅里,起床后别忘了吃,边推开傻子睡觉屋子的门。可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起来——傻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怀里搂着一具好似被剥了皮的人!
村主任和韩印等人闻讯赶来时,牛桂花正哭着劝儿子赶紧将怀里抱着的吓人玩意儿扔掉,可傻子却缩在墙边越抱越紧,嘴里小声嘟哝着:“爸爸……爸爸……”
冯傻子口中的爸爸,貌似用木头刻制的人体模型,全身上下都被剥去了表皮,露出一根根棕红色的血管和肌肉组织,骨盆部位没有皮肉只剩下骨架,男性生殖器官和睾丸赫然裸露着,左手边擎着一张“面皮”,右手则握着一把长匕首……
韩印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其实就是传说中将真实人体通过“生物塑化”处理制成的一个人体标本。可冯傻子怎么会拥有一具人体标本呢?
第七章 “尸体工厂”
“通过生物塑化制成的人体标本又叫‘塑化人’,其原理是采用硅橡胶、环氧树脂等活性高分子多聚物,对尸体标本中的液体和脂肪进行置换,从而形成了无味、无毒,既保持干燥又有一定韧性的人体标本。此项技术由德国纳粹后裔最先发明,后经美国人改良,技术更加成熟高效。制成的人体标本多用于世界各地巡回展览,美其名曰科普人体组织结构,其实不过是通过制造轰动效应牟取暴利而已,说白了就是打着医学启蒙的幌子,赚人尸的钱。因此他们会对标本进行各种姿态的造型,比如冯根手上的标本,造型应该就是顾组长先前提过的,模仿耶稣十二门徒之一‘巴多罗买’的肖像。”韩印因为一次出国的机会,曾参观过所谓的“人体世界”展览,所以对这方面了解得很详细。
“鬼节夜,我和小美看到的,肯定就是这具人体标本啦!”韩印话音刚落,杜英雄瞪着眼睛,急不可耐地嚷嚷起来。接着又凑近冯傻子,佯怒道,“那天晚上你是故意吓我的是不是?”
冯傻子不搭话,使劲搂紧怀里的标本,眼睛不时偷瞄着杜英雄,窃笑了一阵,结结巴巴地说:“和爸爸……一起打你……你是坏人……”
韩印笑了笑,从旁说:“噢,我知道了,肯定是你那次把人踹疼了,人记仇了,专门埋伏在村主任家路边吓唬你。”
“哟,你还一肚子心眼儿啊!你可把我吓坏了,要赔我精神损失费哦!”杜英雄板着脸,故意逗冯傻子玩。
“得了吧,别不依不饶的,你应该感谢人家才是,你出车祸还是人家报的信儿呢!”艾小美试探着凑近冯傻子,左右摸了摸裤兜,翻到一包口香糖,举在手上说,“你告诉姐姐,你在哪儿找到爸爸的?姐姐给你糖吃。”
冯傻子眼睛一亮,使劲点点头,放下标本腾出手,飞快夺过口香糖,打开包装纸抽出一个送进嘴里。
“记着不能咽下去啊!”艾小美叮嘱了一句。
“嚼了吐……”冯傻子嬉皮笑脸,满足地说,“我比你大……是哥哥!”
“嗯,对,冯根太聪明了,你是哥哥!”艾小美继续哄着他说,“说吧,怎么找到爸爸的?”
冯傻子点点头,使劲嚼着口香糖,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指着杜英雄比画着说:“狗追他……大汽车撞……他倒……撞树……后门开了……抱回家……去大爷家报信……”
冯傻子比画着,断断续续描述着,众人先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仔细将冯傻子的话来回斟酌,反复梳理,韩印觉得情况有可能是这样的:冯根大晚上在村里乱溜达,恰巧目睹了车祸,肇事车辆应该是一辆载着人体标本的厢货车,厢货车先是剐蹭倒了杜英雄,接着撞到路边的树桩上,因此货厢后门被震开。要么是厢货车仓皇逃逸甩出了一具标本让冯傻子捡到了,要么就是冯傻子看到厢货车中的标本感到好奇,上去偷了一具抱回来,然后又到村主任家报信……
此种解读大家都觉得比较说得通,问题是人体标本真的就是冯根的父亲吗?这具标本又会跟大学生许健的失踪有关联吗?
先前大家判断,凶手之所以要将许健饿死,可能是想不露痕迹地倒卖尸体来顶替火化名额,那么也完全有可能将尸体倒卖到尸体加工厂,也许许健和其余四个人真正的失踪原因就是如此。可是有一点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许健的尸体会出现在于明远家呢?
先不管许健尸体被转移的疑问,先来假设有人在杀人卖尸给尸体加工厂,当然也有可能尸体加工厂的人就是元凶或者是同伙,而尸体加工厂的厢货车又从村边的213省道经过,这样综合起来看:尸体加工厂应该就设在周边的村子或者乡镇里。如果这种假设成立,只要找到尸体加工厂,基本上案子就破了。那接下来,一方面,要让专案组向工商部门查询本地区是否存在制作人体标本的工厂;另一方面,对原本并未作为重点寻查的车祸肇事车辆,要立即重视起来,当然最好是许健的尸检能提供一些有效的环境指引……
说什么来什么,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之时,顾菲菲打来电话,通报许健的尸检结果:先前的判断完全正确,由于长时间空腹蠕动,许健的胃黏膜极薄,属重度营养不良导致多器官功能衰竭死亡,也就是说他确实是被饿死的。解剖其胃部,发现多根狗毛,经技术鉴定,不属于同一种狗。
顾菲菲在电话里喜不自禁,众人也大为激动——方位偏僻、可以遮人耳目囚禁一个大活人,再加上“狗毛”的证据指引,养狗场的经营人黄氏兄弟,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专案组火速赶到鑫成村,与支援小组会合,数辆警车风驰电掣般赶往养狗场。
为避免黄氏兄弟狗急跳墙放出狼狗负隅顽抗,专案组先是派一名便衣侦查员佯装买狗前去敲门,待黄氏兄弟老大黄炳成大大咧咧打开大铁门时,才发现门外是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
霎时间,黄炳成身子一震,下意识欲转身逃跑,组长举着枪,沉声威严道:“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们可以省去对你在法庭上的审判了!你兄弟在哪儿?”
“在……在那屋睡觉呢!”黄炳成身子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指着身后一间平房说道。
未等组长发话,杜英雄带着两名侦查员快步冲进屋内,不大一会儿,便将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黄家老二黄炳耀从床上硬生生拖拽出屋来。那黄炳耀冷不丁没辨明情况,甩着膀子皱眉瞪眼正想破开大骂,便感觉脑门上抵着一支冰冷的枪管。他即刻认清了哥儿俩当下的处境,双手抱头老老实实蹲在地上。
“该你们了,先从仓库和他俩睡觉的地方开始,重点找一下冰柜!”顾菲菲对身边的勘查员发令道。
警员们立刻各司其职,很快便在一间存放狗粮的仓库里发现一台长条大冰柜。经缜密勘查,发现冰柜内壁集结的一处细冰碴中,冻着一小块灰色碎布,现场鉴别应该是衬衫的一角,而大学生许健失踪时正是身穿一件灰色短袖衬衫。情况很明显,尸体肯定在这台冰柜中冷冻过,由于是一台旧冰柜,可能上面的柜门有些透气,或者总有人来回开关,导致冰柜内壁集结了很多冰碴,恰巧冻住许健衬衫的一角。在黄氏兄弟将许健从冰柜中转移出来的时候,没太注意这一细节,衬衫被撕碎了,冻住的一角便裹在冰碴中。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是这小小一块碎布,让恶魔现了形。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还是要找到囚禁许健的地方。面对眼前证物袋中的那一小块碎布,黄氏兄弟明白大势已去,只好乖乖指认了囚禁之所。
那是大院围墙西侧紧挨着的两间红砖房,房子都只有一扇木门,没有窗户,其中一间敞着门,另一间则紧闭着。房子外围用铁丝栅栏圈出一块空间,几只大狼狗正在栅栏里和敞着门的那间养狗房中蹿来蹿去。不用问,紧闭房门的那间,便是囚禁受害人之所。
专案组让黄氏兄弟将狼狗都赶到狗房里,警告他们不要怀有侥幸心理,若是敢耍花招放出狼狗,警方绝对不会客气。不过这只是恐吓他俩而已,谁也不想看到那种情况发生,毕竟狗也是一条生命。
黄氏兄弟老老实实按照组长说的,将狼狗都赶到狗房里,拿出钥匙将旁边狗房上的门锁打开。
众警员进到房间,见屋子有八九平方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臊臭味,四周墙上都钉着厚厚的用来隔音的海绵,屋子墙角边摆着一个大狗笼,想必受害人就是被关在那里活活饿死的。狗笼呈四方形,左右高矮不过一米五,成年人关在里面只能一直弓着身子坐着——炎热高温下,屋门紧闭,臭味扑鼻,黑漆漆的空间里,受害人蜷在狗笼里饥肠辘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即使有轻微的求救声音传到外面,也会被狼狗的狂吠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