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良。方啓之没有为那些事件添油加醋,也没有参杂任何私人的情绪在内,而是非常客观地分析了一切。正因为如此,金铭良的思维防护彻底被他击溃了。孩子开始对方啓之有了心理上的依赖。因为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再能够信任了。
父亲,是杀人犯。在金铭良尚且幼小的心里,留下了那最深最痛的烙印。
“铭良!接着!”金和将手里的皮球扔向儿子,见才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儿子一路小跑得追着没能接住而滚到一边去的皮球,孩子可爱的步态不禁让他傻笑了起来。“爸爸!接球!”金铭良双手举过头,使劲将球抛出一条完美的弧线。金和抬起头,倒退着并也将双手高举,刚想跳起身抓住半空中的球,却不慎被身后的花坛围栏绊倒了!“爸……你没事吧!”过了这个夏天,金铭良就要念小学了。金和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没事,放心吧!老爸的身子骨好着呢!”
“我不是说再等一等吗!”“啪”地一声,金和将手里的遥控器重重地甩在了茶几上。妻子和儿子都被他弄出的响声吓了一跳。妻子皱着眉头,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态度,回答道:“时间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律师吧……”金铭良打开自己的房门,躲在门缝后看着外面发生的事。他看见父亲的神情,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就在这时,父亲竟然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房门——“你站在那儿干什么!把门关好快做作业!”父亲的怒喝之后,金铭良紧紧地锁上了房门,背靠着门墙,微微地喘着气。
他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为什么曾经的温柔一瞬间就能消失殚尽呢?尚且年幼的金铭良,实在无法参透这其中的原因。
而金和呢?他又是何时进入的这场策划已久的游戏呢?毋庸置疑,就是在银行劫案之前。
兄弟,这词语,或是这关系,总会让人觉得很温暖。但是现实,却总是会给其添加上一些其他的味道。那可以是甜的,可以是酸的,也可以是苦的,更可以是涩的。金和从没想过要恨自己的哥哥,但是哥哥却拥有了一切他所想拥有的,自己即使再如何努力,得到的也仅仅是旁人形式上或出自自我救赎的心态下做出的所谓的爱——这是金和自己的想法,他也从未和其他人谈起过,更准确地说,他从没有和任何人说出过自己关于“兄弟”的看法。当然,让其对“兄弟”如此不屑或鄙视的原因,其母亲也有非常大的作用。何嘉沅是个精明的女人,只是她把作为一个母亲的利器用错了地方——偏心——偏爱长子的种种行为让金和留下了许多不快的想法。只是,他很能理解母亲的这些作为,他也试想过,如果自己和母亲换个位置,或许自己也会这么做吧!毕竟自己的大哥比自己强了许多,无论是身体还是事业还是人际关系等等。自卑,或是自负,总是在金和的心里交替着。面对哥哥,他只能低头,其他的行为,他想不到,想不出。金和很敏感,或者说已经敏感到了极端的程度,所以成为了一种病态。他把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好心都臆想成了各种带有不同目的性的程序作为,而那些所谓的善意的谎言则更不用提了,毕竟金和的敏感原因之一也包括其对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因此,他很难相信人,更难以接受他人虚伪的凌驾于自己的自我尊严之上——因为那些虚伪之徒没有资格如此践踏别人的尊严——这是金和最真实的想法。妻子虽然对自己很好,任劳任怨,自己时常也会感到愧疚,可是他的大脑总是不允许自己去相信,所以理智再三告诉自己妻子的好,也无法阻挡病发时的一时冲动而衍生的一系列猜疑。他想过自杀,因为他觉得世间无“信”。可是被药物制止了。毕竟妻子在这些问题上还是比较专业的,所以控制的很好。只是,自杀被遏制了,杀他呢?无“信”,并非个人之力能扭转,无论问题是出在自身,还是他人,或是整个世界……
而在金睦家惨遭灭门前的一个月,金家的杂货店遭到劫持事件。虽然并无太大损失,却也让一家人心有余悸。那次的劫持,无非就是一次踩点实验。当然,踩点的位置并不是杂货店,而是金家的住所。实施者自然是与银行抢劫案有关之人,只是这关系不易被察觉罢了。而后对金睦一家实施残害的人,以及他们做出的将那夫妻二人杀死后再毁容的举动,则可想是何缘由。
金和是个技术非常好的员工,做事也非常细致认真。他总是会一个人埋头苦干到深夜,也因为病的缘故,他晚上总是睡不着,而且反而比白天更清醒,觉得夜里的思维更活跃。为了多赚点钱,也同时听信了身边一些朋友的推荐,他在网络上遇到了一群人。准确地说,那是一群黑市商人。他们的经营范围可以被称为无限公司,可想而知是任何领域都可能涉及的,所以能够获取暴利的可能性也非常地大。金和在美国治疗的期间将英语练得非常流利了,所以与那群人交流没有任何问题。自从那一刻起,他除了正常工作外,剩余的时间就会全部泼在电脑上与那群人聊天,帮助交易。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黑客。
不断获取高额报酬后,金和愈发不可收拾,深入那群人之后发现,原来自己想要从中获取通过正常途径获取不到的资源也是绝对有可能的,而且内部人员的可信度会更高。就在那时,解小峰找上门了。当他塞给解小峰一万元现今后的那天夜里,他与黑市BBS上的朋友聊起了自己的遭遇后,对方就提出了帮忙。价格非常优惠,而且金和只要在那儿接上三笔买卖就足以付清,于是,便上演了“邀请”罗桂芬交换杀人的序幕。而那天夜里,让他捧腹大笑了许久的,就是桂花芬芳最后的那句告别的话……他想到了,楚国荣会是个不错的帮手。随后,他便在BBS上找熟人联系下了单,并且将解小峰家的情报搜集以及安排计划等等一并购买了。而就在对方为自己提供了多种“套餐”组合之时,金和想到了金睦——那个让自己这一生都妒羡的哥哥……接着,他只需要完成手中刚接完的黑单,就能够坐享其成。
这是杀人吗?他当时并不觉得。因为,那时人都还活着。
“你知道被溺爱的孩子最可怕的缺陷是什么吗?”方啓之曾经问过金铭良这句话。金铭良摇头,回答说:“我可没被溺爱,妈妈对我还是很严格的!”方啓之笑了。他回道:“被溺爱了之后,你就会不知道疼。不仅不知道自己的,也不知道别人的。因为你身边的人都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但是人这个东西,如果自己不知道疼,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用刀去刺别人会有多疼,更不知道,别人用刀刺别人会有多疼……所以说,难得和人打架并不是坏事,交剑知爱,交拳知心。打完了,互相的矛盾解决了,就继续做朋友,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将来你再一次愤怒的时候你在行动前就明白,如果你用某种方式去对待你恨的人,对方究竟会有怎样的体会……”
第十一章、“捅”心的余味(3)
这一年过年前,楚国荣遭遇了窘境。同时,他也想到了曾经保存下来的那十万元钱。动,还是不动?他正矛盾着,回忆着,突然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似的。
他重新去查阅了郭祥,也就是解小峰的背景,这时才发现,他竟然是解莉的弟弟!他觉得自己豁然开朗了,明白了四年半前的那次“委托”的“真实含义”。
楚国荣的想法很好。他想着,先不动这十万,留着当作家里的备用钱。而手头上急需解决的问题,不如找解莉来的更直接。
他找了许久,将金和用来与他们联系的方式重新挖了出来,并对金和留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是谁了。”
看到这句话,金和沉默了许久。第二天,楚国荣看到了他的回答:“然后呢?”
“我现在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需要你帮忙而已。”
金和看着这句话,再次笑了。他回想起了那一天夜里楚国荣代替罗桂芬回答的那句道别的话,再次捧腹大笑了起来。
“行啊,说吧,有什么需要帮忙呢?”
“很简单,你肯定能够解决的事。给我汇五十万。”
“还会有下次吗?”
“或许吧!”
“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去帮忙解决‘小’吗?”
楚国荣停顿了一下,继续回道:“当然,他是个瘾君子,会连累你不是?”
“瘾君子是怎么连累人的呢?”
看到这里,楚国荣有些犯糊涂,回了句:“那是你的事,现在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金和摇了摇头。他没有想到楚国荣竟然是如此愚蠢的人。当初解小峰就是敲诈自己才落到这结局,自己提醒那楚国荣,竟然对方还不理解!算了,或许这也是必然吧!
金和的做法与上一次一样,答应了。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去汇款。而是直接找黑市下单。今天的金和,积蓄足以买下十多回这类的单子。
只是此刻的金和并不知道,其实楚国荣并不知道他是谁。而在楚国荣死后他才慢慢感觉到,其实楚国荣并没有威胁到自己什么。他只能威胁到解莉,这也是当初自己选择交换杀人这一方式的主要目的不是吗?他有些后悔自己这次的行为。但是,事情已经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出殡的那天晚上,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掏出一万元现金,亲自送到了罗桂芬家里。
敲门前,他听了许久里面的谈话。
敲开门,他看见了那群年轻人。
他似乎有些动摇了。
他说了那句门框老化的话。
最后,回到家里,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正当他恍惚不可终日的时候,一个自称是黑市的朋友打来了电话。对方告诉他,还有一条活路可走,只要他付出所有的积蓄。
金和此刻早已对自己积攒的那些钱没有了兴趣。原本留下那些钱也只是想证明自我,但却没想到毫无用武之地。或者说,他根本没地方可用,也不会用。
他回道,钱不是问题,如果方法可行,自然会给钱。可是对方却说,要他先将三分之二付清,剩下的等一切结束之后再结款。想想对方似乎也算厚道,金和便同意了这次交易。
随后的一天,学校里的老师主动打电话给他,要求他出席家长会。他很奇怪,不是让孩子的母亲去更好吗?可是,对方却说,已经与金铭良的母亲联系过了,说还是让金和去的更好。他不知道前妻与老师之间有过怎样的对话,想到既然是铭良的事,那自然是接受了。
其实,那老师与前妻的谈话很简单,就是家长会延期了。
当天金和所遇见的老师并非和他通话的老师,老师也并没有提起过曾与其联系过的事。
而就在他去家长会的路上,身边的公用电话响了。他四周张望了一下,回想起前一日那黑市朋友所提示的话,便上前拿起了听筒。
其实,金和并不知道学校附近竟然也有一条通往远处的地下通道。
其实,那些防空洞的存在在NIL之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其实,在那条地下通道的出口早就有接头人等候着金和的到来,只是他们并没有实现给金和准备四个轮子的工具,而是一个轮子的工具以及一发子弹……
他并不知道,金铭良会到这所学校来上课,也是方啓之一手安排的。
她并不知道,金铭良竟然已经与方啓之认识了那么久。
方啓之知道,金铭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