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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不具真实感?这可就有趣了。”似乎惊讶于曳间的说词,影山回头说道。
从刚才就在扯着草的根户开口说:“为了让我们的推理具有客观性,那更需要让一无所知的读者能有解谜的乐趣,这样读者也才能以第三者的眼光审视这些事件的发生。”
“但是,毫不知情的读者读了小说,肯定会以小说叙述的两个故事情节里,选择其中一个为真实的观点来思考。”布濑立刻搭腔。
羽仁也忍不住开口了。“但是,布濑,如果是毫不知情的读者,应该不可能知道其中一个是忠实描述的现实情节,所以也无法判断哪一个才是真实发生的故事。”
“不,若产生这样的误解就令人困扰了。我刚才说的现实,完全是小说上的现实!只要想想就知道,陌生的读者在阅读这部小说时,会思考究竟哪一边的情节才是真实发生的故事,这也是非常自然的心态吧!”
“是吗,.”羽仁抬头回答后,面向奈尔玆。“糟糕,如此看来,我真的是华生了…我这么说会不会又引起误解啊?”
“你的话听起来还具有点怪!”奈尔玆的语调愉快。
根户接道:“还说风凉话?根本就该怪你写这种怪里怪气的小说。”
“哇!”羽仁发出大叫声,“你这样自甘示弱不对吧!对了……目前我们的情形,奈尔玆也许会写进下一章呢!各位最好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听羽仁这么一说,根户也瞪大了双眼。“那可不行,奈尔兹。你真的会把这里的谈话内容都写进小说里吗?”
“这可难说了……要到以后才知道。”奈尔兹虚晃一招。
“哼,事情愈来愈麻烦了,活着还真难过呀!”根户说着,将扯断的草叶撒在眼前。
绵延不绝的草坪上,到御苑来的游客还是很多,有的是三五好友一起,有的则携家带眷,更有许多情侣各自成群。其中有五、六个正在跳绳的小女孩,还有正在玩飞盘的一群人,这些人的装扮多姿多彩,在只有阳光的明亮绿色中,看起来像万花筒般灿烂。
尽管气温再低,眼前的一切仍是夏日的景象!
“你们看,云朵的轮廓特别分明。”突然,霍南德的手高举向天。
“嘿,真的呢!”曳间也忍不住用力点头。
彷彿透明的天空上,飘浮着几朵毫无阴影的绵云,展现出蓝白分明的对比。
“这可不简单!简直就是……在本来纯白的部份抹上蓝色的颜料,只留下云朵的形状。”说着,根户好像发现到了,“没错,极类似这篇小说的结构。”
“喔?双重结构吗?”羽仁也仰望天空,“依观点的不同,看起来可分为两种图案。各位应该都看过,中央黑色阴影的部份是花瓶状的烛台,却又像是黑色背景留白的两张侧脸正在面对面亲吻,《如何打造密室》就非常类似这样的双重结构。”
“没错,那张图很有名!”曳间用食指碰触额头,“这种所谓的欺瞒画实在非常有意思,在心理学课堂上,可以见到教授提出的许多实例。在那种画中,会创造出只有适合观者自己的不可思议结构作用。所以,在超现实主义的绘画中,也能见到这样的作用,这是因为充分采取欺瞒画的技法,达利与马格利特为佼佼者。彻底专注在几何学上的,则是艾薛尔……从心理学上来看,所谓的欺瞒画实在是很有趣,烛台和人的侧脸即使因黑白倒反而重叠,但观者绝对无法同时描绘那两种影像,也就是说,看画的人在某一瞬间见到烛台就是烛台、见到侧脸就是侧脸,只能联想到其中之一的影像。浮现的影像化为图案,而让相对的一方成为背景时,那也只是白色部份和黑色部份互换图案与背景,而不会坚持两方都是图案。我认为,这一点再某种意义下,显示了人类的想像力是有限制的。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也出现了不连续线……”
曳间说到这儿,后面几个字忽然含糊不清,根户打了一声响指。“哈哈,如此一来,这部小说又如何?既然同样是双重结构,那么第三者在阅读时,还是与绘画一样,常常必须在某一瞬间偏向真实或虚构的一方,对吧?不,我连自己说话的意义都搞迷糊了!也就是说,绝对无法同时是现实,也无法同时是虚构吧!但是,话又说回来,是现实同时也是虚构的这种状态,无法想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总而书之,兢是一团乱!”羽仁应道。
“你也真是的,下地狱去吧!”根户笑着再度丢出扯下的草叶。
这些草片大部份都散落在羽仁的胸口上,但是正好有一团弹到了坐在他身旁的影山脸上,想闪开都没机会。其他人不禁哄然大笑!
“呵,对不起。”
“不,没关系。”影山笑了笑,眨眨眼,摘下圆形黑框眼镜。
“但是……”影山擦拭厚镜片上的脏污,“……在奈尔兹这部小说中,反复使用‘颠倒’这个词,同时将真沼的消失与第三章最后的杀人事件结合,强迫地,不,该说是勉强地……其实也不能算是……应该说是巧妙地赋予颠倒的性质。在这种各类‘颠倒’的情况中,最重要的应该是刚才说的双重结构吧!这是我强烈的感觉。”
“是呀,当然是那样没错!”奈尔玆得意洋洋地回答。
根户接着说:“这一点我也持相同看法。但就像小说内容所述,现实与虚构或许只是隔着一张薄纸。小时候我一直在想,这个宇宙说不定是个大舞台,我们大家也许都只是依照某种情节而动作的玩偶。我想,这是任何人都会体验过的疑问,也是任何人在无法否定而又毫无根据的情况下结束了这个疑问。所以……身处在这种情形中的我们,其实很可能就是《如何打造密室》这部小说里的登场人物。也就是说,若我们真处在这部小说的虚构世界里,其实也不足为奇。”
根户说完,环视其他六个人的反应。
这是在以原色彩绘,描绘出祥和景象的广阔草地的一个角落!
2。搭乘觔斗云
甲斐把豆粒大小的笔尖下滑约两公分。
——还是暗了一些吗?
架起画架,想在画布上描绘的是久藤杏子的肖像。只不过,画布上的杏子却是从头到脚全身都裹在中世纪的法国宫廷服装里,坐在镶嵌金银线交错的豪华沙发上。似乎从烛台照出,然后再从对面的黑暗反照回来的朦胧光线,幽幽映出杏子的表情,在她脸上可以看到五只异样变形的小恶魔,而且在她彷彿已经沉睡的胸脯,深深刺了细长刀锷、感觉上非常锋利的短剑,暗红色的血潮大量从衣服底下流出。估计此一状况,应该是设定死后经过两小时的描绘。反正,重点在于,甲斐正在描绘已成了尸体的杏子!
这幅画作的显着特微是,连杏子的凄惨气息都非常鲜明。从紫檀木装潢的书房式房间角落,到死者的每一根睫毛为止,每一笔精细坚持的画工都令人惊叹不已,几乎像是一张照片了。沙发前方堆放着蜘蛛丝缠绕的地球仪、羽毛帚和望远镜之类的杂物,连从这些杂物的空隙间见到的窗外奇妙星空,都不禁让人以为那些画面都是奠实的。
甲斐放下细笔,退了两、三步,用白色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也不知是满意或焦躁地叹息出声,将画笔丢入洗笔筒,就那样凝视着自己几乎已接近完成的作品,脸上同时也浮现了皱纹累累的笑容。
“只剩下头发和披纱了。”他喃喃自语,从一旁的圆木椅上拿起烟盒,嘴上叼着最后没几根的香菸,一屁股坐在弹簧已快松脱的老旧扶手椅上,椅子发出让人厌烦的轧轧声。
甲斐埋坐在已失去弹力的靠背上,津津有味地吞云吐雾。然后,从鼓起的左胸口袋取出一张照片,和自己所绘的油画仔细比较。
照片中的杏子和画中采同样姿势坐在沙发上,但身上的衣服是一般的洋装,沙发也不如画中的豪华,地点是某个很普通的房间。甲斐的油画作品应该是在临摹这张照片吧!经过一番比较之后,甲斐再度满足地呼出细长的烟雾。
甲斐拍摄这张照片已是将近半年前的事了。提出要拍照的是杏子,她表示愿意让甲斐拍照,但甲斐必须以照片为样本帮忙画一幅油画,而且是化为尸体的状态。加上这样的条件后,游戏开始了,杏子只是短暂的、但是对甲斐而言却是漫长的游戏。甲斐咀嚼着如此的苦涩!
这时,传来有人叫唤他的声音。甲斐恰似从舒适的睡眠中被吵醒,皱起眉头,伸长脖子。
“喂,甲斐,在家吗?”
是曳间的声音。
“在,你等一下!”甲斐吼道,然后从铺设木质地板的工作室回到榻榻米房间,锁上了工作室房门,绷跳地走向玄关。
“什么事?”他边说边开门让曳间进来。
“还问有什么事!房门都锁上了,你的秘密主义丝毫未变!又在秘密工作室里画油画吧!”
“呵呵,没错!”
自己坐在那张战利品木椅上,伸手扭开桌上的收音机,流泄出来的是管风琴绚烂的演奏。
曳间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上次为什么没来?”
“你是指野餐那回吗?没什么,只是没心情。”
“是吗?”曳间从蓝色背心取出东西来。突然,那东西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像壮丽的巴洛克曲调,而是清凉的响声。
“啊,那是……?”
“没错,雏子的风铃。因为发生那件事,根户久借不还,所以我又转借过来……奈尔玆的小说里也对这方面的原委写得很清楚。”
“又是奈尔玆的小说!像你这种人为何会拘泥于那玩意儿?我看你们的行动简直就像是绕着那部小说打转!我对这种事,坦白说,完全无法忍受!”
“被你这么说,真的一点面子都没有……但是,小说里到底为什么仍未写出咒文的真相?依根户的调查,似乎是密宗的降三世明王三大秘法中所使用的特殊真言。而且有意思的是,那是在偶然的情况下用在降服这件事上。甚至那四尊明王和咒文,是藉着风铃来衬托的,很怪异吧!虽然我不知道是基于什么目的制作出这样的东西,但如果那时为了隐藏想要咒杀某人的恶意,而藉由这样的形状来掩饰,那我就必须说,这个人的脑袋相当与众不同,你不认为吗?不,我非常佩服把这种富有日本风情的风铃与密宗的咒文兜在一起。而且,本来眼睛看不见,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就是象征带来横祸……当然,我不认为咒文本身具有效果,但无法忽视的是依附在咒文上的恶意!我的兴趣多半在这方面……因为所谓人类的恶意,经常拥有能完成一切事物的力量!”
“对于这种说法,我毫无异议!”甲斐忽然想起刚才的油画,“这个世界上,几乎到处都充满了恶意与恶意之间永无止境的战争。”
“甲斐,你刚才瞄了工作室一眼,可能是你说的话和里面的东西有关吧!但是,收藏在任何人都没见过的‘不开放的房间’,我也无法亲眼求证!”
“呵呵,会说出这种臆测之词,完全不像你的个性。既然你有‘黑魔术师’之称,听说可以藉由透视术隔空猜物,是真的吗?”甲斐配合收音机流泄出的管风琴旋律,慢慢用身体打拍子,挑衅似地问道。
“这就麻烦了。”曳间边将风铃放回口袋,喃喃说道:“我没有透视术能力,顶多只是读心术,所以,我就试着靠读心术回答你好了。是一幅油画吧?”
“嘿,猜中了。呵呵,但我专攻油画,而且那里又是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