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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狼狈脱身,正想逃回堂上,不料庄外锣鼓又响,伴有叫骂之声,庄丁急急入内禀告:“这次来了两支送亲队伍,双方都要抢着进门,互不相让,在庄门前打起来了。”沈秀听得脸都白了。商清影忍耐不住,问道:“秀儿,到底怎么回事?”沈秀忙道:“妈,你别误会,这都是别人害我的,这些女子我一个都不认得。”说话间,忽见两名身着吉服的美貌女子一先一后奔入庄内,均是发乱钗横,盖头红绸早已不见,看到沈秀,均叫公子,争先抢来,拉住沈秀号啕大哭,各诉委屈。
商清影益发奇怪,问道:“秀儿,你不认得她们,她们为何认得你呢?”沈秀也不知如何辩解,情急间用力一甩,将那两名女子摔倒在地,二女见他如此绝情,均是号啕大哭,边哭边骂。
这时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忽又响起:“五个了,这叫什么?”那个沉闷的声音道:“无福临门如何?”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笑道:“果真是五福临门,好福气啊好福气。”沈秀怒极,向人群厉声喝道:“哪来的贼子,给我滚出来?”不料他一发话,人群复又寂然,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掉头,一时间哪分得出是谁说话。沈秀正想再骂,忽见孙贵急急走近,在他身边耳语两句,沈秀脸色刷地惨白,两眼努出,瞪着孙贵,孙贵默默点头。沈秀忙转身道:“爹,妈,我有点儿小事,出庄一趟。”商清影满腹疑窦,欲言又止。沈舟虚却冷哼一声,道:“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目视孙贵,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从实招来。若有半字欺瞒,你也知道我的家法。”
孙贵为他目光所逼,浑身打个哆嗦,扑通跪倒:“外面,外面还有五支送亲队伍,都被小的拦在庄外,不让进来。”
沈舟虚瞥了沈秀一眼,冷笑一声,说道:“让她们全都进来。”沈秀变色道:“爹爹。”沈舟虚咬着细白牙齿,狞笑道:“该来的都要来,你怕什么?”沈秀见父亲神色有异,不敢多言,无奈退到一旁,一时间,只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恨不得脚下便有一条地缝,方便一头钻入。
孙贵转身出庄,不多时,引着五名穿着大红吉服的女郎鱼贯而入,其中一女,腰腹粗大,竟已身怀六甲。沈秀瞧得目瞪口呆,先后这九名女子,无一不是他在江南各地私养的情人,原本九女各处一方,沈秀分而治之,近的朝秦暮楚,无日无之,远的数月一会,*情更浓。沈秀盘桓其中,不减帝王之乐。
即便是他的贴心奴仆,尽知九女住所的也是极少,沈秀自以为得计,但不知是谁人故意设局,竟在这个紧要关头,让这九女齐聚此地,沈秀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心中难过,到了极点。这时忽听人群中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道:“这下好了,十人凑齐,沈公子一天娶十,羡杀旁人。”那沉闷嗓音道:“这就叫做十全十美么?”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笑道:“哪有这种好事,我看叫做十面埋伏,楚霸王拔山扛鼎,也是抵挡不住。”
沈舟虚眉峰一蹙,冷冷道:“二位是谁?何必藏头露尾,不妨出来一见?”人群寂然不答,这时间,忽听头顶上有人扑哧一笑,扬声道:“张甲,刘乙,沈天算让你们出来,你们还躲着作甚?”众人吃了一惊,举目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头顶屋梁上多了一人,头顶斗笠,左腿下垂,右脚搁在梁上,半躺半坐,手持一个红漆葫芦,多口长饮。
只听两声长笑,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人来,一高一矮,双双向沈舟虚打了一个躬,高的阴阳怪气道:“小的张甲。”矮的则闷声道:“小的刘乙。”张甲嘻嘻笑道:“方才的话都是梁上那位老爷教的,沈天算不要见怪。”
沈舟虚听他二人以甲乙为号,必是假名,又见二人气度渊沉,分明都是武学高手,略一沉默,笑了笑,向那梁上男子道:“敢问足下尊名。”梁上那人笑道:“我姓梁,号上君。”沈舟虚冷笑易声,道:“你弄出如此闹剧,莫非与我沈家有仇?”梁上君道:“仇是有点儿,但我这次来,却是主持公道。”沈舟虚道:“什么公道?”梁上君道:“这九个女子,都是沈公子的相好,同床共枕,亲密无比。既要娶亲,就该一并娶了。如不然,岂非始乱之,终弃之,败坏了你沈天算的好名声。”
沈舟虚道:“你说他们都和小儿有染,可有凭证?”梁上君道:“要凭证么?这个好办!”说罢嘻嘻一笑,扬声道:“你们九个,谁能说出凭证,谁就能和沈公子成亲。”“有!”九女闻言,纷纷抢着道:“公子胸前,刺了一个‘渐’字。”“胡说八道。”沈秀脸色惨变,“梁上君,你唆使她们诬陷本人,天理不容。来人啊,将这些人统统抓起来。”喝叫未绝,陆渐忽地晃身而上,五指张开,哧的一声,将沈秀胸口衣杉扯下,只见雪白胸脯上,果然刺着一个鲜红的“渐”字。陆渐咦了一声,面露讶色。众人见了,一片哗然,稍有身份头脸的宾客纷纷起身,拂袖而去。
沈秀羞怒交迸,反掌劈向陆渐,却被陆渐攥住手腕,制得不能动弹,喝道:“这个,这个‘渐’字,谁给你刺的?”沈秀几乎气昏过去,骂道:“关你屁事。”陆渐双目瞪圆,厉声道:“你说不说?”手上用劲,沈秀顿时痛叫起来。
商清影原本心乱如麻,听见沈秀惨叫,又觉心痛,急道:“你放开他,这字是我刺的,不干他事。”陆渐瞧他一眼,双眉微皱,放开沈秀,转身走向姚晴,说道:“阿晴,你看清这厮的面目了么?随我走吧,呆在这里,徒自受辱。”说罢攥住姚晴皓腕,步履如飞,走在前面,姚晴身不由己,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二人出门,竟无一人阻拦。
带了庄外僻静处,陆渐方才停下,回头道:“阿晴……”话未说完,眼前素影晃动,陆渐左颊重重吃了一记耳光。陆渐被打得愣住,忽见姚晴扯下盖头,恨恨望着自己,秀目红肿,脸上满是泪痕。陆渐怔道:“阿晴,你干吗打我?”姚晴怒道:“这一下,你欢喜了么?”陆渐道:“我欢喜什么?”姚晴跌足怒道:“你带人捣乱,不但害我嫁不了人,还出尽了丑,哼,你以为我嫁沈秀,就会嫁你么?”陆渐神色一黯,叹道:“我不奢望你嫁我。但你嫁的人应该聪明正直,一心一意。沈秀衣冠禽兽,你嫁给了他,不会幸福。”
姚晴冷冷道:“他是三心二意,你就是一心一意?再说我愿意嫁谁便嫁谁,你又不是我爹,管得着么?更何况,只要能得到天部画像,别说嫁给沈秀,就是嫁给猫儿狗儿,我也不在乎!”说着说着,眼眶又是一红,流下泪来。
陆渐听得胸口一闷,窒息半响,方道:“难道说,那八幅画像,竟比你自己还重要,为了天下无敌,你宁愿作践自己?”
“那又怎样?”姚晴蓦地伸出袖子,狠狠揩去眼泪,“我要八图合一,天下无敌。怎么了?你害怕我厉害了,不好对付吗?”陆渐皱眉道:“我哪里会?你变厉害了,我欢喜还来不及。”
“真是口是心非。”姚晴冷笑一声,恨恨道:“你们这些臭男子,一旦有了本事,个个喜新厌旧,好色无餍。就像你这傻子,没本事的时候,满嘴甜言蜜语,一旦武功好了,就开始三心二意了。哼,将来我练成神功,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你们这些负心薄幸,自以为是的臭男子统统杀光,一个不留。”说着拂袖便走,陆渐方要追赶,姚晴忽从袖里掣出一把匕首,声色俱厉:“不许上来,你再上前一步,我便死给你看。”
陆渐见姚晴将匕首抵住玉颈,不由得又是心惊,又是颓丧,暗道:“她宁可自尽,也不肯见我么?”想到这里,心中酸楚,叹了口气,道:“阿晴,你别胡来,我不动便是。”姚晴深深看他一眼,忽觉心酸难抑,心知再作停留,势必又要哭将出来。当下冷哼一声,收起匕首,逝如轻烟,飘然去了。
陆渐呆立当地,目视窈窕倩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蓦地眼眶一热,泪如泉涌。
落泪中,忽听啧啧有声,陆渐一惊,抹去眼泪,转头望去忽见一人头戴斗笠,手持葫芦,坐在远处树下喝酒。陆渐认出这人正是在“得一山庄”捉弄沈秀的梁上君,不由怪道:“怎么是你?”
梁上君笑道:“什么你呀我的,一点儿礼貌都没有,你这么一点儿年纪,应该叫我前辈才是。”陆渐道:“原来是梁前辈……”说到这里,忽地噎住,两眼睁大,死死瞪着梁上君,目光之利,似乎要将那人斗笠洞穿。
梁上君徐徐起身,嘻嘻笑道:“乖后生,再叫我两声前辈听听。”忽地眼前人影一晃,头上一轻,斗笠已被陆渐揭开。陆渐瞪着他倒退两步,满脸不信之色,忽地一声惊呼,上前将他抱住,大叫道:“死谷缜,臭谷缜,你不学好,又来唬人。”叫到后面,已是喜极而泣。
谷缜见他如此激动,心中不胜感慨,俊眼泛红,叹了口气,笑道:“乖后生,我又不是你的阿晴,你抱我这样紧做什么?”
陆渐听得这话,又羞又恼,放开谷缜,狠狠给他一拳,骂道:“你不讲义气,既然没死,怎么也不找我?”谷缜笑道:“我不是找你来了么?还帮你出了一口恶气,给沈秀那小子娶了九个老婆,如今‘得一山庄’闹成一锅稀粥了,真他***过瘾。”陆渐想到方才送亲队伍接二连三的情形,也不由得哈哈大笑,握住谷缜手臂道:“这种缺德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谷缜笑笑,双手互击,从远处树后闪出两人,正是张甲,刘乙。谷缜笑道:“这二位都是我的伙计,这次为沈秀娶亲,都是他们一手操办。”又指陆渐道:“这位便是我常说的陆爷,还不来见过。”张,刘二人含笑上前,拱手道:“见过陆爷。”谷缜笑道:“他二人都是一方大豪,今日随我来此耍宝,真是大材小用。”张甲笑道:“能随谷爷耍宝,该是小材大用才对。”
谷缜笑了笑,挥手道:“此间没你们的事了,去吧。”二人躬身施礼,默默去了。
沧海22 柳暗花明之卷 同归(上)
更新时间:2007…11…26 19:19:59 本章字数:3937
陆渐满腹好奇,眼见二人远去。拉住谷缜;急急问道:“谷缜你怎么活过来的?”“说来话长”谷缜皱了皱眉,若有心事,“还是去我住所聊吧。”说着走到了路口,一拍手,便有仆人牵来两匹骏马,二人翻身上马,疾驰数里,便见一片柏树,霜皮溜雨,枝干挺拔,密林幽处,隐约可见一所精舍。
谷缜下马如林,将近精舍,便听一个脆声声的声音道:“哥哥回来了。”
墨绿影子晃动,谷萍儿奔出门外,见是谷缜撅嘴不乐。谷缜笑道:“萍儿你来接我吗?”谷萍儿清哼一声道:“我不接你,我接哥哥。”
谷缜道:“我不就是你哥哥吗?”谷萍儿吐出小舌头,做个鬼脸:“才不是呢,哥哥那么小,你这么大,才不是呢。”谷缜神色黯然,叹道:“萍儿,你闭上眼睛。”谷萍儿微一迟疑,闭上双眼,睫毛又长又密,宛如两面小扇轻轻颤动。
谷缜默不作声,抚摩他的细软绣发,谷萍儿娇躯忽地颤动起来,颤声道:“哥哥,是你么……”谷缜仍是默然,将她搂在怀里,谷萍儿眼里忽地留下泪来,反手抱着谷缜,喃喃道:“哥哥真是你啊,萍儿好怕,妈妈不见了,你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