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迷离,如夜里的寒烟,忽而又如朝阳一半清醒,身子挣扎扭曲,把握玉环的手却慢慢松开了。他已近乎虚脱,一生之中,竟然从未感到如此倦过,别说扯动玉环,就是动一下指头也不能够,唯独体内的热血汹涌如故,仿佛最烈的就在燃烧,不但要将他烧着,更似要将四周的一切化为灰烬。忽然间,他脑子一迷,心猛跳几下,然后就昏过去了。
昏沉中,银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倩影的四周,有五颜六色的光彩流淌奔走,溶溶泄泄,交织如一,活泼泼的,如抽芽的树,初绽的花,未露头的旭日,刚生产的婴儿,这种感觉其妙极了。那些流光没转一次,体内的炙热便消退一分,并带有一丝解脱的快意,慢慢地,心中的热火消退殆尽,慢慢冷了下来,恬静,平静,止如深潭,波澜不兴。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悦耳的银铃声。谷缜猝然而惊,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入眼的是一只晶莹无暇的手,握着那枚玉环,受玉环俨然融而为一,分不清哪是环,哪是手。谷缜的身子软绵绵的,甚至却慢慢清楚起来,抬眼望去,便看到那只手的主人,艾伊丝的神情很奇怪,正笑着,却笑得很苦。谷缜不觉松了一口气,扯动银铃的不是自己。艾伊丝盯着他的脸,许久不曾说话,眉宇间笼罩着一种悲凉。梁然无声对视,艾伊丝目光闪动,透着几分不甘,良久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够抗拒爱神之泪?好几次你分明都挨不住。。。。。。为何,为何偏偏忍耐下来?谷缜笑了笑:你永远不会明白的,爱是付出,你却只想占有,占有容易,爱一个人却很难。真地爱上了,这世上的任何艰难都不算什么,何况区区春药?
艾伊丝道:这么说,你能够挨过来,全因为心里有她?谷缜道:不错,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却不会为你动一根指头。艾伊丝面有怒色,但这怒色一闪即没,目光又被无奈充满,她沉默半晌,轻轻拍了拍手,绢,素儿女走到正对床边的一口檀木衣柜前,拉开柜门,柜中竟有一个女子,银衫素颜,嘴被布条死死封住,双眼泪光流转,清丽的脸庞上满是湿痕。
妙妙。”谷缜大吃一惊,定睛细看,那柜门上竟有两个小孔,从柜中看来,床上的一切尽收眼底。谷缜知觉的汗毛竖起,心里大骂艾伊丝恶毒,料想方才若意志稍弱,把持不住,扯动银铃,后面的适当真不堪设想,谷缜越想越觉得后怕,只觉得浑身发冷,尽是冷汗。“谷缜,你赢了。”艾伊丝忽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落寞之色,将手一拍,进来两个壮汉,将谷缜从床栏上解下,重新锁好。谷缜怒道:艾伊丝,你又要赖账?艾伊丝默不作声,徐徐向外走去。谷缜和施妙妙均被架着,紧随其后。舰船早已出了海口,四周碧波无垠,烟波微茫。艾伊丝莲步款款,走到魔龙舰首,迎着海风,金灿灿的长发飞扬不定,在日光中闪闪发亮。此时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谷缜也不列外,不觉心中焦躁,却又不敢乱动,目光一转,向施妙妙望去,施妙妙也正将目光投来,虽不能言,悲喜之情已洋溢在眉梢眼角。
二人四目相对,一言未发,却似交谈了千言万语,相隔数丈,两颗心却似紧紧贴在一起。谷缜心里欢喜已极,整个人几乎都要爆炸开来。海天交际处,落日渐沉,云霞紫红金黄,瑰丽绝伦。艾伊丝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小船准备好了吗?一名壮汉工身应到:备好了。艾伊丝转过头来,看看谷缜,又盯了施妙妙一阵,说道:我说话算数,谷缜你能过爱神之泪这关,我便放你。但这放人的法子也有许多种,你我是敌非友,放你不能太过容易,省得将来师父知道,责罚于我。说罢走到船舷,指着巨舰旁边一艘救生小艇道:船上有两天的饮食用水,这两日中你二人是死是活,全看上天的意思。说罢做个手势,便有奴婢用绳索将谷,施二人垂下甲板,放到小船之上,然后割断维系小船与巨舰的缆绳,碧水荡漾,小船漂远,艾伊丝目视二人,露出一丝苦笑,幽幽说道:后会有期。声音小得出奇,除了她几乎无人听到。说罢,艾伊丝轻轻挥袖,魔龙巨舰百桨齐发,破开海面,向着远方快速驶去。谷缜四肢被铁链锁住,却不妨碍动弹,挣扎片刻,糯稻施妙妙深浅,解开她双手束缚,施妙妙一得自由,便扯下塞口的布条,叫到:谷缜。。。。。。才叫一声,又落下泪来。谷缜笑嘻嘻地道:傻鱼儿,哭什么?咱们劫后重逢,理应高兴才是。施妙妙听了,悲意稍去,又笑起来,说道:是呀,该高兴才对的。说了这句,盯着谷缜看了一会,忽又双手捂脸,号啕大哭。谷缜不觉有些心慌,忙到:傻鱼儿,乖妙妙,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在番婆子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施妙妙攒袖抹泪,微微摇头:她就是绑着我,并为下什么毒手,我,我只是没脸见你,我好恨自己,恨不得死了才好。谷缜苦笑道:傻鱼儿,你若死了,我还能活吗?施妙妙呆了呆,忽又热泪盈眶,蓦地伸手抱住谷缜,呜呜哭道:谷缜,你,你现在越对我好,我心里越不好受,我冤枉你,打你,骂你,还要杀你,我怎么那么糊涂,谁都能不信你,我怎么不信你呢?你做了那么久的牢,吃了那么多的苦,好容易逃跑出来,想洗雪冤屈,那时候真是困难极了,我不但不帮你,还处处于你斗气作对,我怎么就那样傻,恨不得死了。”
谷缜默默听着,待她哭的差不多了,才笑道:“你若不傻,怎么叫傻鱼儿呢?你若不是这样傻,我又怎么会这样喜欢你?”
施妙妙见他嬉笑神气,心里微微动气,嘟起嘴道:谷缜,你打我骂我都好,干吗取笑我?谷缜笑了笑,说到:妙妙,我说的都是真话。那时候我一丁点证据都没有,怎么说都是个十足的坏人,你心里明明爱我怜我,却不肯包庇我,说起来你心里的苦处并不比我少。若不是这样,又怎么显得我的傻鱼儿正直无私呢?何况你不是心里有我,也不会生气,天底下的女孩谁不想自己的心上人清白正直?谁又想心上人是大坏蛋呢?施妙妙怔怔的望着他,虽不说话,眼泪却止不住的滑落双颊,好半晌,心神略定,轻哼一声道:谁是我心上人啦?谷缜接口笑道:我知道,他姓谷名缜,大号笑儿。施妙妙脸一红,啐道:绰号厚脸皮,别号坏东西。谷缜嘻嘻直笑,靠着施妙妙,想要与她亲近,却被推开。施妙妙望着落日下暗红色的浪花,呆呆出神,良久叹道:谷缜,你越对我好,我心里越难过,我,我这一辈子都欠你的。谷缜笑道:好啊,那就用一辈子来还。施妙妙一愣,望了谷缜一眼,见他脸上神气,忽然明白过来,双颊羞红,啐道:你胡说什么?哪有,哪有你这么蛮横的债主。谷缜笑道:我是生意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好了,容本债主县收几分利息。说罢伸长了嘴,出其不意在施妙妙雪白粉嫩的脸上啄了一下,还想再啄,施妙妙慌乱中伸手猛推,谷缜手足被缚,几乎掉进水里,索性施妙妙半途觉醒,将他拉回,红着脸道:哼,你在乱来,我,我就不客气了。谷缜甚是悻悻,哼了一声。施妙妙看他神态,想到他为自己受的苦楚,心生不忍,岔开话题道:你呀,真是猴子变的,就是捆了手脚,还要爬上爬下的。说罢便去拧谷缜手脚铁锁,拧了片刻,无力地停下,发愁道:我被人封住内力,怎么办好呢?”
谷缜奇道:谁封住你的内力?施妙妙呆了呆,眼里漏出恐惧神情,说道:说来话长,还是先解开铁锁再说。谷缜道:可惜我的乌金丝被那婆娘收去了。他目光一转,落在施妙妙头顶银簪上,笑道:妙妙,你将簪子借我用一下。施妙妙拔下簪子,谷缜接过,握在掌心,运劲一搓,那簪子立时变细,谷缜握住两头左右一扯,那银簪更变细长。施妙妙瞧得骇异,不知谷缜何时练成这般内力,只见他将银簪拉成细丝一般,反手插入锁孔,拔了数下,铁锁顿脱,谷缜双手得势,又将双脚镣铐打开,笑道:这些破铜烂铁,也想捆住爷爷,那番婆子未免小瞧人了。施妙妙欢喜不胜,嘴上却道:你又得意什么?胜而不骄,才算君子。谷缜笑道:君子二字个五年我不沾边,我是色鬼才对。说着便来拥抱,施妙妙闪身躲开,说道:你若是色鬼,方才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凭空错过?谷缜笑道:是啊,机会很好,我也后悔来着。施妙妙心中涌起一阵酸气,冷哼道:后悔了吗?那大船还没走远,你敢上去还来得及。谷缜笑嘻嘻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秀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妙妙,你哈不懂我的心么?在我心里,谁也无法取代你。施妙妙心儿也颤了起来,身子阵阵发抖,只觉谷缜的怀抱温柔极了,将自己每一分肌肤,每一根毛发都悄然覆盖,直到整个人儿都融化,得郎如此,夫复何求,她不由闭上了眼,泪珠不绝如缕,浸湿衣裳。
舟上二人心神俱醉,只觉此生已足,就此死了,也无遗憾。过了良久,施妙妙才从这种奇景中慢慢苏醒,举目望去,谷缜正盯着她,眼里也带着笑。施妙妙不觉双颊发烫,直起身来,痴痴望着远处明月,说道:谷缜,你知道吗?赢爷爷去世了。“赢万城?”谷缜双眉微皱,“他怎么死的?”施妙妙轻轻叹了口气:我离开天柱山,心里愧疚极了,漫无目的,四处游荡了一些日子。那一日,来到南京城郊,忽听爆炸之声,我听出是火部的火器,只怕是西城与东岛交手,便赶上去,却见宁不空正带着一伙人,和那位姚晴姚姑娘交战,姚姑娘势单力薄,眼看不支,我见他们欺负女流不说,更是以多取胜,一是不忿,便上前相助,将姚姑娘救了出来。。。。。。谷缜道:原来姚晴说的不错,她当真见过你。施妙妙道:是啊,我和她逃过火部,泽部的追杀,她大约是感激我,便说你不但活着,还在南京附近,劝我去找你,说你嘴巴虽然讨厌,但心里确是有我的。。。。。。谷缜不觉莞尔:这个姚大美人,算是说了一句人话。施妙妙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才不说人话,姚姑娘可是顶好的人,你干吗又诽谤人家?谷缜一愣,哈哈笑道:是,是,她是好人,我是恶人,后来怎样,你干吗不来找我?施妙妙脸一红,低声道:我知道你就在附近,躲还来不及,怎么敢找你呢?于是急急忙忙远离南京,又怕被你知道行踪,故而昼伏夜出,专拣偏僻处行走。谷缜苦笑道:你心可真狠,你一走了之,可知我多么挂念你?施妙妙低头不语,两行清泪从下颌滴下,嗒嗒滴在船舷上。谷缜忙道:妙妙,过去的事我不再提了,只要你再不离开我就好。施妙妙抬起头,瞪着他,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透着几分气恼,心里话冲口而出:谁离开你了?以后,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
谷缜听了这话,喜不自胜,紧紧搂住施妙妙,呵呵直笑,施妙妙话出了口,方才惊觉,羞不可抑,将头缩在谷缜怀里,怎么也抬不起来。谷缜问道:那么后来呢?施妙妙道:后来有一天,我忽然遇到了赢爷爷,他愁眉苦脸,跟我说岛王去世了。。。。。。说到这里,她的身体颤了颤,握住谷缜的手,说道,这,这是真的吗?谷缜叹了口气,黯然点头,将谷神通去世的经过说了一遍,施妙妙默默听着,眼泪决堤也似流下来,待到谷缜说完,已是号啕大哭,连声道:怎么办,岛王死了,东岛怎么办。。。。。。谷缜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