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面孔了。所以,这个秘密被我永久地埋了起来。”
“是吗?”我嘲弄着说,“那么我呢?”
于富贵深深地望着我,摇摇头:“你不会说的,你的嘴将永远闭住。”
“为什么?”我冷笑地望着他。
“因为……”他慢慢的斟酌着,“你的罪孽比我更重!”
我心里一阵发沉,仿佛被那把沉到池塘底的铁锤重重击了一下。
“我总共杀了有十几个人吧。”于富贵沉入了回忆,“而你,在邕州武斗时就杀了有十几个人吧?”他戏谑地望着我,“当初你参加武斗相比自以为是正义的,但是现在看来呢?你还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吗?”
我下意识地摸摸胸前的伤口,正因为这道伤口,我才退出武斗,回到神农镇,重新翻下深沉的罪孽。
“我犯的罪再大,也没有杀死自己的岳父吧?”他呵呵地笑,“林茵为你生了个儿子,可你却杀死林茵的父亲,我即使再残忍,这样的事也是做不出来的。”
“闭嘴!”我怒视着他,“当初如果不是你这个人渣,我又怎么会……”
“对对,我是个人渣。”于富贵拍着手叫好,“我这个人渣杀的都是外人,从来没有害死过深爱着自己的人。我的父母,我的岳父母,我一个个为他们养老送终,风光大葬,你呢?”
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溃败,是的,在道德上,我是一个被审判着。至于审判我的人是否有罪,并不重要。
“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于富贵叹息了起来,“历史就是历史,你看看现在,谁还在乎历史?大家都在忙着赚钱,比我们那时候更疯狂。”他激动起来,疯狂地挥着手,“我所埋葬的,只是神农镇那一小段历史,更多的,更大的,更惨痛的历史,都是被他们埋葬的,遗忘的!”
于富贵发泄了一通,慢慢平静下来,向我伸出手,诚恳地说:“其实,你我都已经很辉煌了,就把这段历史埋在我们的心里,不是挺好吗?”
我没有伸出手,但是我知道,无论在别人的眼里我如何辉煌,我的历史的确已经被埋葬了,埋葬在了神农镇,埋葬在刺刀与杀戳间。如今活着的只是卢婶告诉我的一个使命:“让下一代活得更幸福。”
我回过头,转身离开了这座山崖。它的名字,于富贵说,叫望断崖。
从此,我再也没有回到神农镇。
【7】
李澳中的心随着文字的进展渐渐勒紧,嗓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仅仅扼住,他嗬嗬嗬想喘口气,仿佛想笑,又仿佛想哭,但是这口气却没喘出来,深入骨髓的那种恐惧让他浑身颤抖。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上那块狼牙形的疤痕,忽然想起那个悠远的年代,那时候,他还在襁褓里,山间林木的清香丝丝缕缕地拂过他的小鼻子。一头饿狼腥臭的口吻在他脸上舔来舔去,尖利的牙齿正在拱着他柔软的脖子。
然后是饿狼的惨叫声急促地远去,然后他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眼前是一对山里的老农夫妇。这种记忆是黄岩嘴那对老农夫妇,他的养父母闲谈时刻在他的印象中的。他们刚好去神农镇赶集回来,赶跑了饿狼,将这个被遗弃的婴儿带回了黄岩嘴。
“老头子,你看这孩子多可爱,怎么会被人扔在这里了呢?”老妇人说。
“嗯,嗯。”老农说。
“老头子,这孩子怪可怜的,咱收养了吧?”老妇人说。
“噢,噢。”老农说。
“给他起个名儿吧!”老妇人说。
“中,中。”老农说。
“起个啥名字呢?你想想。”老妇人说。
“噢,中。”老农说。
“噢中?”老妇人说,“那就叫他噢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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