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若潇洒地挥手:“再见!Досвидания(俄语,“再见”的意思)!”
楚海洋刚想解绳子去追,却看到地上的蟠螭刀:“别信!刀没带!”
那人便立刻兜回来,结果被楚海洋一把勒住。
夏明若呜呜哭起来,他抱紧楚海洋的腿可怜巴巴说:“海洋,看在你我青梅竹马的分上……”
楚海洋被气乐了,一言不发往他腰上系绳。
“别,别啊!”夏明若抓着楚海洋的手哀求说,“你拿根绳子把我拴悬崖上那还不如让我死呢,我怕高啊!”
“怕啊怕啊就不怕了。”楚海洋拖着他往悬崖边走。
夏明若说:“不不不不不不!算了算了算了!哥们儿哥们儿!”
“别信,”楚海洋侧着头看他,郑重地说,“这也许是赵老教授生前最后一个愿望,你真的忍心不替他看一眼吗?”
夏明若愣了愣,和楚海洋对视半天,最后下定了决心:“你看了也就等于我看了嘛。”
……太不要脸了(在乡政府的老黄现在正聚精会神地蹲在一个耗子洞前)。
楚海洋果断地布置:“重行李不用带,拿好常用工具。小陈你不怕高吧?我们仨下。”
小陈骄傲地一挺胸脯,心中充满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不怕!”
楚海洋先走到悬崖边,抓紧绳索:“我第一个,别信跟着,和我保持一米的距离。”
夏明若高喊:“等等!”
楚海洋便等着。
夏明若说:“让我酝酿酝酿!”
楚海洋说:“小陈,我包里有军用背带,麻烦拿给我。”
小陈立刻奉上。
楚海洋一躬身把夏明若背起来,像打包裹一样把他打在自己身上。
夏明若说:“别别别!”
楚海洋说:“你现在才不好意思,晚了。”
“我哪能呢!”夏明若说,“我是说别把我放后面,万一绳子断了我可就做自由落体运动了,换前面行不行?”
“前面也一样自由落体,你还指望我捞你?稀罕去吧你!”楚海洋将他放到胸前,用背带扎紧。夏明若深呼吸,迅速进入应激状态,所谓应激状态就是闭上眼睛后僵直,任凭时空在四周流动。
楚海洋开始慢慢放绳,借助登山镐保持平衡。两个人比起一个人重心容易稳定,但不代表好控制,一不留神就在崖壁上打转。此时才能体会什么叫做命悬一线,万一绳子断了,两人就都算是捐躯了。
几块碎石被楚海洋踩塌,坠入了深崖。
夏明若问:“到了没?”
“没呢,”楚海洋满头是汗,喘着气说,“你别动啊。”
“不敢不敢,到了说一声。”
“差不多了。”楚海洋艰难地掉头看,洞口就在脚下。
“别信,你的脚能碰到崖壁吗?”
“能。”
“那就现在,和我一起蹬,一、二、”楚海洋喊,“三!”
四足发力,蹬离悬崖,楚海洋同时松绳,惯性将两人甩进山洞。
然后跌个狗吃屎。
夏明若捂头说:“卑鄙啊……”
楚海洋说:“活该,谁让你要在前面。”
这是个下行洞,洞内平整,洞四周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洞体延伸极宽,但除了落日光线能照射到的洞口部分,其余都隐藏在浓浓的黑暗中。
楚海洋解开腰上的绳结,将其固定在洞头突出的岩石上,然后探出头去喊:“小陈!下来!”
小陈答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呢,他的人就已经站到了眼前,速度之快,动作之敏捷,就像一只猫,楚海洋自叹弗如。
“我小时候,爷爷带我采过药。”小陈同志终于露了把脸。
这时夏明若的低呼声在空旷中传来:“我的天哪……”
楚海洋拧开手电:“啊?”
夏明若掩饰不住兴奋地指着洞穴深处,楚海洋前进几步,吸口气说:“竟然让你猜对了……”
悬棺。
不是一具,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数十上百具。黑色的棺木大多已经坍塌腐朽,地上有零碎的尸骨——有的还是尸骨,有的已经腐朽成粉。
夏明若反射性地抖开手帕扎在口鼻上,然后就听到扑通一声,小陈吓晕了。
夏明若跑去掐他的人中,掐醒后被小陈突然一把抱住:“棺材!”
夏明若说:“嗯,都是木头。”
小陈哭喊:“死人!”
夏明若说:“人类骨骼。”
小陈歇斯底里了:“鬼啊——!”
夏明若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
他一边卷袖子、戴手套,一边说:“小陈同志,激动是应该的,这是我国目前发现的最大的悬棺葬群。待会儿我们邀请你一起合影留念,然后光荣地刊登在考古学报上。”
楚海洋把皮尺的一端扔给他:“别信,测量。”
夏明若接过,往外推小陈:“你别贴着我,我没法干活。”
小陈抖抖嗦嗦说:“小夏同志,我害怕!”
楚海洋说:“小陈,你在洞口等我们。”
小陈大喊起来:“别丢下我一个啊!天要黑了,这里有鬼!有僵尸!白白白白毛僵尸!吃吃吃人的!被吃了就投不了胎,要当孤魂野鬼的!”
“啧,”楚海洋叉腰说,“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还白毛,白毛那是正常现象,尸体本身会霉变,一霉变就长白毛。一定湿度,一定温度,有营养的提供体,加上真菌感染,于是长白毛。”
“如果你有脚气,以后肯定长白毛。”夏明若笃定地说。
小陈翻着白眼滑倒在地上:“……我有脚气。”
“那你前途很光明嘛。”夏明若说。
“你别吓他了。”楚海洋轻轻触摸着棺木。
夏明若叹口气,干脆把自己和小陈拴在一起,拍拍腰上的绳子对他说:“我到哪儿你到哪儿,这样不怕了吧?”
小陈点点头,夏明若于是抖抖皮尺:“测量。”
“东三,完整,长1。84米,宽0。74米,高0。67米,”楚海洋报数,“再量一具备案。”
夏明若拿着小本子边走边写,刚迈了几步就听到小陈饱含恐惧的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股大力猛然向后拉去。他的瞳孔瞬间放大,楚海洋飞身扑来紧缠住他的胳膊,两人在地上滑行数米才勉强停下。
“小陈!”楚海洋大喊。
“小陈怎么了?”夏明若这才反应过来。
回答他们的是小陈几乎想把喉咙喊破的嘶吼:“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鬼抓我啊啊啊!!!”
“小陈!小陈别怕!”楚海洋喊,“你只是掉洞里去了!手脚不要乱动,否则我们拉不动你!你试试能不能碰到洞壁!”
夏明若龇牙咧嘴催促:“快……快……我的腰要断了……”
“小陈!——”
小陈似乎恢复了些理智,摸索一阵后用变了调的声音回答:“碰……碰到了。”
“那就撑着洞壁上来,”楚海洋说,“快一点儿!别信你小子也坚持一下!”
夏明若哀号:“车裂啊——同志们——”
“来……来……来来了,”小陈忙不迭说,“马上上来!就……上来!”
可下一秒又听到他的啸叫,接着小陈同志一飞冲天,生生从洞里弹了出来。
夏明若看呆了:“哎呀……”
小陈狂奔喊:“鬼呀——!”
夏明若被他拖得满地滚,楚海洋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一铲子拍在小陈脑袋上。
小陈咕咚一声倒下,楚海洋赶忙把夏明若扶起来,只见他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破的,腰上一道血痕尤其严重。
“你太壮观了,别信。”楚海洋把他腰上的麻绳解开,“应该让老黄来舔舔!”
夏明若疼得直抽气儿:“我有毒,老黄就算是猫蛊,舔了也会死!我这身衣服算完蛋了,还挺新呢,一个补丁都没有。”
“所以它是蛊,你是妖。老爷们儿在乎衣服干吗?”楚海洋说,“我包里有药品,你忍耐一会儿。”
夏明若恼火地说:“我不在乎,我妈可在乎,她攒了多长时间的布票才给我做这么一身,我爸都穿不上呢。小陈你这家伙!赔我!”
“到底看到什么了?”楚海洋凑到小陈失足的洞口。
这洞直径五十厘米左右,勉强能够挤进去一个成人,洞形非常规整,明显是人工凿成。洞口被一块棺木碎片掩盖着,楚海洋和夏明若出于保护文物的本能避开了,但小陈是一直闭着眼睛的,所以才不慎失足。
楚海洋用手电往洞里照,沉默半晌后对夏明若说:“昨天晚上真的是枪声。”
夏明若指指洞下:“有尸体?”
“立尸,”楚海洋点头,转身收拾工具,“我下去看看。”
立尸是他们的术语,能立起来的尸首基本上都是盗墓贼。
在很多古墓的发掘中也能够碰见立尸,盗墓贼得了财物,从盗洞里爬上来,一些比较缺心眼儿的便先把东西递出去了,结果被洞口意图独吞的同伙一铲头打死,卡在盗洞里,光荣地成为了立尸。
当然眼前的这位仁兄不是,从严肃的痕迹学角度来说,他是被人打死了塞进洞里的,不过对于小陈也够吓人的了,尤其是脑袋还开了花的。
夏明若把磨破了的裤管卷到膝盖上,先楚海洋一步往洞里爬去:“竟然让一个死人把我害这么惨。”
楚海洋说:“你等等……”
夏明若却低呼一声。
楚海洋跑过去:“怎么了?”
夏明若仰起头,头顶只在洞口下面一点儿,脸色煞白:“海洋,这下面真是个死人?”
楚海洋说:“啊。”
可是死人不会抓人脚踝。
夏明若朝下望去,只看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
那眼睛也紧盯着夏明若,接着一个仿佛从地底传来的嘶哑声音响起:“我的天啊,娘啊……”
夏明若僵硬着用惊人的毅力坚持说完了“我是你爸爸”才连滚带爬地往洞外逃去:“海洋!”
楚海洋一把扶住他,举枪瞄准洞里:“出来。”
洞中一片寂静。
楚海洋说:“快一点儿,我三秒钟后开枪。”
枪就是枪,就算没有子弹,依然有威慑力,底下那人窸窸窣窣动起来:“别开枪!别开枪!自己人!”
楚海洋一个探身把他揪上来。
这人也穿了身旧军装,光脚蹬一双解放鞋,腰上系绳,两手空空,脸上抹得乌七八糟,说不怪那是假的。
他轮流打量楚海洋和夏明若,最后对夏明若说:“小同志,自己人!”
可惜他判断失误选错了人,夏明若冷冰冰地白他一眼,抓起蟠螭刀就往他脖子上砍。
那人吓一跳:“不不不不,”又瞅瞅夏明若,“等等。”
夏明若皱眉说:“到底是不是?”
那人手脚慌乱:“啊?什么?”
楚海洋说:“真是,一把年纪了,盗墓就盗墓,吞吞吐吐什么?”
那人咧嘴一笑说:“同行啊!”
夏明若在他眼前把证件抖开。
那人细细看了一遍:“真好,还是国营的。”
夏明若一虎脸,那人慌忙躲开,突然就苦口婆心起来:“小同志们,盗墓是错误的。”
楚海洋和夏明若同时蹲在他身边掏耳朵:“啊?你说啥?”
那人说:“同志们,我国法律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地下、内水和领海中遗存的一切文物,属国家所有。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发掘。所以同志们,回头是岸啊。”
楚海洋压压手示意他停止:“理解得很深刻。”
“谢谢你,小同志。”那人的眼神十分真挚,“我保证下回再也不盗了。”
“我都懒得打你,”楚海洋说,“去,和小陈躺一块儿去,别信你把他捆起来。”
“大叔,不好意思,我得弄结实点儿,顺便请你照看一下小陈,别让他又来害人。”夏明若将他的手扭到背后,用麻绳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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