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连连赞叹道:“法力眼识俱佳,卧薪尝胆,一鸣惊人,这位良工大哥着实令人敬佩。”
机械人胸膛“咔咔”分裂,从中钻出个矮瘦汉子,头上顶个形似竹蜻蜓的装置。几片桨叶一转,飘升到峨嵋众徒中间,握住李凤歧双手端望一番,叹道:“凤歧兄弟啊,你这样子……”说不下去了,两边望过去,何九宫,兰世海,魔芋大夫,一张张面容亲切如旧,只添了几多沧桑之色,轻声道:“样子都没变。”话音微涩,喉结上下耸动。
李凤歧也在凝目端相,看他身系围裙,腰挂刀凿,满手老茧粗糙,满面皱纹盘曲,鬓旁几缕白发,脊柱微向后佝偻,活脱脱一个辛劳过度的老工匠。想当年奇巧首徒雄姿英发,何等威风,怎样的挫磨,方致如此枯槁,已是不问可知了。方灵宝哽噎道:“良工大哥,你以前可是大胖子啊,干嘛关起门把自己弄成瘦猴。”
班良工兀自跟李凤歧叙谈:“那年金轮教攻山我受了重伤,本待养好伤报仇雪耻,后来却又听闻你离山的消息。玄门首徒换成了凌波。那小姑娘眼睛不方便,如何担当天龙神将,统领玄门九阳?加上文虎不知所踪,峨嵋派可算是风雨飘摇。我只好拼着狠劲钻研道法,想创出几样绝技撑起门户。刚才看你兄弟率众抗敌,呵呵,调拨真武阵有模有样,高兴死老哥哥了。”笑的甚是欢畅,不防眼角一眯,强忍的泪水终是顺着脸颊流下。
欧阳孤萍插话:“什么兄弟老哥,新师尊让他重任玄门首徒,班师兄你要改称呼了。”班良工又惊又喜,道:“当真!”何九宫等人点头,班良工弯腰抱拳,就在半空中向李凤歧施礼:“奇巧首徒参见大师兄。”李凤歧扶着道:“自家弟兄,何必讲这虚礼。”伸手一指,续道:“光顾跟我们打招呼,你那铁人独挡四童,不要紧么?”众人顺他手指看去,试炼场里正斗的热火朝天。
峨嵋众徒叙旧之时,由那机械人独挡敌势。四童调息甫定,蓄力已足,各放法术再启战端。可是放出的法术总被机械人半途拦截——元尘刚刚扬高丈许,机械人从后背抽出铁扇,来回几下便将尘雾扇走;寒冰神鹏振翅欲起,机械人撒出一道金丝钩网,兜头缠尾罩住冰鹏,一发力勒的粉碎。它背后好象装满各式工具,随手取用应用自若,总使对方攻击落空。而机械人本身又无真气,内丹元神皆无,想伤它找不到着手处。另兼材质特殊,经奇巧首徒千锤百炼,已化成打不垮,烧不烂,蚀不掉,毒不死的质地。明明是钢铁死物,偏又能够察微辨细,举动自主,状似神像复活,实为奇巧门上乘道法创制的精品。昆仑四童仙术卓越,遇着这立地太岁挡路,竟不能对峨嵋众徒稍施扰袭。彼时妙香子请神法已经失效,哪吒神影消没,内丹飞回昆仑妙源阁,只剩千百花瓣掉落尘土。芥子铜人森列于云端,随时准备向下方之敌发动总攻。
班良工笑道:“十年中绞尽脑汁,炼成好些厉害玩意儿,原想今年竞德道会露一手,哪料外敌这么快就攻上了山。他奶奶惊天动地,吵的我坐不住了。”横臂向李凤歧一推,道:“真武阵尚未炼周全,你们耗力太多,只管坐着静养调息,看我收拾毛贼。”跳下来大步上前,喝道:“都冲我来吧!”桃夭夭见他说干就干,意气豪爽,登时大为心折。本来班良工手短身矮,围裙拖沓油腻,脑袋上安个怪玩意儿,乍看去十分猥琐滑稽。就那么往前一站,一肩挑起护山重任,竟显得那样伟岸。
第二十五回 通元传灵结坚阵10
四童默运玄功,肩膀贴着肩膀,凌炎子右臂挺直,颅顶冒起三尺白虹,掌心放射紫色长芒,那正是昆仑仙客独特的紫氲真元。班良工哼了声:“捆仙索!”机械人高高抛起两条铁链,长似藤蔓,矫如灵蛇,缠住紫氲往回抽夺。那紫氲轻飘飘若有若无,谁知会被粗重的铁器缠紧,整个似要拖扯到机械人手里。四童连连呼喝,紫氲膨胀数倍,倏忽缩小变细,一胀一缩脱开铁链,化作溜圆浑重的球状光团,照定班良工胸前飞近。
前几次四童缚手缚脚,暗觉机械极是难斗,当下改变策略,集中力量专攻操控者。紫氲是昆仑仙法的根本,球形光团为内丹真力,两者放出远不及元尘,冰鹏奇异壮观,却是机械没有仙道真宝。此举旨在隔离器械的助援,直接和对方比拼道行,对手若想反击,也须亮出自身内丹真气,那是半分偷巧不得。只不过老底倾尽,更无回旋余地,四童已是性命相搏了。
岂料班良工并没放出内丹真气,仍是略动嘴皮,道声:“破元锯!”机械人收链抖肩,脑后旋出一把圆形钢锯,尖锐锋齿寒光飞闪,将球形光团切作两半,锯子迅即分化,一把变两把,两把变四把……变成千千万万小钢锯,追着碎散的光团飞舞,似要永无休止的切割下去。沧溟子内丹不灭不坏,但若是这般持续分裂,无异于全身法力被废掉了。
这等情势之下,四童真元散乱,无力再做举动,只能象泄气皮球似的瘫倒。众人诧异万分,又不见班良工运气调拨,如何驱使机械人斗法?奇巧门讲究以气驭物,制成的器械如要使之自行,必须事先注入金阳真气,倘若想让器械施放法术,更离不开奇巧门徒输气传功,或者干脆用内丹当作法力的枢机。刹梦奇域里的“劲节神巫”本为竹制人偶,身具运功施术之能,就是装入炽厉魅内丹的原故。昆仑化物法是奇巧道术前身,以气驭物的原则毫无二致。
似这等气不动而器械自动,语音遥控作法,已然超越玄门常理,莫道四童惊骇,连奇巧高手侯天机都看的目眩神驰。桃夭夭暗思此法以神驭物,不太符合与归藏易理,倒象从天山连山易“兵物材,物象云”等卦象演变而来,奇巧法术源自昆仑,炼至深处酷似天山仙法,想想也觉微妙。除桃夭夭以外,龙百灵学过少许天山仙术,隐约窥出些名堂,其余的人都是莫知其由。
眼看四童内丹难保,散气在即。忽然舆中尊者轻叱:“勾陈,去!”抬舆的童子跳起一个,身形分成亿万小人,持利刃格开锯齿,四童真元归整,虹光缩回天灵盖。半空白光一闪,圆锯变回原状,飞入机械人后脑。
战况变化奇快无比,待众人回过神时,四童已开始合眼打坐,凝气稳固内丹。那个援手的道童坐回原位,不知何时身体完整如初,神情淡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班良工双眉微皱,念叨那童子的名字:“勾陈,勾陈……”粗浓的眉梢一扬,扭头吆喝:“战神五号!”机械人挺胸扬首,“咔咔”往前踏两步,雄赳赳气昂昂,摆开正式对敌的架势。众人看它神气活现,听名字古怪,觉得既有趣又好笑。班良工扳着手指道:“勾陈,北微,南斗,后土,是乃昆仑天外四御。另外四个是畸零,沧溟,妙香,凌炎罢。嘿嘿,长生天天八方金刚到齐,那木匣子里坐的定是中垣孤冷法王了。”
桃夭夭耳闻“长生天八方金刚”一语,回想金轮教徒所念偈子“八方长生天,业报随身迁。金刚大勇猛,安住吉祥山。”两种说法大同小异,进而寻思“金轮教主殊胜佛是畸零子的二徒弟,畸零子又是那舆中什么法王的弟子,他们和金轮教似乎渊源深长,念诵的偈语也提及。但这些来自‘长生天’的仙客若身属昆仑仙宗,传下的流派怎会改称佛门?又怎么会变成邪教?真是奇哉怪也。”
那舆中尊者嘿然道:“不简单,峨嵋小小山头,鸦巢鱼池之中,还是有眼明心亮的角色。”
峨嵋众徒退到断垄处修整。李凤歧喊问:“他们是西域昆仑法圣的门徒,良工大哥可知究竟?”
班良工道:“法圣隐居西方天外铸颅峰,孤冷法王和他的弟子们么,在铸颅峰外的长生天充当看守,跟看门的狗子一般。地位最低的畸零子道性浮脱,时常下凡游荡,收了最胜,殊胜两个孽徒,自吹自擂假充正神,因此才有西域昆仑派的秘闻。那殊胜跟畸零子没学几天道,臭德行倒学个十足,自称‘殊胜佛’创立金轮教,召集邪魔外道,造下好大恶业!”畸零子性情高傲,听他连骂带讽,只气得眼珠子瞪出眼眶。班良工痛斥一番,朝那函舆喝道:“孤冷法王,你既身为昆仑仙师,门下孽徒荼毒人世,如何不加管束?”
孤冷法王道:“白雪皓皓,沧浪浊浊,天生万物本就倾轧互害,惟独高处峰巅,方得自在清净。既想修仙又要干预人世,满口仁义自欺欺人,那是你们峨嵋派才干的蠢事。”班良工笑道:“说得好,我忘了,你称号孤冷,自然是无情无义,冷漠不仁了。”孤冷法王道:“你对本座倒是知根知底。”
班良工缓缓的道:“金轮教犯我仙境,杀我仙徒,这笔血债怎可糊涂。这些年我制作成百上千的‘神耳金雀’,‘神目铁鹞’,放出去穷天三尺,入地三丈,四处打探讯息,总算查清了金轮教的根脉起源。”侯天机给桃夭夭解释:“金雀铁鹞和北斗灵鸦相似,同是奇巧门的侦测器具。”
班良工道:“今天你们自个送上门,省得我跑去长生天寻仇,那是再好不过。殊胜佛迟早要偿命,不消多讲,畸零子教出恶徒,罪责难逃,自家废掉道行便罢了。至于你孤冷法王,念在昆仑峨嵋源流可溯的份上,去向我们祖师爷画像磕几个头,咱们的仇怨就算一笔销清!”
他口中说话,手掌摊开,天空中的芥子铜人飘然落下,百万之众缩成微粒,握不过满把,反手装回腰后皮囊。行此神术不念诀,不凝气,谈吐中挥洒而就,其法力之深无以名状。峨嵋众徒为之倾倒。侯天机感叹:“三百年间的奇巧高手,班师兄可能算得第一。”桃夭夭忽忆起文虎的妻子慕兰若,云笈道长称她修成奇巧神技,未知比班师兄谁高谁低?眼见侯天机欢欣鼓舞,不便讲出来扫大家的兴。又想峨嵋山上藏龙卧虎,危难关头总有英杰力挽狂澜,先前枉自焦虑,只念自己几时出手,却是将玄门根底瞧的浅了。
孤冷法王语气依旧淡漠,缓声道:“单凭你一人,便想充当摇树的蜉蝣,挡车的螳螂?”
班良工哈哈一笑:“莫说嘴,你们师徒只管并肩齐上,老子不耐烦挨个修理。”伸掌拍了拍机械人,说道:“对了,孤冷法王极要面子,当众落败岂不羞死?你也不用出来,让八个弟子代劳便了,我只用战神五号接战,倘若被迫使出其他法门,就算你们获胜,峨嵋派立马关门大吉,如何?”
第二十五回 通元传灵结坚阵11
奇巧首徒经常试验新型战械,诸如爆炸毒污等事故时有发生,早已养成险中求进,遇难愈上的胆气。峨嵋众徒虽知班良工作风,却料不到危急关头他也敢如此托大,纷纷出言警示。兰世海叫道:“班师兄切莫轻敌。”方灵宝高喊:“良工大哥,你犯傻别拖累峨嵋派。”黄幽摩拳擦掌,准备到时帮班良工一把。只有李凤歧揣着手,一副等待好戏的暇态,喝采道:“战神五号,好响亮的名字。”
班良工含笑抱了抱拳,随后摸向腰间,将皮囊口袋扎紧,意谓言出必践,绝不用芥子铜人等高级法术。那边八童气得火冒三丈,畸零子迈步齐进,四名抬舆的童子也跟着站起,孤冷法王忽道:“给我回来。”八童愕然而立。班良工道:“害怕了么?你们这群……咦!”围裙衣兜升起两条竹条,细长伶仃,撑着千里镜凑到面上,看了会儿道:“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