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个女人。
桃夭夭怒道:“是因为你狠毒无情,对亲生女儿那般冷酷,我恨不能……永远不要跟你见面。”宓文妃喃喃道:“对亲生孩儿冷酷,无情……。不错,说对了,天文宿首座乃是仙宗首领,本来就没有世俗凡人的感情。”凄凉渐去,又恢复了严冷的语调。
桃夭夭定了定神,暗中理出头绪,正色道:“龙夫人,你残害我亲娘一节,原本是要找你算账的。但现今我同你女儿两情投合,愿修白首之好,过去的旧账就算勾销了。因我母亲身子不适,请你即刻下山,容我慢慢向她解释。”言及于此,脑海中浮现那小毛人充满恨意的双眼,寻思仇恨起自蒙昧,盘根错节冤冤交缠,哪里能算得分明?不如淡而忘之,至少能抚慰灵儿心里的创伤,她被母亲视如草芥,若再遭情郎抛弃,那也太凄惨了。又想若非历经刹梦国的血腥战争,大概很难生出这样宽宏通达的感悟,续道:“于私事,便是如此了结。公事呢,昆仑峨嵋宗派纷争,龙夫人若以昆仑首座的身份挑战,现下我是峨嵋师尊,理当由我奉陪。我们两人一决胜负,免得双方门徒多有死伤,你意下如何?”朝前跨出数步,右臂横摆,一股劲风将峨嵋众徒向后移开。
宓文妃笑道:“于公,于私?呵呵,你是两头糊涂,却还在这学人讲大话,充英雄。”
桃夭夭道:“请教其详!”宓文妃道:“昆仑峨嵋两派宗旨抵触,碍着天山神木宫主和本派几位前辈的调和,忍耐千余年未起争执。而今昆仑仙师广布谕告,邀约昆仑诸仙清除峨嵋派。谅你小小少年,如何化解这千年怨结。纵然修成些本领,智机战略还差着老远,不自量力强出头,送了小命也是糊涂鬼。”略停半瞬,又说:“若论私事,你也是含糊其辞,我来问你,既要娶我女儿龙百灵,那东野小雪该怎么办?”
一语未几,桃夭夭面皮涨红,道:“呃,这个……”舌头象大了几寸。宓文妃道:“不用寻辞狡辩,你那点的本性我还不知道么?娶了灵儿,仍对小雪念念不忘,将来一定会偷情私通。嗯,脚踩两只船,有其父必有其子。”
桃夭夭目瞪口呆,一颗心怦怦乱跳,暗道“她是什么意思?有其父必有其子?脚踩两只船绝非指桃行健,难道,她认识我的亲生父亲!”峨嵋众徒相顾讶异,记起琰瑶环的叙述,其中诸多疑端,此刻忽被撩上心头。李凤歧暗自担忧“昆仑派好象要拿桃兄弟身世做文章。”
宓文妃道:“提到东野小雪,近日山下有件血案与她牵连。峨嵋派的大师尊,倒要请你来评个曲直。”桃夭夭道:“血案?”宓文妃道:“东野小雪,不知是你的徒弟还是情人,杀死龙家三名家仆,重伤一名,致山庄总管黄锋残废。峨嵋弟子伤人害命,做师尊的是何说法?”
桃夭夭念头急转,暗想“小雪带领剑仙弟子巡视三村,许久未见回转,果然是被龙家擒住了。”问道:“小雪他们在哪?”宓文妃道:“人犯就在我旁边,正要你当场验明。执幡女,散开了。”六十四名持幡少女齐声应道:“是。”分向两旁站列。众人的心一下收紧,凝睛深望,想瞧瞧那阵中是何景象。
只见方阵内空间甚阔,光线昏淡,人影朦朦胧胧。中央有盏孤灯亮着,映出一架花梨藤轿,两根轿杆已抽掉,当作太师椅用,宓文妃端坐椅中:头戴昭君套,耳着明月珰,额系一条攒珠细带,身穿一件天青色盘凤袄,腰以下是银鼠皮暗红长裙,颈部缠绕毛茸茸的貂裘围肩,衬着花颜玉貌,说不尽的雍容华丽。右边椅把设了块小平案,装设文房四宝,玻璃小灯台竖立案角。左手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手指轻轻抚mo皮毛。
桃夭夭的目光定在白狐狸身上,看那红珊瑚似的眼珠骨碌碌打转,猛地喊出:“红袖!”
宓文妃道:“这小狐狸很是精乖,东野小雪带人四处乱撞,她担心惹出麻烦,远远跟着望风。一见他们被龙家擒获,立即想跑回去报信。呵呵,这么灵性乖觉,养在家里做个玩物儿倒也合适。”指尖轻点其额,白狐瑟瑟战栗,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宓文妃缓声道:“红袖,好名字,对主人又极忠心。被我活活褪掉人身,她都不肯吐露你的情况。要不是天文宿首座精通侦测妖魂之法,摸清了她心底秘密,峨嵋师尊的情爱纠结,还真成了不解之谜。”
小雪百灵取舍两难,正是桃夭夭的心病,宓文妃每每点中此节,如同拿住了他最脆弱的部分。桃夭夭怒气渐增,却又心虚无力,恨恨的道:“天晓得怎么把你招惹狠了,躲进深山也不放过,非要把我们逼到绝路么?”
宓文妃道:“唉,没事哪个来逼你?是你的小雪先惹龙家啊,冤各有主,还须理清这桩案子的根叶。”略抬右臂,两根指头招了招,阴影里钻出个白脸汉子,头上包着绷带,右手悬吊胸前,走近趴地磕头。宓文妃道:“黄锋早先给我当差,后来二爷要去,成了手下得力干将。这十年只在避秦山庄操练呼雷军,你们内宅的小儿女自然认他不得。”转对黄锋道:“你有那些冤情,讲出来听听。”
第二十七回 风波沸盈震璇玑2
黄锋又磕了个头,抬起脸涕泪横流,边哭边说:“小的奉太太之命,入川找寻走失的琰……那琰姨娘,谁曾想他们四川乡村民风凶悍,见了生人围住勒索,硬要我们交什么修桥银子。我念着重任在肩,情愿掏钱息事,顺便打听琰姨娘的影踪,谁知村民不但不回,还强要搜光马匹银钱。小的手下性急,略略拌几句嘴,峨嵋派那女娃子赶到了,二话不说又烧又杀,赵升当场被烧死,林家小三和龙超伤重不治……纵使小的们有失当处,也不至遭此毒手,呜呜,临末还剥光我们衣裳,呜,清白之躯暴露天日,辱没父母祖宗事小,牵累主子声名受损,小的们情何以堪,呜……。求太太做主伸冤哪,呜呜……”宓文妃喝声:“住了!”黄锋立马收声,流泪止泪,好象启动机括一样。
宓文妃道:“龙家苦心孤诣打天下,兵势未兴威名先堕,日后还怎能收伏四方群雄?我管理龙家经年,少不得要扳回此局。”说声:“灯来!”马上灯笼映照,暗影消褪,模糊的人影豁然清晰。以宓文妃座椅为中心,左边是小雪和剑仙弟子,右方站起十几名村民,丁伯阳,赵二娃均在其内。人人双手上绑,脚带镣铐,双唇紧紧闭合,望着桃夭夭神情急迫,却没法出声呼喊,显是被某种诅咒术封了嘴。宓文妃道:“肇事者众多,为首的抓了这些个。峨嵋师尊公私分明,就依贵派法规理论,弟子妄杀人命该当何如?”
桃夭夭道:“龙家一向横行霸道,几时跟人讲过道理。我不跟你嚼舌,要怎样趁早挑明了吧!”
宓文妃道:“按我说么,索性公事私情一刀切。你若爱恋小雪,只须当众宣布娶她为妻,昆仑天文宿有结姻成事的惯例,可以放了她成全这段良缘。但如果你爱的是我女儿龙百灵,也要当着大众宣明,定好拜堂成礼的日期。至于小雪嘛,正道弟子恣意滥杀,不惩不足以戒惕。我断她一只手掌,权当给黄锋他们伸冤了。”
她讲话之时,小雪举目望来,焦灼的表情渐趋平静,双眸里充满期待和好奇,仿佛纯真孩子心气高,自信能够得到大人的宠护。桃夭夭别过脸,转而望向身后。龙百灵也正看着他,眼里同样含着期盼,却多了几许温柔与凄伤。宓文妃道:“说啊,你爱的是哪个?说清楚了!”桃夭夭额头青筋猛跳,低着头不语。
隔了半晌,宓文妃凄然一笑,道:“说不出来了吧,儿女之情优柔寡断,跟你亲爹一摸一样。”桃夭夭霍地扬头:“我亲爹!?”只见宓文妃面若冰霜,复现冷漠神色,心下暗忖“别上她的当,这女人阴险狡诈,专会设套骗人。她东拉西扯一大通,无非想弄的我神魂不宁。不论再有什么惊人之语,我都不能放在心上。当务之急,先救小雪要紧!”一甩头,抛去杂念,叫道:“龙夫人,峨嵋山不是争嘴斗舌的地方。你若再不放人,休怪我剑下无情。”
宓文妃道:“硬抢么?两个小美女都想要,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桃夭夭不再接口,手擎宇宙锋朝天虚劈,刹时半边天金蛇乱舞,亿万道剑气交纵,亮了一瞬迅即隐没。那九霄云天之上,奇巧首徒正与游星斗生死搏杀。班良工意气豪勇,自称只凭机械人斗法,绝不用第二种技能,最初几回合有些轻慢,被游星斗忽东忽西一阵疾袭,手忙脚乱的渐渐落了劣势。忽然间剑气满天穿飞,游星斗飘移的区域受限,致使对手数次危及真身,优劣局面颠倒转来,忙飘向云端大喊:“说好单打独斗,半中帮手放冷箭,好不要脸!”班良工跟着飞低,笑道:“哪来的帮手,谁放的冷箭,怕输找借口么!”此刻天象清朗,夜云片片浮动,毫没剑气穿刺的痕迹。游星斗想了想,也当激斗耗神,一时看花了眼,道:“胜败未分,再来斗过!”黄烟急速飘升。班良工笑道:“嘿嘿,这回别想老子让你。”开动战神五号,喷火直飞高空。两人各尽其力,斗的难分伯仲。
战局被外力扭转,两大高手竟瞧不出来龙去脉,桃夭夭剑势之强,剑法之精,实已到了无以复加的极境。一剑略示其威,好让敌人知难而退。宓文妃却不动声色,点头道:“很好,这几天到处传的沸沸扬扬,说你炼就许多神奇法术,我正想考校一番。”右手摸着小案,姿态娴雅端严,犹如长辈准备考察小辈的成绩。
桃夭夭手指剑光微闪,暗暗叫喊“怎么不跑,没看见宇宙锋的厉害?当我不敢杀你么!”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你不敢杀她,你不敢杀她……”情怀优柔,好似软丝牵扯胳膊,手中宇宙锋总也没法挥向宓文妃。奇怪了,平常恨她入骨,发誓千刀万剐,真正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刻,居然莫名其妙的平添许多顾虑!正当忧烦焦困,忽然龙百灵轻唤:“相公……”
这声呼喊软弱曲婉,满含劝战息斗的意味,却似火星落进了柴堆。桃夭夭的狠劲激发,一摆宇宙锋,腾身高跃,鹏举鹰扬般飞向敌群。岂料刚至半途,倏地大喊一声,掉落地下,四肢剧烈痉挛。
一种阴冷的刺痛袭遍周身,桃夭夭感之熟稔,不用想也知是谁来了。吐纳两口暗察真气通畅,稍微撑开神木甲,咬牙站起。众人惊呼声中,只见场边魅影飘突,一会儿蹲踞,一会儿蜷伏,似灵猫又似僵尸,经过处阴风森森。忽然光团极速闪爆,李凤歧出手了,鸿冥剑的锋芒如影随形。桃夭夭叫道:“大哥停手,让我斗他。”李凤歧法力稍复,因见势急连发数十剑,均被那怪人挥兵挡飞,自料难与相持,当下收剑打坐养元。桃夭夭强忍痛楚,尽量保持声调平稳,跟着道:“大家切莫惊慌,安心看我退敌。”话音未落,阴风袭近,兵甲碰击连珠价的爆响。
宓文妃道:“蓬莱派的炽厉魅,天文首座驾前你也敢捣乱。”昆仑蓬莱自古不睦,彼此视为外道,亏得天山居中调停,两派并无太多冲突,此刻忽逢彼方强手,天文宿首座大生戒意,当场便要发作。
背后忽有人道:“强敌围逼,正是磨炼他的好机会,先不忙干预。”宓文妃戒备登消,稳坐椅中道:“是啊,仙宗各路人马,是你邀来磨炼他的。”那人应声:“嗯……”悄没音息。桃夭夭听了这番对话,心头疑云大起“那声音好生耳熟,是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