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记馄饨店”那块招牌上的字写得苍动有力,给这个普通的馄饨店平添上几分档次。据说,招牌上的那几个字是王胡子让肖爱红写的,牡丹街的人没想到恐怖小说写得好的肖爱红有这么一手好书法。
王胡子的馄饨店重新开张那天。天上飘着细雨。
范梅妹的烧伤没有馄饨店好得那么快。她还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身上的疼痛没有消失。王胡子重新开张时,店里请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包馄饨打下手,要不然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王胡子在店门口放了一串鞭炮。
鞭炮声吸引了一些看热闹的人,王胡子笑容满面地对前来看热闹的人大声说着话。他的话无外乎是让人要经常光顾他的馄饨店。
鞭炮放完后。王胡子看见顾晨光从他家的小楼里走了出来,顾晨光看上去有些疲惫。他听顾玉莲说过,顾晨光发了两天的烧了,顾晨光朝馄饨店这边走过来。王胡子觉得顾晨光走起路来有些发飘,不是很正。
王胡子没有对顾晨光考虑那么多。他还是满脸春风地招揽着顾客。
他还让一个长得还算标致却十分丰满的姑娘也站在店门口招揽着顾客,也许是因为王胡子馄饨好吃,而且又有日子没开张了。王胡子的馄饨店里还是涌进去到不少人。
顾晨光来到了馄饨店面前,他站在那口熬骨头汤的大锅前,痴痴地看着翻滚的乳白色的浓汤。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王胡子的眼神有些古怪,他打心眼不希望这个傻子在他开张大吉的时候出现在他的店门口,他走了过来,对顾晨光说:”晨光,要吃馄饨就进来,别站在那里影响我的生意。”顾晨光盯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声什么,王胡子觉得顾晨光和往常还是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王胡子又说不上来。
顾晨光离开了那口熬骨头汤的大锅。
他来到了那个下水道盖子面前,蹬了下来,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顾晨光。
顾晨光盯着下水道盖子看了一会。
他突然站起来,弯下腰,伸出双手抓住了下水道盖子的边缘,然后一使劲,就把一个沉重的下水道盖子掀翻在一旁。
王胡子听到“哐当”的一声响。
他的目光朝顾晨光瞟了过去,他心想,这傻子怎么回事,竟然把下水道盖子给掀开了。店里有个吃馄饨的人说:“那顾傻子又在作什么妖了,好端端的把下水道的盖子掀开干什么?”有吃完馄饨的人就朝顾晨光那边走去,他们去看热闹。
顾晨光蹲在下水道旁边。
他看着下水道里满满的黑色的水,水上面漂着一层油花。看上去下水道深不可测,顾晨光知道,雨再下大点,下水道里的水又要冒出来了。
不一会,下水道周围就围上了一圈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外面的人挤不到里面,在那里叫着:“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人回答,里面观看的人保持沉默。
顾晨光没有感觉到围观的人的存在。
在他眼里,那些人都是虚幻的影子。
顾晨光看着看着,就头朝下栽了下去。
人们惊叫起来。
有一个靠近顾晨光的人想抓住顾晨光,但是没有抓住。顾晨光的头沉入了黑色的水中,他的双脚还露在水面上。
有人大声说:“快抓住他的双脚,否则要是沉下去了,他就没有命了!”
于是,有人就伸出手。抓住了顾晨光的双脚。
顾晨光的身体在剧烈的抖动着往下沉,力量还很大。抓住顾晨光双脚的人有些吃不消了,他气喘兮兮地说:“大家快来帮忙,把他拉起来,快,我快撑不住了,我也要被他拉下去了。”
这时,有几个人就上去,七手八脚地帮助那个人把顾晨光往下小道的外面拉。
牡丹街一下子热闹起来。
馄饨店里也没有人吃馄饨了,都跑过来看热闹。
王胡子一看不好,他急匆匆的来到了顾家的小楼前,边按着门铃边喊:“顾老太太,不好了,你孙子出事了,掉下水道里了。”
顾玉莲惊慌失措的开了门,她说:“王胡子,你再说一遍,怎么啦,晨光他怎么啦?”
王胡子指着街对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对顾玉莲说:“你看顾晨光出事了,他掉下水道里去了。”
“啊!”顾玉莲大惊失色,她边往街那边冲,边说:“晨光,你,你怎么啦,晨光,你怎么啦……”
王胡子跟在顾玉莲的身后说:“顾老太太,你当心,当心汽车。”
顾玉莲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她旁若无人地朝街对面的人群冲去。
顾玉莲拨开人群进入到里面时,她看到了这一幅情景:顾晨光已经被人抱起来了,下水道的盖子也被人盖上了。浑身污泥浊水的顾晨光坐在下水道旁边,他目光呆滞,他的手上拿着一根骨头,一根腿骨。有人说:“下水道里有骨头!敢情是王胡子熬的骨头汤的骨头都倒下水道里去了,怪不得下水道会堵。”大伙哄笑起来,顾晨光没有笑,他木然地看着朝他扑上来的顾玉莲,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丝笑意让顾玉莲触电了一般。
《血钞票》第十九章106
街道看热闹的人散了。
顾晨光也被顾玉莲领回家去了。
王胡子站在那里。他看着那根扔在地上的被顾晨光从下水道里捞起来的骨头。他努力地回忆着,自己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往下水道里倒过骨头,那骨头上还有些许污泥。王胡子正
想把那根肮脏的骨头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去,这时,从街对面的梧桐树下闪出一个人,朝他走过来。
那人走到王胡子身边,他也看着那根骨头。
他的声音浑厚又略带着沙哑:“王胡子。你真的往下水道里扔过骨头?”
王胡子连忙说:“丁科长,我从来,从来没有这样干过!”
丁大伟沉默了一会,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把骨头装进了塑料袋里。然后走到他家门口的一辆警车前,上了车,开着警车走了。
王胡子在丁大伟走向警车时,他觉得这个年过半百的警察的背影有些凄凉。
“我怎么会往下水道里扔骨头呢?”
王胡子自言自语道。
《血钞票》第十九章107
肖爱红的笑声十分的爽朗,他在给北京方面的季风打电话。
边说话边爽朗的笑着,他另一只手中的手术刀闪着一种光芒,他把它高高地举起来。注视着它。他说:“老兄,你放心吧。我已经找到小说的切入点了。你应该相信,这部小说会让人惊讶的。它不是惊世之作的话,也应该是杰出的畅销书。〃他放下电话后,还意犹未尽,他站起来,拿起那瓶红酒的倒了一满杯,他举起了酒杯,对自己说:“干杯!”然后,他就把那杯红酒一口喝完。然后,他就坐在电脑旁,敲下了新书的第一行字:“我的血和你的血永远交溶在一起…… ”
《血钞票》第十九章108
丁大伟和法医小董神情肃穆的坐在那里,他们的面前放着那根顾晨光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骨头,丁大伟点燃了一根烟。他先打破了沉默:“你确定,这是人的骨头。”
小董坚定的点了点头:“确定,这的确是人的骨头,而且是女人小腿的大骨。从骨头的取样化险分折,这个女人身高1。65米左右,体重约40公斤。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瘦女人,可以看得出来,女人死亡时间不会超过4个月 ”
《血钞票》第十九章109
我发现了那根骨头,我本想把它带回家的,但被顾玉莲制止了。这下水道里一定还有很多骨头,是这些骨头把下水道给阻塞了。那么是谁把骨头扔到下水道里去的呢?是王胡子么?他每天都要熬那么多骨头,但王胡子的骨头都是被他剁碎的,没有那么完整的一根骨头。
我在想着这问题时,顾玉莲给我端来了一碗姜汤,她让我喝下去,说喝下去就没事了。我不想喝,真的不想喝,我不是怕你要毒死我,问题是我真的不想喝,其实你毒死我我也不
会恨你,是你养大了我,你有权利夺去我的生命。
顾玉莲伸出来干枯的手,摸了我的脸一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顾玉莲的脸上漾起了一种苦笑。
她突然说:“你想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么?”
我看着顾玉莲,我惊愕地看着她。顾帆远竟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不明白为什么顾玉莲会在这个时候向我提出这个问题。
我有些害怕。
我宁愿不知道。
我摇着头,我不想让顾玉莲说出这个真相,真的不想,我在这个雨季承受得太多,我快承受不了了,我觉得自己将要崩溃。顾玉莲说:“孩子,别害怕,你就是知道了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你也还是我的孙子,他夺不走你,你永远是我的孙子!”
《血钞票》第二十章110
我在这个晚上才明白顾玉莲为什么要向宋汀兰下毒,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向我下毒。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女人的哭声里包含着什么,还有那些老鼠为什么要集体逃窜,还发出尖叫声。我在很小的时候是个聪明的孩子,在我母亲宋汀兰和我以为是父亲的顾帆远死后的那天从窗户上摔下去摔傻了,我的傻也和顾玉莲的下毒有关,其实傻是一种幸福,巨大的幸福。在我经历了这个雨季的许多事情之后,我宁愿傻下去,什么也不知道,那样没有痛苦,也没有恐惧,聪明使人变得复杂和可怕。
顾玉莲看着我,她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我知道今夜,她要向我说出真相。
顾玉莲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叙说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孩子,顾帆远不是你爹,你也不是我的孙子。你的亲生父亲就是你在风铃街看到的瞎子!”
也就是说,我在河边的那棵梧桐树下见到的和我母亲宋汀兰交欢的男人就是那个瞎子,他就是我的父亲。我的脑海里出现了王胡子的身体,也出现了瞎子站起来的情景,如果把他们的头脸模糊掉,他们是那么的惊人相似。我呆了,怪不得我会被瞎子莫名的吸引,去看他坐在街旁听过往人流和车辆的声音,或者在晚上听他歌唱。他原来在那里等待的人是我。
他是不是知道我迟早一天会知道真相,迟早一天会去找他。
但是,此时我一点去找瞎子的头都没有,好象他和我根本就没有关系。从来就没有关系,他从来没有用冰凉的手摸过我的脸,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我会打破他自信的等待,我再不会去看他。他这一生也等不到他要等的人。
“孩子,你知道我当时是多么的痛苦。他们死了,留下了你,而你又不是我的亲孙子,我和你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你从窗户上摔下去死了,或者我的心会平静下来,可你活着。我一见到你就象有人在揭我内心的伤疤。我曾经一度想让你慢慢地死掉,在熬药给你喝的时候,在里面放上了少量的砒霜。可是,可是我内心在受到折磨,你又有什么罪,要承受你父母的罪过,我放弃了,放弃了让你死。尽管如此,有时我在深夜时,我会咬牙切齿地说,顾晨光,你这个杂种,我要让你死,让你死,我凭什么要养活你,凭什么!我冷静下来,或许我一听到你的尖叫,我的心又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