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珠瞧了好一会,才猜测地问道:“可是勺子?”
“果然好眼力,就知道你看得出。”景誉一笑,被猜出来更加欢心了,“猜出来,就给你了。”
要是给她一盒子首饰,她也许分不出是什么佩饰,叫什么学名,用在哪里,你要是送她一盒子餐具,哪有厨娘认不出的道理?
景誉也想过,魏珠生辰,若是送些贵重的,魏珠自是有负担,不敢贸然收下,这样的东西刚刚好。
可竟然是三只勺子!
能在这种精致的盒子里放勺子,也真亏了主子想得出来。但魏珠心理是喜欢的。
“这个交给你,想怎么用随你!”这三只勺子的材质依次为黄金、羊脂白玉、红珊瑚,景誉故意让匠人把这勺子的造型做得如同发钗,若是丫头想用来弄头发,也可作为发饰,一举两得。
景誉正在暗自欣赏自己的机智,就听身旁的魏珠小声嘟囔道:“一看主子就不了解,这金子的质地软,玉料和珊瑚又易碎,要说做勺子,还是用银制的好,还能分辨食物中是否有毒呢!”
真当勺子用啊?
景誉一时无语。
这几日魏珠也是清闲的很,主子不让她摆弄吃食,她也不拗着来,指使些小丫头和小太监来做,她最多是用嘴,从旁指点。有时看着《魏氏食谱》心痒难耐,她也会小而不言的小做上一两道,混在其中。
她自以为主子不知道呢,可景誉一吃便能吃出是她的手艺。
如这道茉莉滑蛋,入目极为清爽。黄色似金,白花如玉,倒像极了金玉满堂的寓意。那菜中的鸡蛋炒得如此细滑也非难事,但这茉莉花专挑那未开花的花骨朵,整盘下来,大小如一,一颗不错,如此的精挑细选,一丝不苟的性子也只有她了。
丫头在吃食上从不将就。
晚膳时,一道薄荷牛肉卷上桌后,景誉就知道这丫头又不闲着了。
牛肉是事先卤过的,口感不咸不柴,再切成薄薄的一片,裹上新鲜的薄荷叶子,上面淋上麻油与剁椒、花生碎、陈醋调制的酱料,那滋味酸辣爽口,尤其是夏季吃,真是一道独特的解暑佳肴。
既然想做就让她做好了,这么偷偷猫猫的,岂不是更累?
景誉也不说破,算是默认了。
主子吃得香,魏珠也跟着高兴。
日子就像是静止了一般,每天重复着上一日的感觉,心里像灌满了蜜糖,而看似平静幸福的生活常会在这样的时刻出现岔子。
那日,景誉还在宫里未归,就听小六子说,府里来人汇报,说府中东边的房子走了水。
景誉起初听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膳房就在那里!
早课未完,他便出了宫,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府里。
明明在来前,小六子已说了魏珠姑娘没事,可他就是一刻也等不了的非要前去确认不可。
总感觉,有个大阴谋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进行着,丫头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
一进府门,景誉直奔膳房的方向,可走到一半,想那地方刚走了水,不可能有人呆在那里,就对身后的小六子道:“魏珠在哪?”
“回主子,应该在小厨房那边,刚才出水时……”小六子话没回完,主子已无耐性再听,转身往之前的小厨房走去。
人到小厨房时,那地方清静得很,只听得到屋里正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景誉一把推门而入,动静大到惊坏了灶台前的丫头。
“主子?”魏珠正手握木铲,爆炒小牛肉呢!就看景誉二话不说,上前把她挤进怀里。
他久久的抱着魏珠,像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珍惜着,一时让怀中的丫头惊诧不已,不过这种拥抱,她是喜欢的,但抱得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主子,我这菜还没出锅呢……”刚一开口,魏珠立马住嘴,静了片刻后,开始解释,“主子,我就做这一道,你可别恼我啊,大不了以后不做了……”
“为什么不做?”肩头传来景誉的声音,是尽量压抑出的平静,“我要吃你做的菜,要吃一辈子的!”
第23章 膳房走水
像是一瞬间回到了七、八岁的年纪。
有次,小主子不肯吃东西,和奶娘闹脾气,可苦了送膳食的姐姐。魏珠听到她和爹爹哭诉,便偷偷跑去和小主子打赌,约定玩捉迷藏。若是他找不到自己,便要好好的吃饭,不准再为难别人。
孩子间的约定,往往是最认真的。
魏珠趁主子在屋中闭眼数数的时候,跑到园子里的假山后面躲藏,跑时走快了些,帕子随风落入了假山前的池塘里。孩子往往又是最没耐心的,魏珠等得时间久了,便在假山后睡面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还是因为听到这周围有人哭叫和吵闹的声音。
小娃娃迷迷糊糊的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就见到小主子哭得泪眼朦胧。
景誉一看到魏珠出现,便上前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身旁的小太监见找到了魏珠,也跟着松了口气:“小汤圆啊,你刚藏哪了?主子看见池塘中漂着的手帕,以为你落水了,差点让奴才将整个池塘翻过来找呢!”
一直以为主子要面子,在乎输赢,却从那一刻起,魏珠就知道,自己在景誉的心中远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现在这个拥着自己入怀的主子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拥着她的,不是威风八面的睿王爷,而是那个少年。
见她全身全影儿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还有心情摆弄吃食,景誉便想到,魏珠可能完全不知情。
让魏珠先忙,随后,景誉以见客为名,先出了小厨房。
“到底怎么回事?”一出院子,景誉目光如炬,脚下生风,径直向前走着,直奔走水的膳房。
“回主子,听说是半个时辰前,膳房突然飘了烟,被当值的侍卫看到了,马上扑救,救出了一个烧火的小丫头,还好只是左手受了伤,再无伤及他人了。那时魏珠姑娘正在小厨房这边,所以膳房走水的事,奴才便没和她提起。”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小六子是打死也不跟魏珠多这个嘴了,说多了,怕吓着了她,说假了,不够她自己瞎猜的。
“嗯,这事办的不错。”
主子这么一夸,小六子跟上前,咧嘴笑了出来:“多谢主子夸奖,奴才给主子办事是应该的。”
“贫嘴,”景誉脚步一顿,“查出是谁干的了?”
“主子真是明察秋毫,这回走水的事,确有蹊跷。”
小六子接到府里的现报,便让徒弟宝山先从失火的地方着手查起。当时正值府上侍卫交接换班之时,杂扫清污的下人们刚刚退下,可在那火源燎起的屋子的墙根儿底下发现了未烧净的杂草。更要紧的是,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将那间走了水的膳房从外面反锁了,烧火的丫头跑不出,才伤了手。查到了这一步,若不是人为,那才是有鬼了!
哪儿不走水,怎么偏偏是膳房?
如果没猜错,这人所做之事是直指魏珠的。
专找那个和魏珠相似的人在膳房时,上了锁后才点的火,这是要活活烧死她啊!
这府里知道他与魏珠关系的人不多,顶头了也就是知道主子喜欢吃她做的菜。这么一想,能做这事儿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了。
“可有在查的人?”
“奴才一刻不敢怠慢。”小六子得意的一笑,在主子面前却是不敢邀功,“查得越细,越有人在水下沉不住气了,终于是浮上了水面。”
说着,膳房已近在眼前。
膳房是由一个小院中三间并列而建的大房子组成,中央那间是身边两间的两倍大小,而火就是从中间的主屋烧起来的。
此时,膳房已被烧得一片漆黑,残败不堪。
而院子中的空地上正跪着一个人,是个丫头。
“主子,这次走水就是她干的!”小六子一指那丫头,对主子禀告道。
景誉走到垂头下跪的女子面前,肃声问道:“叫什么?”
“奴才,红玉。”
“在哪当值?”
“原是主子小厨房的丫头,现今在杂扫房,做粗使的丫头。”
几句话一出,景誉像找到了根源。起初听名字只是耳熟,听了出处便认得了,这是他亲自下令从小厨房调走的那个膳食丫头!
与此同时,另一个谜团也随之解开了。
之在庄子时,青芒抓的那个一直在暗地里跟着魏珠的李九,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得了宫里人的吩咐行事。可又说不知对方是何人,只是通过有令牌的手下人与他联络任务的。从宫中到王府,中间总少了那么一丝关联。
要跟的人具体是哪个,身在何处,几时做什么,王府深宅并不是这么好打听的,总要有个接洽的人。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红玉。
“说,主使你做事的人,是谁?”景誉的声音寒到让人打颤,自家出了内鬼,试问哪个主子能容的?
见红玉不开口,小六子也跟着狐假虎威的问道:“主子问话,竟敢不答?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他上前给了红玉一嘴巴,那可是抡圆了抽下的,红玉的嘴角立刻见红。
红玉咬着嘴角,冷笑一声,嘴硬不言。
她知道,东窗事发,必是难逃一死!
午时,景誉来到凉亭时,魏珠已经在那里候了多时了。见他向自己走来,面色森寒,不禁慧心一笑,暖暖说道:“主子,今儿个天气燥热,先来杯冰镇梨水解解渴,奴才这就给您布膳。”
“嗯,不忙,饿得不急,慢慢来。”景誉接过梨水,只握在手中便传来一股清凉之气。
今儿个用得简单,魏珠先端出一个盘子,盘子里躺着一整只菠萝,不知是有何玄机。景誉像看西洋画似的,每日看魏珠的眼神都充斥着新鲜,似是在问:“今个偷懒,就只给爷吃水果?”
“主子,您瞧。”魏珠将菠萝盖子掀开,那中间不是菠萝的果肉,而是五彩的米饭,“这个叫八宝菠萝饭,奴才还是让次在美食集会上和一位番邦的厨子学的,他说这菠萝饭可做成甜的,也可做成咸的。奴才瞧着这天儿热得很,便做了个甜的给主子吃着玩。”
魏珠将盛好的青花小碗呈给景誉。
景誉尝了一口,那米饭是用糯米做的,软糯弹牙,回味又有菠萝的清香,似是加了菠萝汁隔水蒸的,一时胃口大开:“不错。”
至于八宝,想来也都是那几种材料,白色的是莲子,紫色的是紫皮花生,棕色的是桃仁,黄色的是菠萝粒,红的是枸杞,后面吃不出的也都融合着果香一并下肚了。
这饭好吃到,让景誉忽略了同摆在桌上的蒜子牛肉和松鼠桂鱼。
用过饭后,魏珠自知应该退下,却并未急着离开。
见立在下面,欲言又止的丫头,景誉先开了口,温声道:“有何事就说,和我不用拘着。”
魏珠小心翼翼的抬头瞅向景誉,一脸的颓败之气:“主子,我能不能,见见红玉?”
景誉听罢一愣,也看向了魏珠。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同在一府,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一早膳房起火时,她刚好因为要选个菠萝,到库房中去取上次主子从宫里带回来的水果,谁知,再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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