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膳房起火时,她刚好因为要选个菠萝,到库房中去取上次主子从宫里带回来的水果,谁知,再返回来,小六子的徒弟宝山便请她到小厨房去准备午膳了。那时只是怀疑,可事后,主子紧张兮兮的赶回来,对她所做的举动也是说不清的怜惜。
就在主子来凉亭之前,她问过五子,才知道,膳房走了水,那主谋正被押在院子里待审。
此时再说与自己无关,那已不可能了。
那个被困在膳房中伤了手的丫头就是她的替身啊!
“再见又有何意义?”景誉是不想让丫头为这些龌龊事费心,可还是没能躲过去。
“只是想见见,也曾供过事,算是姐妹一场。”姐妹两字,说出口时,魏珠才发觉心头一阵凄凉。
正午日头正毒,偌大的膳房前,一个小小的人影正跪在那里。五花大绑,她连想擦去额头上淌下的汗水都无力可为。
魏珠矗立在院门口许久,才迈步向她走近。
看到一双绣花鞋慢慢走到自己跟前,站定,却不问她一个字,红玉艰难的抬起头来,想看来人是谁?
“姐姐?”她轻声唤道,仰视着魏珠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第24章 通房丫头
凌乱的发丝粘在红玉的脸上,双唇已被炎炎烈日晒得干涸爆皮。
水灵灵的一个人儿,被摧残的快认不出了。
“为何要走到这一步啊?”撇开对立关系不谈,魏珠是真不想看到一个过去相交一场的人儿变成了这副模样。
真的是自己对不起她吗?有时,魏珠会扪心自问。
红玉嘴上噙着冷笑,悠悠开口道:“只因姐姐的命太好了,好到身边的人,个个时运不济。”
“虽同是下人,但姐姐的爹是膳房的总管,从小耳濡目染,厨艺比我们几个进步的都快;姐姐从小就与主子相交,小厨房有三个膳食丫头,六公公却从来只会对姐姐传话,提食盒的、得主子重视的,又有哪一次不是姐姐呢?”红玉的心酸是一直积在心中的,积小成多,像滚雪球一般,大到无法承载时,便会将这些怨气当作不公。
“姐姐,红玉知道,就是有再多的不愤,一旦这么做了,就是毁了这一生相识的情份,我是对不住姐姐的。”几行清泪蜿蜒而下,红玉并不是不悔恨,可再有一世,再遇上这样的事情,她也难保不会再做一回违心的人,她不想认命啊!
魏珠没错,错的是不公的世道!
红玉有愧,愧对的仅是无法割舍的情份。
“姐姐可依我一事吗?”
“你说。”
“无论主子如何处置我,只求姐姐不要插手,一个字也不要为我求情。”
她不想再欠魏珠的人情了,这一世没活好,不要带到下一辈子去,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的。来世,她要堂堂正正的做一回人。
魏珠静默的点了点头,一转身,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捂紧了嘴巴,不想让红玉知道。
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哪怕是满怀歉意,也不想让人看低她一眼。
魏珠想起了儿时,爹在众多近进府的丫头中选徒弟,他对魏珠说,别看红玉总是笑得喜庆,这孩子性子硬,心气儿高,可惜投错了人家。
之后的审问中,除了对宫中那位指使她办事的人物守口如瓶,其它的,红玉全部招认了。
几次单独为主子布膳,魏珠都不敢问红玉的下场。
此事随着这个人的消失,也慢慢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膳房走水,损毁的厉害,魏珠等一众膳房的人集体先搬到小厨房备膳。
魏珠在这个小厨房里一呆六年,这边的一切都熟悉得很,又离主子的书房近,小厨房是比自己住的院子都有感情的地方呢!
隔天晌午,还在小厨房中忙碌的魏珠就听外面突然唧唧喳喳的热闹起来。
“这是怎么了?吵什么?”她撸下袖子,走出来询问。
“姐姐,主子从宫中回来了。”凑前说话的是行围时烧火的白净太监,名叫五子。听说这王府里的总管太监才叫小六子,他不能越级,所以就跟着叫了“五”子,是主子新拨到膳房的小太监。那时他劝魏珠别急,自己却是个急躁的性子。
“这时候,主子下了早课,是回来的时辰了。”魏珠别的不擅长,主子几时出发,几时回府,她是绝不会记错的。
“姐姐说得不错,可这回,主子不是自己回来的。”五子凑到魏珠耳边,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姐姐,主子带回个丫头,听说是皇上赐的通房丫头!”
魏珠表情微微一滞,她不想让人看出异常,本是一笑置之的,可就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通房丫头……
是啊,主子也不小了,二爷那边三年前就指了婚,上头只是对主子的婚事迟迟未定。如今赐个丫头也是应该的。可魏珠一想到这个,心就绞着疼。
“姐姐,您可是不舒服?”见魏珠揉着胸口,脸色发白,五子也跟着担心起来。
“没事,我去歇歇,主子那边要是传膳,你可盯住了。”魏珠收拾了手头上的活儿,向自己的小院里走去。
越是让自己放宽心,越是止不住的往那方面想。
那丫头也不知道多大了?
长得好看不?
真傻,皇上赐的人哪有歪瓜裂枣?一准比自己漂亮……一和自己比较起来,魏珠才发现脸上发凉,已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景誉这边也刚回来不久,梳洗换衣刚毕,正感觉胃里发空,小六子便在外面低声传话,请主子用膳。可一看,提食盒、布膳的人不是魏珠,他心中纳闷,只怕是听了什么风声,又自个儿躲了起来?
说来也是那刘妃作怪,刘妃就是过去平王府的刘氏。她见皇上对景誉的婚事不提,便从旁怂恿,说景誉也不小了,先送个品貌端庄的宫女做通房丫头也好,以示关怀。
刘妃送来的宫女,能留吗?
景誉从鼻中哼出一声冷笑。
草草用了午膳,景誉便在书房看书,料理一些卷案,为日后入朝做准备。这没到晚膳的时辰,肚子里就发空了。
“可有何吃食?”
小六子看主子是饿了,忙去小厨房找魏珠姑娘,看有什么吃食点心能给主子先垫垫的。
魏珠并不真是个拗脾气,再说,只是听到,连人都没见着呢,凭空给自己添堵不是?想到午时就没给主子好好准备,这会子早就在小厨房里预备出点心了。
今天这道珍珠丸子正中景誉的下怀。
一个个如珍珠般晶莹洁白,圆润诱人。咬上一口,不仅外层包裹的糯米软糯,内里的馅料更是丰富,马蹄清脆,肉茸弹牙,还有香菇的清香,
只是看到立在下手的魏珠一张死气沉沉的小脸儿,又回到了之前那副特意和主子保持距离的恭敬模样,脸上无半分笑意,你问,她也都答了,就是有这么股子疏离感。
景誉像研究古籍般,也想要读懂现下这个小丫头脑子中在想些什么,便找些话题来问:“费了不少心思啊,说吧,要爷怎么赏你?”
“奴才不敢。”魏珠垂目摇头。
“有何心愿,大胆说便是。”景誉进一步鼓励。
“奴才……”这回,魏珠并未机械作答,眼珠鼓溜一转,“奴才希望主子将这蒸笼里的珍珠丸子一个不落,全部吃掉。”
景誉拿眼一扫,这一屉上的小丸子全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六、七个,全吃了又有何难?便随口应了一个“好”字。
见主子一口一个,将那些晶莹剔透的糯米丸子送入嘴中,魏珠也跟着在心里算计着:就快到了!
突然,景誉在吃到倒数第二个丸子时,突然神情一滞。
中啦!
魏珠看到主子一脸的惊讶,心中是莫名的解气呐!
只见,景誉蹙眉,口中蠕动了一会儿,将一颗尖锐的大枣核取了出来。前面全是纯肉的小丸子,这一颗里竟然放了红枣,放枣子也就罢了,这个大红枣还没去核!
“主子万福啊!”魏珠特意等待这一刻,蹲身行礼,“奴才在准备这道珍珠丸子的点心时,在其中一颗里放了福枣,若主子能吃到,这一年都会万事顺利,如意安康的。”呵,哪来这么多好处,扎你一下就对了!
一整屉都快吃光了,还能遇不到?
这丫头,一遇不爽,就来算计主子!之前豆包中吃出扳指的事还记忆犹心呢,他怎么把魏珠的这个毛病给忘了?景誉那个悔啊,前面吃得太顺了,也就没有提防,这一下估计是扎出血了。
可眼下,景誉也想到这丫头是受了宫中赐人的刺激,知道她伤心,要怎么追究呢?
“这下痛快了?”景誉揉着腮帮子,没好气儿地问道。
“奴才……”
“你再敢和爷说个‘不敢’试试!”景誉一瞪眼,魏珠朝主子俏皮吞舌,也就把勾人上火的话咽了回去。
被枣核扎的地方,到了晚膳时吃东西还疼呢,你说这下得扎得多狠?
这丫头看似柔顺,有时就跟将尖锐的指甲藏在肉垫之下的小猫一般,若是心有不快也会抓你一把。
谁让他就对这只小猫上心了呢?景誉不禁自嘲。
快入夜了,洗漱过后,景誉正在烛下看书,身旁的小六子不得不提醒道:“主子,西院儿的那位,今天可是……”小六子说的是从宫中带回的那位,话说到一半,景誉的视线突然射了过来。
小六子心道,主子哎,您心里有什么不快别都冲奴才来呀,是上头送来的人,那早晚不得承上落红交差吗?
随说是刘妃的主意,总归是圣上赐下的人,主子能怠慢了吗?
景誉早看出了他的心思,手上书本未松,一伸脚踹在小六子的屁股上,训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教主子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了?”
踹是踹了,可这一脚用力不大,小六子便知道主子没真动怒,故意借力将身子弹出老远,摆出个古怪姿势逗主子开心。他嘻嘻哈哈的扭着腰,厥着腚,与主子玩笑:“主子,奴才这不是心急吗?”
“主子不急,太监急!”景誉说罢,不再理他,低头继续看书。
转天,听说昨夜,主子没去西院,魏珠终于把心又放回肚子里去了。
第25章 花园巧遇
宫中赏赐给景誉的丫头,姓许,虽是宫女,但在入宫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到睿王府已有几日,还未曾见过主子一面,心里始终忐忑不安。
许氏在房中闷得厉害,听说王府是主子晋升睿王后重新翻修的,便想到小花园中走走。
早上日头不足,算得上风和日丽,花园中满是花草的芬芳。
这时辰,主子人在宫里,偶遇是没得希望的,她也不指望这个。在宫中时,圣上是当着王爷的面将她赏赐下来,那会儿一个大活人眼巴巴的出现在他面前,王爷都不为所动,这般遇上又能如何?
正心中苦闷,便听花园深处传来女子嬉戏的声音。
许氏向前几步,走到不远处静静的瞧着,只见一粉嫩娇小的身形立在一棵大槐树下,正拿着竹竿挑动着树枝上的什么东西。
那位姑娘头上带着不知是哪弄来的帷帽,这种帽子应是胡人那边传过来的,帽子宽檐,周围有一圈角纱,垂直遮过颈部,一时看不清容貌。
“哎哟喂,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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