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的身份吗?本王现在就告诉你们,我乃圣上亲指的代天巡狩,这次前来,就是来查这羊城的盐案的!”
景誉身旁的小六子代主宣旨,一众官员跪地接指。
“巡狩”,《孟子梁惠王》下云:“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这等身份,可上代天子,下处诸侯,更何惧一个小小的盐运使呢?
领旨后,盐运使蒋鹏仍旧跪地不起。
睿王景誉能平安归来,他便知自己死期将至。
第36章 定心许诺
待一切摸清查明,已是半月之后了。
景誉带着李九等一队侍卫先行,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复命,而魏珠和小六子等人,还有为了掩人耳目带出来的大队人马则在后慢慢赶路,前后两队整整差了半天有余。
金銮殿上,朝臣云立。
景誉是王府未归,直接上朝来的。此刻,他正义正言辞,将在羊城所查之事悉数上报。
“父皇令儿臣暗查盐道亏空一案,儿臣在当地的盐市查访时,盐商竟说无盐可卖。若追问得细了,便会有人阻挡。后又走访多家,口径基本一致,若是透露出有做大笔生意的意愿,价钱倒是可议!”说到此处,景誉义愤填膺,不耻喝道。
“本朝盐铁官营,价格是早早定下的,哪来的价钱可议?这其中必有问题。分明不是无盐可卖,而是为补亏空,盐运官员欺上瞒下,贩卖私盐!那这条官线上必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人人有份了。”
“儿臣也因此暴露了身份,当天就有歹人向我的同伴发难,引来牢狱之灾,若不是秘旨在身,儿臣怕是难以回来复命了。”景誉颌首一拜后,侧头看向立在对面的盐运使蒋鹏。
“皇子都敢谋害,谁给你的胆子!”头顶之上,圣上威严怒斥。
那盐运使一同被押解回京,现就立朝堂之上,见九五之尊威严气势,吓得哆利哆嗦,一个前扑跪在地上:“微臣冤枉啊!皇上!”
“儿臣还有一事想不通。”景誉佯装不懂,请教那跪在地上的盐运使,“我奉圣上之命到达到羊城不过半日,尔等是如何精准的判断出我是来查盐案的?世面上无盐可卖亦是近三天才开始的,若要补这亏空,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圣上开始查起,偏偏此时行动,难不成是有那顺风耳,可知圣上心思,能猜皇命为何?”
这么一说,安坐在龙椅之上皇上脸色阴沉下来。
竟敢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提前通风报信!
蒋鹏是洗不白了,死罪难免。盐道一事牵扯甚广,与此相关的大小官员如数查办。就算景誉不说假借身分一事,之前为盐运使求情的贤王景鉴更是被扣上了“通风报信”的嫌疑,犯了皇上的大忌。虽留有头衔,恢复官职却遥遥无期了。
下朝后,算着时辰,丫头也快进城了,景誉匆匆赶回了睿王府。
这次出京,景誉是带足了人手,只有一人将其留在了王府之中,那便是小六子的徒弟宝山。经上次许氏一事,也能看出他是个机灵的奴才。
主子一回来,宝山立刻被带到书房问话。还未说两句,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正是之前羊城盐运使蒋鹏所书的那封,收信人为许氏。
之所以一直杳无音讯,其实这信并未真的到了许氏手中,而是中途被宝山给拦了下来。
原来这许氏在睿王府之中还起到中枢的作用?
景誉将信收起,对这个女人,心中更加了几分厌恶。
一过晌午,从羊城归来的后续队伍已抵达王府。
个人管个人那一摊,魏珠自是要将膳房的一切盯得仔细,一下马车就跟着指挥行动。五子听说魏珠姑娘今天回来,早就迎在了外面。
九月了,晌午还是难消闷热,这天上忽然聚了云,乌哑哑的,似是要下雨一般。
魏珠命人先将要紧进东西搬回膳房去,自己也正往院子里走,走到月亮门下,刚巧有人一莲步而来,只见那双绣花鞋一顿,停在了魏珠面前。
魏珠双眼慢慢向上看去,视线一触及许氏的眼睛,立刻垂下眼眸,心中狂跳不止。
许氏一双媚眼,如今却是冒着寒光,她正盯着身前手足无措的小丫头,心神却渐渐飘远……
朝堂之上刚有定断,消息便在京城中四散。
盐运使蒋鹏已入天牢,三日后处决,可以说是大快人心!
有人欢喜,有人愁。
知道许氏人在睿王府,一早蒋家已差人来求,并将羊城发生的一切告知了她。说是王爷与那不孝的义子合谋,亲手将舅父送入了天牢,还说,王爷身边一直有个叫汤圆的书童帮忙,甚是器重。
而眼前的这个丫头,竟是穿得一身男穿入府?
汤圆……
小汤圆……
许氏瞬间明白了。
那蒋鹏是谁?那是许氏的亲娘舅!也是许氏家族一直依靠的大树。
蒋家这般突然倾倒,又是因为王爷,许氏心中能不怨恨?
许氏本是抱着要鱼死网破的想法。她要问问王爷为何要将我舅父除去,就不念及她分毫?可一路走到了这里,见到这丫头,她的想法变了。
“给许姑娘请安!”宝山的声音传来,魏珠方才醒过神来,也跟着请安。
半个月前还是“许主子”,如今已成了“姑娘”,称谓上的改变也跟着降了她的身分。
主子不让叫,奴才能怎么办?
宝山不怕得罪人,尤其是这种主子不待见的。请安后,他直接走到魏珠身旁,问道:“魏珠姑娘,可有清凉去火的吃食?”
“可是主子……”魏珠一听是主子身子的事,神色焦急起来。
“主子那边等着呢,还是边走边说吧!”宝山伸手一引,将魏珠带离了许氏的视线之外,“是师父遣我来找姑娘的,说是主子一回来就觉嗓子发紧……”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淡去,许氏立在原地,忽然冷笑一声,声若细蚊般自语了一句:“来日方长。”转身回了西院。
一路上,魏珠也问了个大概,许是主子这半月太过劳累,又连夜赶回来,身子吃不住了。
魏珠先到入府看诊的郎中那边要了些川贝,再到膳房的小仓库转了转,一眼就打上了新鲜的雪梨,还有今早才送来的芦橘。
川贝和雪梨都是镇咳润肺的佳品,再加上芦橘同有润肺、止咳和止渴的功效,这般相加定能清主子心头的急火。
这下算齐全了!
没出一个时辰,景誉便听外面通报,丫头送食盒来了。
书房中之中,景誉将书一放,心道这么久才过来,有些埋怨丫头,可一看到大门的窗纸上透出个小小的丫鬟头像,脸上不自觉的便挂上了笑容。
景誉起身,走到门边儿上,故意沉了声音道:“进来。”
音儿还没落地,魏就珠急忙进入屋中,食盒未放下,便四处在屋中找寻景誉的身影。
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啊!
门后的景誉不禁失笑,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呆,真是身旁站着个大活人也瞧不见啊?
他先不作声,突然从后一把将丫头抱在了怀里。
“谁!谁!”被人从身后挟制了动作,魏珠本就吓了一跳,对方还不出声,更让她惊慌。
“能让你抱入怀中的还能是谁啊?笨死了!”还想挣脱来着,魏珠就听耳边传来了温柔的责问,“怎么才来,不知道爷想你了?”
“主子?”察觉身后人是景誉,魏珠身子一软,也不由再挣扎,而是卧在他怀里,任他抱着。
“爷问你呢,从羊城回京,这么长时间没见,就一点不想我?”
“想……想了。”
哪里能不想啊,在羊城时可以朝夕相伴,同出同入的,这一回到府中,多少还是要忌讳些的。
丫头本是刚刚撞见了许氏,心中难过的,却被主子这样柔情蜜意的拥着,心头的痛意慢慢消除了。她不想因为这些遭心的事扰乱了与主子共度的时光。毕竟,如今在府中连见个面,都要借着送食盒的名义……
“啊,主子,我带来了清热润肺的吃食。”魏珠想起了食盒,说着就要动手去拿,又被景誉拖回了怀中。
“不急,让我再抱会儿。”景誉像只大号的棉衣揽抱着丫头,不愿松手。
魏珠是不急,可那食盒中的冰块可等不得,若是全化了,这大热天的,吃食温吞了就不可口了。
“还是先用些吧,主子。”
“听你的。”
景誉不情不愿的放开怀中的丫头,坐在桌前,看她献宝一般的打开食盒。
只见那盒中放有一口青花瓷小缸,缸中套入一只小盅,那小盅周围码着一层冰块。将小盅从中取出来,暴露的空气之中,不一会的功夫,盅壁上密密麻麻的渗出一层小水珠,顺着碗沿儿滑落下来。
盅体周身散发着悠悠寒气,看着就有种沁人心脾的清凉。
魏珠将小盅摆在主子面前,关切道:“主子,您嗓子紧,服下这‘芦橘川贝雪梨盅’,应该能缓解一下,这几日便早些休息,膳食上奴才会把好关的。”
打开盖子,只见炖得有些透明的整只雪梨,中央挖空,填入了川贝与切成小块的芦橘粒,应是加了冰糖炖煮的,入口甘甜,满口果香。
“若是身子再有不适,主子,食疗为辅,切记问医。”
凝视着她紧皱的眉头,景誉知道,他的身体是真让魏珠上心了,一时有些不忍。之前不过是他派宝山前去给魏珠解围,都是借口而已。他放汤匙,对丫头道:“过来。”
魏珠以为他要交代如何重要的事情,恭顺的走近,没想到他一把将自己拉过身前,按坐在他的腿上,竟然是要说些体己的心理话。
“刚刚是不是遇见她了?”他指的是许氏,魏珠心里明白,黯然的点了点头。景誉又道:“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能找个由头让她出府。那是圣上赐的,上头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呢,但我想让你心里明白,这一世,我都不会委屈了你。”
“主子,你又哄我,说你做不到的事情干嘛?”只要知道景誉有为了自己而努力的这份心思,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魏珠也清楚,许氏的通房身份只是摆设,主子不愿意,他们就永远不会有夫妻之实,更不要说有所出后,再多出来的夫妻之名了,可就跟堵在喉咙中的鱼刺一般不上不下。景誉的话像是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她转过头,抹着眼泪,不想看让主子看到自己无能,只会哭,却被景誉温柔的转过头来,他要看着她的眼睛,以此确定她的心意:“也许会很艰难,也许要让你等很久。”
魏珠久久的望着景誉的眼眸,终是选择了相信他所言:“那我等。”说着,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
“现在做不到的,不见得以后也做不到。”他将丫头的小脑瓜埋在自己胸前,对着窗外的景色,放眼远眺。
景誉在心中暗自起誓,终有一日,他定要为自己和丫头做这个主。
不料,翌日,圣旨就到了!
第37章 相见亦难
贤王这闭门思过的期间,上下官员整顿,他所累积下来的官场人脉几乎所省无几,景誉因办案有功,被立为当朝太子。
圣旨一到,整个睿王府一派喜气当头。
太子入宫的事宜已列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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