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的左唇扬起一袭清冷,只有它,才能唤出他凤眼的柔情。
“晴晴……”
一片落叶划过初晴眼帘,她摊开掌心,叶子正巧陷入手头,被她蓦然握紧。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不用回头,初晴也知道是谁。
楼诺煌两步上来与她并肩,前头是一汪池水,月色正浓,拉在地上的暗影变得欣长。
晚风总能使人心情平静,他拂开眼底的黑曜,直睇住她漠然的侧脸。
她脸上的面具代表的不过是种逃避!
“在想什么?”
楼诺煌出声打破沉静,初晴沉下眼睫,扇形暗影藏住剪瞳的色泽,楼诺煌硬拽她坐下。
初晴掬眼过来,她发现他眼锋异常炯亮,“红鸢说……”
她止声,及见楼诺煌俊脸并无异常,这才启唇“楼诺煌,红鸢跟我说的不细,我想听你自己说。”
他眼锋难见晦色,唇角挽起笑靥,“你想听本王说什么?”
初晴敛眼,“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楼诺煌别开凤眼,目光送入湖心那道宁静的月色,这个角度初晴只能睇见他淡然的侧脸,及不见过多表情。
尔后,他转脸,恢复常日的无赖,“怎么?还未过门就想着关怀本王了?”
初晴皱眉,“楼诺煌,你态度正经点好吗?”
他勾起邪魅,与她挤上同一块石凳,初晴要倒,被楼诺煌顺势揽入怀里,她出拳拂开他。
楼诺煌轻笑下,“本王怎么就不正经了?”
初晴起身,大片暗影罩在他脸上,楼诺煌顺势仰脸,发现她眼锋隐忍薄怒。
她双眸直逼他俊脸,“我想知道,为什么皇太妃宁可用尽自己毕生武功,也要封住你体内的功力?”
楼诺煌唇角的笑僵在一旁,眼锋那道黯墨也只一瞬便消逝。
他无谓的耸耸肩,“本王是大魔头,你怕不怕?”
“楼诺煌,你能不能认真点?”
可想而知楼素晚当年武功有多深厚,连初晴也解不开他体内的封印。有一点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宁可废掉自己的武功,也要封住儿子体内的功力?若不是她横插一脚,如今坐上南蜀国那把至高无上交椅的,便是楼诺煌!
当年野心勃勃的晋安王,却遭受被生母废掉势力的打击,从此受尽侮辱,从前的手下败将通通像踩死蚂蚁一样踏在他背上,这对一个如此自负的男人来说,是致命的!
楼诺煌睟着她凌厉的凤眸,唇角的笑逐渐放直。
“说实话,本王也不知道,她说是不想看到本王在殃及无辜,呵。”他站起来,面朝池面,晚风轻拂而来,“也对,本王在她眼里,从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他锥背笔挺,单从背影上看,初晴也能掬见他周遭所带的戾气,有些恨随着时间的流逝非但不会减弱,反而愈发深刻。
他又何尝不想多些母爱呢?人生最大的悲凉莫过于,母亲近在咫尺,你却感受不到她的暖。
她恨帝炜,所以连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也改成自己的姓氏,同时,她是不是也恨帝炜的骨血?
他的母亲,他从来看不透!
初晴软下脸,那天听红鸢提及时,她也颇为震惊,与楼诺煌的交谈还算轻描淡写,红鸢把从前的暮暮朝朝说得极细,初晴甚至融入其中,很能够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那是一种心酸。
“楼诺煌……”
他转脸,掩去眼锋黯墨,“要不你来抚平本王的伤口?”
可他越是笑得轻松,初晴越是能看进他眼底深处。
她叹口气,那场皇位争夺战他本运筹帷幄,可最后输的惨不忍睹,罪魁祸首还是自己最信任的母亲,不管怎样,如此高高在上之人,都难以去理解自己母亲的所作所为。
孤身去良国,依附三品五旗参谋张传修重创自己的地位,过多的,只是不想回到那片伤心地,如她一样,躲得越远越好吧?
他也有累的时候,也希望有个肩膀可以依靠!
只是男人与女人的表达方式不同,他们能抗的都抗,很少显出软势。
见她不言,楼诺煌折身过来拥住她,初晴起先要拂开,楼诺煌出声。
“本王突然有些冷,借个怀抱靠靠。”
仔细一听,他声音略带沙哑,初晴挣扎的幅度渐弱,一个肩膀,她不会吝啬。她也不是不知道楼诺煌对自己的心意,只是许多次她抚过自己的胸口,发觉那里头空空如也。
她两手垂在身侧,身子陷入楼诺煌怀里,这个姿势显得初晴太过被动,可他喜欢与她在一起的感觉,真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够答应嫁给他。
他的胸肌隔着衣料传来滚烫,初晴鼻翼处探入他好闻的男人香,她还是一如既往像块木头。
“你该不会一直把我当成你母亲吧?”
楼诺煌一震,俊脸有些哭笑不得,“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能不这么大煞风景么?”
初晴笑了,顺势从他怀里探出身,不过那抹笑睇入楼诺煌眼底,他炯亮的眼锋全是惊异。
晚风吹得她有些冷,初晴合拢衣领,“走吧,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楼诺煌忙拽住她,初晴睇来询意,他将大掌陷入她手腕,弄得她有些生疼。
“要不,临睡前再来个告别之吻?”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初晴甩开他,眼锋拉下来“方才那是还你玉佩的恩情,往后我们该保持什么样的距离还得保持什么样的距离。”
说完,她举步便走,楼诺煌杵在原地望到她远去的背稍,嘴角挽起无奈的轻笑。
这女人,真是一会一个样,比唱戏的还多变。
初晴答应暂住晋安王府,也是希望楼诺煌的伤尽快治愈,新伤旧患加在一块要根治不容易,楼素晚当年下手太狠,否则这伤疾也不至于牵连他至今。
帝锋凌与帝婉君今日正式启程回国,临上马车时,帝婉君深深睇过慕容允澈,今日的他笑靥温柔,眉目间染过阳光的暖色,看起来平易近人得多。
帝锋凌与慕容天说些客套话,她杵在旁侧,慕容允澈渐步过来。
身旁奴才递来一些糕点,帝婉君发觉他凤眼盈亮。
“这是本王命厨子做的良国特产,你路上若是烦闷可以带着吃。”
帝婉君往丫鬟使记眼色,丫鬟从奴才手头接过糕点,“谢谢。”
余音刚落,她的目光环向四周,慕容允澈见她似在找谁,“怎么了?”帝婉君转瞬回首,忙扯动嘴角掩饰脸上尴尬“噢,没有啊。”
她怎么都给忘了,寒王就在眼前,她怎么似乎还在期待什么?
慕容允澈并未多想,挽起唇角温柔“路途奔波劳累,好好照顾自己。”
其实他们都明白,两人和亲,已成定局!
目送帝婉君上车,慕容允澈为她拉下车帘,帝锋凌也随之上车离去。
他杵在原地,睨视马车远去的方向出神,直到慕容天搭上他左肩,慕容允澈方回神。
“澈儿,别心急,她迟早是你的!”
慕容允澈斜唇而笑,与慕容天一道往宫殿走,两人脚步深浅交错。
“儿臣看上去很心急么?”
慕容天一声脆笑,拍拍他肩膀“你的心思,朕是愈发猜不透了。”
慕容允澈顿在原地,端倪他加快离去的脚步,少顷,鼻翼拂出一袭轻笑。
他回去寒王府时,一眼睇见房梁之人。千冷寒斜枕在上头,手中握着个酒壶,醉生梦死处掬不见半分笑靥,绾起的沐发缕缕倾下,眉眼的阴鸷与薄凉再远都能感受到。
慕容允澈纵身,咻然踏上瓦片,他一甩腰处凤袍,顺在千冷寒身侧坐下。
难怪他喜欢待在上头不走,慕容允澈上来才知道,这里能将从前的万斋房睇个仔仔细细,再看千冷寒凤眼,更是不愿从那里挪开。
慕容允澈沉下心思“不回你的冷王府,打算在本王这里赖着不走了?”
他未语,慕容允澈的待遇相比帝婉君好不到哪儿去,一样被千冷寒视作透明。
“你的东西还在本王那呢,若是你不稀罕了,本王往后可将那件嫁衣做给婉君穿了。”
嫁衣?
呵。
他侵入一口闷酒,嗓子干涩刺辣,那件嫁衣他还用得着么?
慕容允澈原以为千冷寒会有所反应,岂料他拿嫁衣出来挑逗,他竟也不给半个反应,越来越不像他先前认识之人,性子冷得也太可怕了,莫不是真被冰封久了,骨子里都带有千年寒冰的气质?
慕容允澈无奈叹息,千冷寒身体的冰封解除,怕是要解开心灵的冰封,非卿不可。
正待他愣神,千冷寒倾起身,酒量也比原来要好,喝了那样多的酒也不见醉。慕容允澈随他一道起来,两人个子相当,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寒王的确比冷王看起来易亲近,他兄弟二人的气质,一个和蔼可亲,一个拒人千里。
“你去哪儿?”
千冷寒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如铁,“这里太吵。”
现在的他,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得,宁愿将自己尘封于孤寂里,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把她清晰的沉淀在心里,拥有着独属于他们的记忆,谁也不准打扰。
抱着回忆生活,是千冷寒目前唯一能够听见自己呼吸的方式!
她其实一直都在身边陪着他,摸摸自己的心,她在,未曾离开!
折返的途中,帝婉君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怀里紧抱他送的糕点,盖子开开合合,也舍不得吃下一口。
坐在对面的帝锋凌眼锋墨黑如烟,“在这样被你蹂躏下去,糕点都快熟了。”
帝婉君努嘴,淬来询意,“皇兄,你说一个人能转瞬变成另一个人么?”
一个是温柔的慕容允澈,一个是冷漠的慕容允澈,她自己都快给搞糊涂了。
“怎么?”
他从她怀里抽出盒子,打开取出一枚桂花糕轻尝,味道果然不错,不愧为良国特产,不难看出准备此礼物之人有多用心。
他嘴角荡起意味深长之笑,凤眼那道藏紧的黑曜与深沉很难被她挖掘。
“你指的是谁?”
帝婉君摇摇头“也没刻意指谁,就是问问。”
有些事,她也不好跟他开口,就是觉着两个慕容允澈挺奇怪的,她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极有自信,可为什么总觉得那个冷漠之人对她很不屑呢?
是她哪里做的还不够好么?
帝锋凌吃糕点的动作很优雅,眼锋的笑意溢出,在帝婉君看来,自己的皇兄是个精于算计之人,她怕自己一旦说错话,此次的和亲就没了。
比起刚开始听到要联姻那会,她态度截然不同。
“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随便问问而已,呵呵。”
她心底惊嘘,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心虚什么。
帝锋凌见她俏脸略见羞涩,“婉君,你是不是喜欢上慕容允澈了?”
帝婉君木讷,凤眼掠过惊悸,当她睇见他眉目中的笑,更是染得脸颊通红,挪开眼不知往哪儿放。
“臣、臣妹……”如此,帝锋凌黑眸幽深,他拂开窗幔,“良国风景不错,往后你嫁过来,铁定能幸福美满。”
“皇兄……”
她羞笑起来,忙执起手捧住自己酡红的脸,从纤指夹缝处咻然闪过千冷寒雪白的身影,逗得她心底莫名一惊。
要嫁给他了吗?万一是做梦怎么办?
呵呵。
南蜀国的马匹向来精锐,普通马匹也能媲美汗血宝马和千里驹,所以路途中自然缩短两国间的距离。
一大清早,楼诺煌欣长的身子紧趴在初晴房门处,他大掌没个轻重的拍打,吵得她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栓好内衣束带便拉开房门。
他倏地掉进来,直扑她身上,随处探来浓烈的酒气。
初晴皱眉,他大清早喝酒?
楼诺煌半眯凤眼,半挂在她身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吐露字眼。
“晴儿,本王想你……”
初晴敛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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