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间书房,只是三楼明明有属于楚海文的书房,这里却还有一间。
第三十九章:装潢不搭
书房很简单,除了一套中式桌椅,就只有一个非常大的红木贴墙书柜,整整占了三面的墙,夸张地堆满了书籍,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书卷味。
林梓芸一步一步谨慎地朝书桌走去,眼睛不时往四周打量,桌上的东西被主人摆放的很整齐,如楚海文的人一般,无论何时都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她环视了一圈,伸手拉了拉抽屉,却发现锁上了,只得再次用黑发夹将锁打开,认真地翻了一遍,却也不见张一佟所说的东西。
她的眸光不由得一沉,想起了那个傍晚张一佟对她说的话,心里更是笃定阁楼内有什么。
她伸出手,细心地拂过阁楼的每一处,墙壁上,地板上,所到之处无不轻轻弹起一丝灰尘,在明亮的白炽灯照射下清晰可见,她踮着脚走,寂静密封的阁楼内竟没有一丝声响发出。她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天花上面便是那个精致的巨型铃鼓所在之处,只要用放在那边书架旁的爬梯,便可以爬上去,打开天花上正方形的门。
耳边响起弱弱的声音,林梓芸迅速出了阁楼,临关门时,目光在正对着她的那张书桌后的椅子逗留了两秒。很普通的椅子,和楚公馆客厅餐厅里的椅子都是同一款式的漆金软垫高脚椅,却和这阁楼里的装潢有些不搭。
“姐姐?”房间里响起楚琳琳呼叫声,她若无其事地走下去,快回到房间时正好撞上刚回来的许美莲,她的心不由得一怔,随即扬起温和的笑容,礼貌地道,“太太回来啦?”
她瞥见楚琳琳忽的走出房间,见到许美莲的背影马上又缩了回去,许美莲留意到她的眼神,也回头看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她也笑了笑说,“嗯,你上来这是……”
“琳琳让我上来陪她学习。”她话音刚落,少女的倩影又出现在房门边,这时的她早已换上了家居随意的服装,换下了脚上的高跟鞋,楚琳琳朝林梓芸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甜甜地唤了一声,“娘!”
“你啊!别打扰了你晓姐姐。”许美莲有一丝责怪地看了楚琳琳一眼。
“不打扰,反正我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林梓芸朝楚琳琳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楚琳琳便笑嘻嘻地拉住她,朝许美莲调皮地皱了皱鼻子,“姐姐,快进来吧,奶娘泡了壶顶好的红茶。”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许美莲,她欣然不语跟着进了楚琳琳的房间,在房间里待了好一会儿才默然离去。
“姐姐,你刚才去哪里啦?”楚琳琳特意跑过去把房门瞧瞧关上,还故意压低声音。
“在走廊上走走罢了,”林梓芸亦端起小茶杯抿了一口,长长的睫毛散下挡住了她微波荡漾的眸,“之前瞧着屋顶的铃鼓趣致,想着走上去仔细瞧瞧,却没想到阁楼的门紧锁上了,好可惜。”
“我也只是上去过几次,要看到铃鼓很麻烦的,还要爬上阁楼的天花,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阁楼一向是锁着的,只有爹爹才有钥匙。”
第四十章:诡异花蕊
林梓芸到画廊的时候,画廊还是如上次那般门雀可罗,只是上次在那儿卖画的男同学认得她,示意她自己走进工作室,她朝那男同学笑了笑,掀开帷幕,工作室内仅有楚海恒一人,其他学生不知道去了何处。风云小说网他背着她坐在小矮凳上倚着画架认真出神地绘画,连她走到他身边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都全然不知。
他的腰杆很直,坐着的时候也是挺起胸膛端端正正的,让人咋眼一看有一丝古板的味道,他身边放了几幅刚完成的作品,还没来得及挂出画廊,一幅幅孤单地躺在地上,她顺手拎起一副仔细端详,很普通的一副花草油画,黄灿灿的花朵绚丽绽放,花蕊丝丝朱红点缀,藏身于花瓣内欲要挣扎而出,定眼一看,只觉得黄灿灿的花瓣黯淡沉寂,花蕊愈发艳红,如同鲜血般淌留而出,隐约中透露出一点诡异。
他竟痴迷入神到她拿起画纸时故意弄出的声响都没有听到,顷刻,她发现,她看不懂眼前这个男子。
她一直觉得楚海恒是那种阳光清朗的热血青年,只是如今看来,也许是她没看透,很难想象这一幅鬼魅的画作是出自他亲笔。
林梓芸拎着画朝他走近,冷不丁地开口,把楚海恒吓了一大跳,手下一乱,一大笔艳红的颜料突兀地染上了白色的画纸,“二先生最近好忙。”
楚海恒瞧见是她才松了一口气,可惜地看了眼画架上作废了的画,有丝暗暗道,“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而后瞧见她的脚,“为什么不穿我送你的高跟鞋?”
林梓芸伸手挡住他要取下扔掉画架上画纸的动作,有条斯里地拿过他手上的画笔,朝他微微扬了下嘴角,原本沾上红色颜料的画笔直接被她探入黄色的颜料中,就着两种颜料的颜色直接涂上刚才错手画上的那一笔红痕上,经她手下的动作轻轻几笔描绘,原本突兀的红痕配着黄色颜料的搅合,硬是秀出一道道红中带黄、黄中有红的笔画,不似寻常人将红色和黄色在调色盘上调和后那么虚假的橙色,亦柔化了红和黄的刚毅。
她画笔一收,无限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直接把手上的画笔准确地扔进洗画笔的小水桶中,定眼看着早已愣住了的楚海恒,有一丝地得意,不留痕迹,“还满意吗先生?”
半响之后,楚海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中对林梓芸的看法不由得提高了一个层面,只是啾见整盒污染了的颜料,心中的压力更大了,却也只是淡淡地说道,“满意。”
见他默不作声地整理颜料,林梓芸眉头微微一皱,下一秒就释然了,风云淡默地端坐在一旁,目光紧锁着那个背影,“叫我出来什么事?”
直到收拾好颜料他才开口,她坐在长板凳上,而他半蹲在一边,脚边的便是他的颜料工具,他一手扶着长板凳,顿了顿,整理好思绪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眸,“大哥快回来了,也许是明天,又或许是后天。现在时局混乱,对不起,我估计不能兑现承诺送你出国,不如,你先离开楚家,出来后再作打算,好吗?”
第四十一章:污点缠绕
林梓芸不语,仅是看着他影约有些着急的神色,侧过眼看着旁边的油画,“其实你大可不必帮我,我走与不走,与你有何干系?你,不过是想心安理得罢了。我们萍水相逢都说不上,你又何必为了帮我而冒着开罪你大哥的危险呢?”她盯着他的眸,语气平淡,“不值得。”
楚海恒不敢直视她的眼,其实她说的不错,本来他跟大哥的关系因为两人的意见不合而不太好,如果他再胆敢公然挑战他的话,他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从小,大哥便是他的榜样,大哥比他年长十来岁,有记忆以来,他一直都是跟在大哥身后,仗着大哥的疼爱。大哥自幼便很爱读书,读过的书比他走过的路还多,从小在大哥身边听他讲述过无数的名言故事,他原以为大哥日后定会是一位名扬四海的大文学家,然而他却成了一名军人,成了一名万人避而不及的警官。
从那时开始,他们的意见便开始相阻,他的大哥从前温文儒雅的性子不知何时变了,变得表里不一,暴戾残忍。上海看似风光无比,繁盛不衰,其实暗地里不知亏空多少银子,若不是有外资企业注入,有根深蒂固的家族工业支撑,上海定然土崩瓦解。就是因为这样,他发表了一篇文章登上大时代报刊,暗地抨击社会这些丑陋的现象,直接导致了他和大哥的关系崩溃。
他还记得那一天大哥是如何拿着他那支洋火枪顶着他的脑门对他说的话,“你要么就去当军人,要么就给我安分点,自己家捅的篓子,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我还怎么服众?!”
变了变了,一切都变了。他的大哥真的变了。
无法面对这样的大哥,无法面对发生的一切,他离开了上海,投赴北平的同学,然而却受到了上海来的死讯。
社会表面上是大统一,但谁不知道如今军阀统制猖獗,中国受军阀四分五裂,军人地位最高,打家劫舍是常有的小事,原以为那个女子跟在大哥身边能过上很好的生活,看着她每日能露出幸福的笑容,即使心痛,亦无妨。可万万没想到,他一离开,她便死了,而且还是那么莫名其妙的病逝。
她病逝的消息也许外人不知道的不会怀疑,但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他们怎么就会一点怀疑都没有呢,只是大家不说,便不了了事了。
这是一条人命啊!那个女子他喜欢了那么久,还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还没来得及对她说上最后一句话,她便永远离开了,他甚至还没对她说过,他喜欢过她。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跟大哥的关系确实不好。”他语气中带有一些阴暗,白衬衫上不知何时沾上了鲜艳的颜料,已经干涸了,他伸出手指抠,不知为何,那颜料却像是有了黏力似的,缠着他,锁着他,紧紧地黏在衣服上,他愈发抠的厉害,却任他怎么抠都抠不掉。
白衬衫上的颜料就像一个污点,怎么掩盖都摆脱不了。
第四十二章:以柔制刚
林梓芸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默默地拿出丝巾,沾了沾小水桶里面的水,蹲到他身边,看了他一眼,轻轻地为他拭擦衬衫上的颜料,她的声音如温水般传入他的耳,却滚烫了他的心,“凡事都不能用蛮力,以柔制刚反而是制胜法宝。”
衬衫上的颜料不一会儿在林梓芸手下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她满意的一笑,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旗袍,刚才柔柔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却多了几分嗤笑,“你跟你大哥怄气有何用?得到的结果还不是被人断了日常花销的钱。是,你很有骨气,跟同学合伙开了间画廊,挣几个钱起码能保证日常开销。只是,这世道什么不用钱?”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蹲着的男子,“买东西送人要钱吧?开画廊颜料铺位要钱吧?”
她故意顿了顿,“你们做那些事,也要钱吧?”
说到这,楚海恒猛地一抬头,狐疑的仰视她,马上站起身欲要追问。林梓芸伸手挡住他欲要开口的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表面上你和他没什么,只是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你和你大哥同为手足,两人一句交流的话都没有,想说你们没事都难。”她着眼打量这间简陋的小工作室,工作室虽小,但是五脏俱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大哥存心要为难你,你的画廊还能开么?”
其实,林梓芸说的并非毫无道理的,的确,大哥暗示过他很多次,只是他一直不肯低头,他并没有错,凭什么就要让他低头呢?凭什么他就不能实话实说呢,难道这个所谓的新社会还是如从前的政府一样,不听民言么。
“退一步,并不代表你输了,忍一气,亦不代表你认命了。”她冷漠地看着眼前一直屏气不语的男子,“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的路,我自己走。”她走到他身旁,凑到他耳边轻语,“我最后劝你一句,别轻举妄动。”
楚海恒迅速拉住她的手臂,紧张地对上她的美眸,看着她深邃的眼眶,怎么也参不透其中,“你、知道什么?”
林梓芸也直直地回视他,毫无波动,“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的要多。”随后拉开他拉住她的手,直径往帷幕走。
楚海恒愣了几秒,一个快步上前一把拉回她,手臂上力,将她拉到墙角,他脸上乌云密布,随时有爆发的迹象,有意压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