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最后的大雨,洗清了什么呢?
她忙忙的在脸上抹了几把,可是那泪水还是止不住,垂首等了一会儿,才整理好心情,似乎走路已经不能够赶上她心里的速度,脚下施展了轻功,迫不及待的赶到那个发着高烧的人身边。
告诉她,她口里念着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巧灵不知道究竟是否能够换回她的意识,只是,似乎再也没有必要继续守着这样一份感情,小姐遭的罪她看的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有可能,她不会叫那个人好过的!
凌薇躺在床上,恍惚的意识里只有一个人的影子,可是那个高大的影子迟迟没有出现,攥住她手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呢,暖暖的手,暖暖传进心里。
“思危,是你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我不该的……”只是胡乱的说着些不成句子的话,眼泪向身下枕头上流着,流出一块阴湿,那只大手将她的头缓缓抬了起来,抽出枕着的枕头换了个干的,将她被打湿的刘海拨到一边,又拢了拢长长的头发,细柔着不出声息,只希望眼前人能够将他认作心心念念之人。
或许是他当初想错了,幸福不该是这样的啊。
巧灵停住脚步,怔愣的看着呆在床前的那个背影,她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泪水再一次扑朔着掉了下来,小姐这一夜受到的折磨终于在这一刻能够得到安抚了,那个背影带来的总是温暖,从将她捡回来,名义上做了小姐的丫鬟,实际却是半个小姐,关照她,他递过来的第一口热汤,温暖的把个人都要化了……
“老爷!”
巧灵缓步走到凌清远身边,看着床上的人已经渐渐的熟睡了,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或许是在昏迷里认错了人,想到那个狠绝的人,她不禁握起了拳头,一向善良的眸子里闪着凛凛寒光。
凌清远似乎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恨意,缓缓站起身来,一夜淋了雨染上了些伤风,不由得晃了下身子,凌宇忙忙的扶住坐下,他抬起头来看着巧灵紧张的闪烁着眼睛。
这个孩子在他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不会说谎,不会掩饰心里的感情。他怎么能不知道现在她想做什么,只是曾经他犯了一个错误,现在不能令这个错误继续下去了。
“巧灵,小姐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的彻底点儿?”
“怕是要等上半个月,而且……”巧灵想到脉象,不禁慌乱了神色。
“还有什么,就都一并说了吧。”眸光流转停在酣睡中人儿的脸颊上,带着病态的红晕,在梦中轻轻的呢喃,喊着的还是那个名字,他真的错了,这个样子,令他心痛。
“小姐,怕是有孕了!”巧灵怯怯说出诊脉的结果,不敢去看老爷的眼睛。
“有孕?当真么?”凌清远不禁收紧了手,第一次这样的希望听到的不是真的,希望眼前人是在骗他的。
错了错了,全都错了。
“老爷……这,巧灵不敢乱说,小姐,当真是有孕了,三个月,算来,刚好是那一天……老爷!”
巧灵噗通跪了下去,光看着他渐渐苍白了的脸,就明白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重,本就是有些虚弱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住,巧灵只看见他晃了几下,才稳住要倒下去的身子。
“三个月了,能,打掉么?”凌清远怔怔的说出这句话,手滑过凌薇的脸颊,芊白的手指与红晕的脸颊鲜明的对比着,冰凉与火热纠缠着,似乎是狠心,可是她腹中的胎儿怎么可能留下来,留下来不过也是提醒着痛苦而已。
何况,他已经决定了,不论世人如何看待,他终究要娶她为妻子。
再不看她默默的流泪,担心忧虑的去想,失去与否。
“老爷……”
“打掉吧,留着也是伤心!”
“可是老爷,小姐不会同意的,她会……”
“会怪我么?那就怪吧,怎么也比将来看着就惹来伤心的好,何况,这样一个孩子,怕是,会惹来不幸!”
“不幸?”巧灵听着他的话,有些不清楚话中意味,只是若叫她亲手配置一副药夺了小姐腹中孩儿的药,这样的事,她怎么下的了手!
“不幸啊,这或许是老爷我这么多年来不理会朝堂的报复,要将薇儿陷于这即将兴起的水深火热之中,巧灵,薇儿不知道这件事吧?”
“尚还不知道,巧灵也是今晚才知道的!”
“那就不要告诉她了,只是说她身子上不好便是,巧灵,你难道不希望薇儿幸福么?”
“老爷,小姐是巧灵的救命恩人,巧灵自然希望小姐幸福的。”
“薇儿及笃之后,会成为凌家当真的女主,巧灵,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做应该去做的事吧。”凌清远挥了挥袖子,将巧灵赶出了屋子,满屋子尽是药香气味,熏得他有些恍惚,迷迷的躺在床沿上便睡了过去。
……
马车径直的向皇宫里驶去,楚思危按住太阳穴,试图将那清晰而又模糊的倩影从脑海中挥去,可是哪里那么容易,若是容易,也不会在第一次见她便逞雄的叫上板,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不会有那么多长长久久的思念,脑海中尽是她活泼精灵般带着笑意的脸畔,张扬的笑着,撒娇的扭动着身躯。
放不下,还是放不下!
可是……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的疏离,他不能忽视,而在那间隙中,究竟是谁填满了了,是栾贞子,还是楚子笑,亦或是其他的人。
她会离开,会像其他人一样的离开。
盗亦有道终是盗 第47章 各谋方法忘相思(下)
她会离开,会像其他人一样的离开。
“父皇!”
进入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楚思危便跪拜了下去,虽说是早晨,可是秋啸仁一向早起,今天同样不例外,楚思危看了一眼他身边正在整理龙袍的卿妃,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卿妃手扶额头轻轻俯身一拜,两个人目光交叠的瞬间,似要有火花崩裂而出,面色却都没有丝毫变化,待秋啸仁抬起双臂,卿妃才收回敌视的目光,继续整理衣衫,一双玉手上十指点缀点缀着血红的指甲,妖冶的摆动着。
“皑儿,今天怎么回宫的这么突然啊?”
他见父皇看自己,刚才的愠色早早收了起来,虽说对于卿妃至今依然能够得宠这件事情他的心里始终对父皇抱有成见,但是此次他是来请求出战的,还是不要再次发生争执的好,拢起衣袍抱拳跪在地上,缓缓开口,声音坚定如铁。
“父皇,开战已经有十二日,儿臣,请求出征!”
他说出这些话,语气中不带丝毫情感,其实心中却已经澎湃而动,不得不想起的是那个约定,她从答应过自己等着他回来,可是现在这个约定随着秦棋的死已经自动终结,而他,或许会战死沙场,或者这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出嫁,她倚在旁人身边欢笑,那太残忍。
或者,边疆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再不相见。
“最近京城中不是正在风传你和,薇儿,之间……么?”秋啸仁也不太好直接说出那些道听途说的话,毕竟和这个儿子之间还是有些隔阂的,今日他这般的来求自己,已经是很难得了。
“儿臣,和凌家千金,并无瓜葛!”
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涌起痛楚,可是声音却极力的镇定着,不露任何马脚。
“儿臣此次只想征战沙场,为父皇分忧!”
“还有两年就是你回宫的日子,战场上刀枪剑雨,若你……”
“父皇放心,儿臣会小心的,不会,被人杀害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楚思危抬起头,向在整理发冠的卿妃狠瞥了一眼,秋啸仁这次也终于看到了他的目光,回身叫卿妃下去。
“放心,为父不是目不能视的昏君,你只管去吧!”
“儿臣知道了,父皇,保重!”他的眼中略微有些湿润,不知面前日渐衰老的父亲知道他此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去,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龙颜大怒。
就这一次,在其他人消失之前,他先走开吧。
“清皑,一定要回来!这皇位,为父怕是要坐不长时间了!”秋啸仁向前走了几步,垂下手摸着他的头发,微微的触感传到身上,他恍然知道了这话里的话,不禁抬起头看向父亲,黑发已经染上了几分苍白,他才只有三十几岁啊,为何就这般的苍老了下来?
“父皇,您会长命百岁的!”
秋啸仁笑道,“那不过是一句荒唐话,为父的身子自己知道,何况御医也给朕号过脉了,清皑,一定要回来!”
“父皇……”
“清皑,为父知道这些年你有很多怨言,可是,这次务必要回来,这江山,朕不想交给其他人!”
“儿臣……”
秋啸仁扶起来他,看着他依旧像儿时清明的目光,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云家已经表了态,支持大皇子秋清荻登基,曲家两边皆是得利,而夕家凌家尚未表态,他想起前几日凌清远才进宫觐见,说起那小儿女的情事,如今看来,怕是凌家只会继续保持中立。
他想起皇后来,已经离世那么多年,他依旧忘不了昔日的情谊,虚空的后位惹得后宫中互相争风吃醋,他不是不知道,而是皇后,永远只有最初的那个,音容笑貌犹在,却早早离世,只留下这一子,无论如何,他要在最后的时刻,将他未来的皇位巩固坚实。
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而是,连身为皇舅的凌清远都不同意这皇嗣的设立。
“孩子,这是朕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楚思危知道面前的父皇看着自己眼睛的时候,想起的是谁,母后,似乎曾经那些嘻嘻闹闹的日子就在昨天,或者是给他念一些温暖的故事,或者是满处的乱跑,身后总是有一个身着紫袍的娘那样注目的看着他,或者将他抱在怀里,讲她小时候的事情,讲要做一个怎样的人,凭着这份溺爱,他可以在皇子们都在读书的时候,跑到外面看一眼路口的那棵老槐树,摘回叶子。
他看到的是,娘想自由而不得的忧伤目光,穿透厚厚的宫墙。
他不要他心爱的女子受这些约束,可是心爱的女子,当真是心爱的么?
“父皇,儿臣知道了!父皇还要保重身体!”
“总是这么生分,不要怪父皇冷落你,父皇不想将你陷于险境,放心的去吧!”
“清皑明白,父亲,保重身体!”
“去吧!”
楚思危退出寝宫,身后随之响起一声呼喊,楚思危知道这是新一天的开始,拥有身为皇上的父亲或许是天下人所期待的,可是他却并不期待,从小他便目睹了身为皇后的母亲,时时在深宫中的顾影自怜,那哀愁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够从他心底抹去的。
即使不是因为宠幸其他妃嫔而冷落了母亲,可是毕竟还是惹出了相思,何况,母亲逝去的那一天,父亲并不在她的身侧。
母亲是张着眼望穿秋水般盼着他回来的。
就算是至今仍在悔恨,那又有何用?
他怨恨了八年,今天也该抹平了。
才迈出辉卿宫几步,他便看到了栾魅子那双凤眸打量着自己,想必今天举国上下的人都会知道了他的身份,可是这似乎不能改变什么,栾魅子依旧充满敌意,而,凌薇更加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回到自己身边,回到了,也不过是看中身份而已。
他自嘲的一笑。
“栾御医,这么早就来宫中为娘娘诊脉了?”
“楚捕头不是也这么一大早的就来找皇上了么?”
“本王来见父皇,似乎承受不起这样质疑的目光!”
栾魅子似乎有些不相信,半信半疑的看向身后款款而出身姿悠然的人,将质疑抛了过去,卿妃身上浓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