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我点点头,又讪讪一笑,便别过头去。沉默一会儿,又反问起三个阿哥以后的出路。
阿梳沉思良久,一双眉眼朝四周看了几回,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答案:“你的眼神太过平反,往后可让傅夏提一块玉佩,在你眼前晃动,玉佩往哪儿走,你眼睛跟着便是。”
“唔……”我点点头,不置可否。过会,她又压低声音,切切道:“我看得出王妃是个聪明的人,她自己应该也知道,只要她不犯错,那么大庆国的国母之位,永远都是她的囊中之物,你的孩子,也会变成她的孩子。所以,你必须逼她犯错,或者帮她犯错。”
“竟是这般复杂!”我有些疲惫的往后倒去,只是头刚一碰到引枕,又像想起什么一般的跳起来,问:“那苏舞呢,你是怎样处置她的……”
“断去手脚,醉死酒中,多年之后,便是连尸骨都不会留。”阿梳张口,眼中泪意斑驳。
对她,我不禁更是心疼。再想到那个爱慕阿梳的男子,五脏之内,竟是如火灼一般疼痛。凭阿梳说起那人的模样,这哪里是不动心,那分明是自卑啊!隐在高傲下的自卑,深可及骨的自卑……
拍拍她的手,我想此时此刻,我已经不需要说什么。因为不管是说什么,都会惹她伤心。
“还有一件事。”见我一直低头沉默,阿梳不禁苦笑两声,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那个女人被我折磨到不行的时候,曾经交代,她只负责将我弄出府,至于找人……我的,却是府里的柳侧妃!”
“柳侧妃!”听到这三个字,我下意识的瞪大眼睛,不过映入脑海的,却不是娇花照水的柳媗琴,而是为我可生可死的柳长元。
我不明白,他的姐姐,怎么会做出这般恶毒的事情。
“对,正是你的旧相识,柳二的姐姐。”阿梳再次强调,我不禁更加纠结。
她却像是看不见我的纠痛一般,只是自顾自道:“后来那一次,我也并未去蓬莱岛,而是刚好撞见四王爷和薛侍妾的事,然后被薛侍妾调教了几天,最后救我出来的,是柳二公子。”
“我竟然全不知道……”手紧紧的握成拳状,我无法想象,我最在乎的姊妹,竟然被一个新入府的侍妾调…教过,而凌禛竟然也不告诉我真相。
一时之间,血气翻涌。我只觉喉头一甜,一口血已经喷薄在阿梳的衣衫上。
“阿娴!”她大叫一声,伸手就要提我把脉。
我却不动声色的侧过身去,拽着她的手,沉声道:“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受那么多的苦,还有柳大哥,我真的好难过,自己把你们害成这样……”
☆、126:一语惊醒
“事情已经过去了。”阿梳看着我,无奈的摇头:“现在之所以提起,不过是希望你往后行事时,能提防着她些,不要多想。”
“我知道的。”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我一面往前走,一面吩咐已经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的傅夏:“还不去给崔小姐找件衣服换了!”
“是,主子。”傅夏忙收回自己过分震惊的目光,匆匆的去了。
“那丫头当真可靠?”阿梳已随我起身,一面将脏了的外衫解下,一面低声问。
“算是吧。”我摇摇头,不甚自信:“她哥哥先前给王妃守门,我看着蛮机灵,就讨了来玩,刚好那小太监又有个妹妹,便也捎带着用了。今日之事说小不小,说大也大不起来,且当作一块试金石,看看那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
“也好。”阿梳满意的点点头。
说话间,傅夏已经回来。我抬眼,看她有些通红的小脸,知道她是跑过来的,不由轻嗔一句:“看你,毛毛躁躁的,怎么就不知长进呢!”
“是,奴婢知错了。”傅夏见我板着脸,不自觉的垂下头去,一副认罪模样。我摆手,示意她先出去,阿梳这边,有我就好。
小姑娘却不肯顺从,就那么大喇喇的站在那里,昂头直问:“主子是不是嫌我笨?”
“哪里的话!”我突然抬头,瞄了她一眼,解释:“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只是现在有些体己话要跟崔医女说,你在的话,她会不好意思。”
“既然这样,那奴婢待会儿再过来。”傅夏似信非信的在我和阿梳之间看了个来回,又等待片刻,才拔腿离开。
“别见外,她就是那性子。”回头,对阿梳微微一笑,我无可奈何的解释:“现在想把她哥哥给三只小宝用,这妹妹,当然不能薄待。”
“那也不至于退忍成这样。”阿梳不赞同的看了我一眼:“哥哥是哥哥,妹妹是妹妹,难不成你真意味,两个人会是一般心性。”
“能这样是最好的。”我望着她清淡的眉眼,稍微扯了下唇,又问起她在金陵的事情。
阿梳似乎很排斥金陵两个字,待我锲而不舍,问到第三遍的时候,她才闷闷道:“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就算有身份压着,那也是孤家寡人,反正就是没什么意思。”
“可那毕竟是你亲爹,我总想着,比起妾侍的女儿,他会更看重你一些。”
“可能,他也是这么想的,把祖业传给我,把现成的银钱铺子给庶女。但是我不愿意啊!我没办法看着他把家里的现钱都往那个女儿手里塞,然后我还要再挣自己那一份,我是真的不愿意,所以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败家比赚钱更好玩。”
“所以呢?”直觉告诉我,在金陵的那几个月,阿梳绝对干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果然,我刚问出口,她就迫不及待的跟我炫耀她这小半年来的成就。什么另起炉灶,把崔家教出来的名医都挖走,什么不小心放了把火,把庶女院子烧了个四分之三,什么补院子时天时地利都不对,一直拖到现在还没开始……总之,就是各种欺负她那庶女妹妹。
“你亲爹没收拾你?”我微微皱眉,有点儿担心的问了一句。毕竟很多时候,男人们都是善于宠妾灭妻的。
“没。”阿梳摇头,眉目之间,突然闪过一抹潋滟,轻松道:“可能是他也觉得那两人该打吧。”
“这倒没想到……”我侧过头,低低的笑了一声:“我先前还以为你是被他赶出来的。”
“你……”阿梳瞪我一眼,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我见她不悦,忙出声道歉,她被我弄的有些哭笑不得,又歇了会儿,才十分傲娇的告诉我:“崔家十分之七的产业都是爷爷留给我的,就连房契地契也早转到了我的名下,由老管家保管着,老管家是个犟脾气,爷爷去世前,只听爷爷的话,爷爷去世后,只听我的话。而我当初之所以选择放下一切,跑去当丫鬟,不过是想远离是非,过平静的日子,可没想到,有些人非要让我回崔家。我素来又乖巧听话,然后,崔家那几只蛀虫就倒霉了。”
“怎么说着说着又怪到我身上来了!”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我明知道那是个玩笑,却还忍不住打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是我对不起你姨娘,对不起你庶妹。”
“你知道就好!”阿梳戳了下我的肩膀,两只眼睛弯成小月牙。顿顿,又道:“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乖乖面壁思过,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缓缓一笑,道了句“再会”。却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她又溜了进来。
看着她嘴角掩也掩不住的笑意,我抿嘴,乐呵呵的问:“碰到什么好事了,看你高兴的!”
“也没什么好事,就是好不容易见到凌医女纠结的样子,有些好笑!”
“凌医女?你说的是欢喜姐姐吧?”
“对,就是这个名字。”阿梳一改往日冷漠拘谨,亲切的蹭着我的胳膊,低声道:“你是不知道,平常她有多冷漠高贵,我几乎都不敢跟她对视。可是今天,我给她上药的时候,那模样,那表情简直跟小白兔一样,可爱死了!”
“上药?”我皱眉,心里狐疑的厉害,这段时间欢喜连雍王府的大门都没出,怎么会受伤?难道……想起上次我对凌禛的撒娇,我心中不由得一冷,难道凌禛真的跟欢喜动手了?可是这样也不对啊,听欢喜说,凌小四是打不过她的。
汗哒哒!左想右想始终想不通这其中原委,我只好将目光放在阿梳身上。
阿梳也不客气,三言两语便讲清楚了欢喜受伤的来源以及伤势轻重。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接阿梳回来的路上受伤的。
当时她们两人在城外树林碰面,刚准备策马进城,却被二三十黑衣人从后面追上。那些黑衣人二话不说,施展起拳脚就要捉了阿梳。欢喜是奉命行事的,又跟我交情颇深,自然不会放任阿梳被捉走,只好奋力拼搏。
一对三十,就算她功夫再好,最后也被耗得只剩下喘粗气。关键时候,还是阿梳的一包药粉救了两人。待回到府里,阿梳忙着帮我治病,她又紧着修养,所以一直到现在,我还被蒙在鼓里。我敢保证,要不是阿梳今日意外说起,那我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眉头紧紧的皱起,我小小的心里,被愧疚塞满。也没心情再跟阿梳唠嗑,随便几句打发走她,又让傅夏喊了凌禛过来。
凌禛来得很快,面色却有些灰败,一副劳累过度的样子。
“我帮你捏捏吧。”看着他轻减不少的身形,我麻溜儿的绕到他身后,很殷勤的说道。
“不用了。”凌禛缓缓的回了一声,我脑袋一顿,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话里的意思,人已经被他扯到他面前,安置在他腿上。
“怎,怎么了?”不舒服的扭了两下,我总觉得今日的凌禛有些奇怪。可是具体奇怪在哪儿,我又说不出来。因此,只好直勾勾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如我所愿,露出一点儿大的破绽。
“母妃要见你。”良久后,他避开我的视线,脖子往前一抻,落在我颈窝里。我瞪大眼睛,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无视我的震惊,一直停顿好一会儿,歇够了,才接着道:“本来封侧妃的时候就要进宫谢恩的,那时候你不在,我还能帮你拖着,现在回来了,总是要去打个照面的。”
“什么时间?”我狠狠的咽了几口唾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如果方便的话,就这几天吧,顺便带上孩子,他们也该见见皇爷爷,皇奶奶。”
“知道了。”我点头,笑的有些苍白。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是无话可说。
最后,一直到他起身离开时,我才急急地问了句:“他们会让我自己带孩子吗?”
“不知道。”凌禛回头,又摇头,眼神复杂:“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帮你说话的,你自己也注意点儿。”
“嗯。”我点头,目送着他离开,然后跌坐在锦榻之上。
你要逼王妃犯错,你要帮王妃犯错!阿梳的话,句句响在耳边。我想,我终于陷进争斗的泥沼里了。为了凌禛,也为了三只小宝。
午后阳光,懒懒的照在矮炕上。我看着三只小宝,来来回回的爬行,心里百转千回,到了嘴边,却只勾起一抹笑。望着身边正在做针线的奶嬷嬷,问:“阿哥们晚上睡的怎么样?有没有哭?谁最乖,谁不乖?”
“回主子的话……”三个奶嬷嬷一起抬头,和蔼而安详的瞅了三只宝宝一眼,才一一答道:“小主子们都很乖,有时候半夜醒来,会拿着身边的小玩意儿玩一会儿,也不哭,玩累了,就睡过去了。”
“嗯。”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