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我心情越见喜悦。直到……”
西鸾点头:“直到。”
红线委靡:“直到!”
狄隽望天:“……咳,继续说。”
“直到岳老爷说定下了亲事。我从未想过要嫁人,当时害得岳银摔倒也只是为了小小的惩戒一番,所以,得到消息之后我惊慌了一阵。后与姐妹们一合计,才想了相思病这个法子,据说是以前修炼成人的姐姐因为思慕男子才得的病症。我……情愿嫁给公子,也不愿嫁给陌生男子。”
红线疑惑:“那你为何不离了这身子,重新附身一株牡丹花上?”
白羽偏过头,闭了闭眼,唇瓣开合两次,才道:“在牡丹园之时,我就已经倾慕公子,想要与他白头偕老。一直碍于两界殊途,才硬生生压下。如今有个机会在面前,我又如何愿意放过。”她捂着脸,低声哭道:“我想我已经着了魔,非他不可了。”那哭声低低转转,似最古老的葫芦丝在心底吹奏,低沉缠绵,丝丝扣扣,揪得人心都无奈苦涩。
哭得红线眼底酸酸,捂唇不言;哭得狄隽沉思,眼中情绪辨别不明;更哭得西鸾哈欠三声,伸个懒腰:“说完了?那我走了,多好的月色,该要与床榻缠绵不休才是正事。”
情深缘浅四回
说罢,也不管另外两人如何做想,一手抓了一个,直接拖出了绣楼。那阖上地大门无声的合拢,如牡丹花妖那无法叙说的爱恋,偶尔开启最终沉静。
狄隽来回挣扎几次,就感觉壁上那手指似如来的五指山,任他如何挣脱都不能。不由气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拖着我同行作甚?”
西鸾嬉笑道:“怎地道不同了?双修都是合欢道,不拖着你我还拖着谁。再说了,你现在去捉那妖精会不会太急躁了些?啧啧,到底是小毛孩儿,这是岳家的家事,你就算要降妖除魔也要先问过岳老爷才成啊,否则外人还以为你这道长清修不寡欲,看中了岳银姑娘花容月貌,就想着借那降妖之事胁迫对方,任你予取予求。”说着,又啊呀一声,顿时挑开三丈远,低头问红线:“你瞧这道长是雏的嫩桃花,还是那已经经了人事的烂桃花一朵?”
红线满脑子的情情爱爱,那里听得他们争吵,只哀怨道:“白羽好可怜,那公子好可怜。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西鸾怔怔地,半响才道:“也许,是因为月老正在打瞌睡。”
红线立马振作:“我要替月老撮合他们,让他们白头偕老。”
狄隽一旁提醒:“人妖相恋是会遭天谴的。”
“人妖啊!”西鸾摸着下颌沉吟。
大厅里面已经熙熙攘攘,人人脸上一派喜气,袁婆子更是笑成了一朵老菊花,见得西鸾就大声道:“西鸾,快来见见岳老爷的新姨娘,这可是你娘方才撮合的;哎呀,还有这位老管家,都寡居了这么多年,有这福气的厨娘操持家务,也定然恩爱百年;还有这门房,他那口臭的顽疾也被你娘一副草药就治好了。还有……”
西鸾嘀咕一句:我娘亲果然是史上最敬业的八婆!转瞬腆着笑脸上去,与众人一起见过了老爷夫人,又分别落座。岳老爷虽然容光焕发,到底还是惦记着女儿,遂问了起来。
狄隽道长拱手道:“岳家姑娘的确是被一花妖附体。只要岳老爷准许,鄙人定保将那花妖斩於剑下,让岳家小姐魂魄尽快归位。”
岳老爷惊喜连连,正要点头,西鸾猛地嗤笑一声,悠哉悠哉地道:“有道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可要仔细斟酌啊。”岳老爷那喜色就慢了下去,问西鸾道:“这位姑娘可有何高见?”
西鸾瘪了瘪嘴,反问自家袁婆子:“老娘噎,你说一个女子得了相思病可要怎么处?”
袁婆子挥舞着红手绢儿,笑眯眯地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相思病当然要医相思咯!丫头,岳家姑娘真的被妖怪附身了?”
“是啊!而且附身之后越见娇艳,连城里公认的第一美人姚家姚寐姑娘都远远不及。”西鸾有意无意地瞥向忍着怒气地狄隽,“方才见得,这位道长都差点把持不住,就要辣手摧花,还幸亏我们去得早些,否则……啧,岳老爷,您这是引狼入室,可得担心。”
狄隽猛一拍桌子:“你胡说什么?”
西鸾歪头朝天看:“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知道,道长是恼怒我等去的时辰太巧,坏了你的好事。小女子大错,就此赔礼道歉了。还希望道长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责怪。下次如要再偷袭美人,一定要关好门,锁好窗户,挂好大锁,这样就不怕外人进入,导致您半途而废。”
狄隽青衣宽袖一甩,对着上位地老人道:“岳老爷岳夫人,贵家姑娘魂魄飞散并不多日,现在去寻也能寻得着,只是需要尽快将那妖孽赶出岳姑娘体内,好让其魂魄归位。还请岳老爷岳夫人准许鄙人开坛作法,降除妖孽,还贵家安稳。”
“嗯,岳老爷快做决定,否则这妖孽跑了,某个披着人皮的豺狼就偷不着吃不到了。”
“你!”某人怒目而视,那儒雅而略带正气地面容一片青色,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西鸾捂着心口:“道长,吾好怕怕啊!”某人吐血三升,跌坐在椅上半响说不出话来。
“袁婆子,依你看这事要如何办?”
袁婆子笑眯眯:“这事容易。妖怪么,我们凡人如何斗得过,一般满足了它们的愿望,自然也就离去了。”
“就这么简单?”岳老爷明显不相信。
“就这么简单。”袁婆子信誓旦旦,稍顿,又问自家女儿:“丫头,你说要如何?”
西鸾看看上面两位焦急地老人,再看看自家忐忑地娘亲,最后扫到红线恳求的注目礼,啊了一声,再咳嗽一声,抓抓头:“那妖孽心心念念的是要嫁人。这岳家好歹也是富家,哪能随意就将养育十六年的女儿给嫁了。就算真的要嫁,至少也要门当户对,郎不但要有才更要有财方是不亏待了岳姑娘。”
岳老爷狂点头,老泪纵横。
“所以,依小女看,这事也不一定没法子。”岳老爷懂门道,已经让人奉上白银五十两,袁婆子笑纳了。西鸾一咧嘴:“第一法子很简单。就是让这位狄隽道长去降妖,我等做护卫,要是有个不妥当我等也可阻止。要是道长无法降服妖孽,我出手也成。不过这事比较凶险,岳姑娘魂魄消散多日,能否找回还是未知,回来了又是否有损伤也是未知。一个不测,强行将妖孽驱逐出岳姑娘身子,而魂魄又缺斤少两地,啧啧,岳姑娘就真的要‘相思’一辈子了。”岳夫人已经哭哭泣泣,好不哀怨。岳老爷一边叹气,又让人奉送上五十两白银,依然是袁婆子笑纳。
“这第二个法子就是医了这相思病。您先告诉我那男子的姓氏和生辰八字,我来推算看看对方是否命中富贵。如若真富贵,这事业就水到渠成;如若不是富贵之命,我们就让那妖孽用法术协助岳家掘地成金,保准岳家一夜之间跃上金梁第一富贾。这样就算妖孽心愿得偿,哪日去了,这岳姑娘也嫁得不亏就是。”
刚一说话,岳老爷就跳起来,连番说好。岳夫人去了内院翻找男子的生辰八字,浑然忘了当初对外宣称岳姑娘相思之人是凭空捏造。只是,这话众人也不说破,袁婆子是拿了银子就守口如瓶,西鸾是对这等闲事兴趣缺缺,红线是喜闻乐见鸳鸯成双,而狄隽道长,依然郁结於胸沉默不语中。
岳姑娘的八字写在一梅花笺上,另一张白纸上随意几字是那男子的生辰。西鸾一手一张,各自掂量了下分量,口中念念有词,再掐指细算,遂道:“令爱命重三两六。不须劳碌过平生,独自成家福不轻;早有福星常照命,任君行去百般成。”又换上男子的纸张细看,脸色越来越喜,来去掐算三次,猛地端茶灌了一整杯,笑问:“此人是否性子清高,寡言少语,应该是儒生。”
岳夫人侧目,点头道:“可不是,从小见了也是一副不大搭理人的样子,捧着书,吊些之乎者也的,凭空看人低一等。”
西鸾笑道:“那就是了。此人命格也贵重,倒比岳姑娘还好上几分。岳家不要这门子女婿,小女倒是有心想要结识一番,说不得也成了一出佳话。”勾得众人越发来了兴致,袁婆子早就等到不耐烦,只催着快说。西鸾只当没听见,不是唤这个丫鬟斟茶就是唤那个小厮端点心,又瞄上那恭敬的管家,大有想要让对方给她捶腿的架势。岳老爷无法,拿出一张百两银票来,压在桌沿。西鸾这才摇头晃脑:“走马扬鞭争名利,少年做事费评论;一朝福禄源源至,富贵荣华显六亲。啧,这般命格在金梁城可是数一数二,就算不嫁他,趁着如今落魄时去结交一二,说不得以后也能鸡犬升天啊,哈哈。”她扬了扬手中白纸,递送到袁婆子手上:“娘啊,快去打听城里可有一位唤作‘范夷’的男子,想法子给对方一些好处,多攀谈一下,以备不时之需。”袁婆子一喜,疾步去拿了银票,打了一个揖辞了众人,先一步走了。这腿脚麻利地,不愧是金梁城里最有名气的八婆。
岳老爷与岳夫人已经喜上眉梢,恨不得现在就出门一趟去寻了范夷来,好于自家女儿拜堂成亲,即成全了牡丹花妖的相思,又成全了岳家富贵。只是碍于外人面上,又不好显露。西鸾众人了结一桩大事,又赚了银钱,自然客客气气地走了,临走之时还不忘拖上‘好色道人’狄隽。
一路上,某人不甘不忿咽血数次,只是教养甚好,居然没有谩骂出声。西鸾觉得好玩,忍不住再三挑拨,惹得某人炸毛还苦苦坚忍。
天外,月已下悬,轻风暖暖着拂动柳条,声似情人细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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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之后,狄隽试探着问过西鸾:“你对人可有一句真话?”
西鸾歪嘴、斜眼、鼻孔朝天,憋出一句:“你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从那之后狄隽不愿再听西鸾的任何托词,他情愿用自己的眼眸去看,用耳朵去听,用行动去查明。西鸾戏言:“真实只有一个。”可就算这样,偶尔回想那一夜的情景,狄隽还是忍不住叹息,当时的自己为何那么正直,那么单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觉得她其实是一个善人呢?
灰头土脸的狄隽道长自己去打了井水洗了一个凉水脸。清澈的水流洗了污渍也冲淡了他的愤怒,再次面对西鸾之时,他已经回复了平静。
“人妖是不能相恋的。”
“我知道。”
“范夷的生辰八字我也看了,是短命之人。”
“我知道。”
“岳姑娘魂魄很容易找回来,只要将那妖孽赶出她的身子,让魂魄归位,一切就都解决。”
“我知道。”
狄隽深深地吸入一口冷气,压下想要掀桌的冲动,淡淡地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骗岳家夫妇?”
西鸾看了看灶台上烧滚了的热水,用勺子盛了倒入两个大碗里面,将面条放进锅中,回头问:“青菜洗好了没?”
狄隽看了看手中的嫩叶青菜,再看看盆中已经浑浊的水,任命地再去井边,彻底的将蔬菜洗完了才送到西鸾手上,继续盘问:“你到底是有何目的?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出人命么?那岳姑娘一旦回魂,得知自己嫁了不该嫁的人,找上你我又怎么办?”
“凉拌!”
“你能不能正儿八经地回答我的问题?”
西鸾瞪着他:“我很正儿八经地要你凉拌这碗灯笼辣椒,佐料都放好了。快端着,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