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另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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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另外一个-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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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的距离极近,我侧头看他时,他也侧头低睨我,我看见他眼里那抹隐藏的担忧,那些话便又问不出来。我跟他之间,从来不将那些隐忧变成明虑摆出来说,他希望我简简单单的不受烦扰,我便如他所愿。即便明白,也想分担,却不能在他面前坦然提及。

他改成搂我,这半年来,他已楼成习惯,常常在阅读时,静静地搂着我。我喜欢听他缓慢翻书页的声音,也喜欢他胸膛呼吸时轻浅的起伏,常常会觉得那样就会天荒地老,偶尔我在半睡半醒间,会感觉到他轻吻我左颊那块淡淡疤印,就像此时,他轻吻那里时,带着满满的爱意与怜惜。

“你别担心,我们去扬越城,你以前说你家在扬越城,我们去那里,可能那里的气候,你会觉得习惯一些,对你的身体应当比较好。”他说。

我眉一紧,此刻,我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我曾千方百计想要去扬越城,却未料到,不经然间,我竟会向着扬越城逃离……那个据我估测,最靠近我家乡的位置行进了。

我心突突地跳动着,那异于平常的狂躁,是因为梦想终于将达成的兴奋,还是某种预感出来的不安?

我不知道,我不是先知,我只是觉得心思突然紊乱不已。我不再担心那些复杂的朝政谋变,也不担心这一路上是否有奸人迫害,我只是有些烦乱。我坐如针毡,却又无从说起。

在马车上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睡睡醒醒,唯一能让我安心的是,我不再做梦,这让我觉得心里的那些不安预兆又淡薄了些。

越往南,景色越发青翠。马车外的一切像被淹在如油春雨里,汪得滴翠。景色虽是迷人,但道路却因为春雨,而显得泥泞,很多时候,都是颠簸着。有一两次,马车的车轮还陷在了泥坑里,我们纷纷下车,安安给我撑着伞,我们看鲁巍和宫行披着一身蓑衣,想尽了办法才将车子弄了出来。

想着他曾是叱咤风云的一国将领,现如今却落得如此狼狈,我就感觉心脏被狠狠拧着。曾几何时,那个暴戾乖张的大人物,会失了天时地利人和,用他曾挥斥方遒的双手,淹在浑浊不堪的泥水中,去铺坑垫石。

我突然又坚定了那个主意,这一路上,我反复为之纠结。我曾想过,如果在扬越城,我遇见可以回去的机会,我是否要回去。

我不断想起鲁巍说的那句话来,他说如果没有我,就不是自由自在,而是行尸走肉。

我为了这句话,曾坚定要留在他身边的想法,在此刻看到鲁巍满身泥泞的模样时,瞬间坍塌了。

若我带给他的是安逸与平静,我愿意留下。

若我带给他的是动荡与艰辛,我宁愿离去!

一阵风吹来,将雨水吹进伞下,我低下头来,就着湿了的面颊落下泪来。那一阵风尚未停下,就将鲁巍的声音吹了过来。

“给夫人披上我的那件斗篷……”

我想起了初见他时,他让我在大冬天替他洗衣服;我想起我在将军府,他绞我脖子时眼里露出的杀意;我想起随他去塞外,他将捉鸟玩的我踩在脚下;我想起我一桶桶地将水提出他的房问,替他搓背时腹诽不己……

我跟他,何止这一点一滴,他对我从厌恶、粗暴、戏弄,到渐喜,到依恋,到关怀备至,我殷可,何德何能!

我感觉到肩上轻沉,知道是英英在替我加衣,我双肩一抖,眼里的泪水落至地而,混入泥泞中。

在距离扬越城只有十里路时,我们终于遭伏了。我被马车一个大颠簸给吓醒了过来,本以为又陷泥坑里了,却听到宫行一声大叫,鲁巍十分敏锐地用棉被将我一裹,便冲出了马车。我心下一紧,便听得外面一阵兵刃相碰的打斗声,这才一明白,鲁巍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我揭开棉被,掀了车窗帘子的一角看外面,我想看究竟来了多少人,我担心鲁巍和宫行能否对付得了。

我不敢出去,我不想给他再添麻烦和担心,但是麻烦却找上了我。我正在为与人打斗的鲁巍焦急时,马车的帘子被人撩开来,潘虹姚在看见我时,笑了起来,似是我终于成了她的瓮中之鳖。

我冲她一笑,道:“潘参赞,好久未见,你仍然美丽动人啊。”她将剑向我一指,道:“请夫人下车吧。”

“咦?”我将视线投于她身后。

有一句话,叫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我没演过戏,却看了二十多年的电视,狗血情节将会如何发展,我大抵都知道,这一招也是从电视上学来的,叫声东击西。

潘虹姹为防危险回头看顾时,我将藏于袖中的匕首,飞扔了出去。那其实也是我的一件宝贝,是鲁巍在我生辰那天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也想过若途中遇到被挟持时,可以想办法用它逃脱,现下,我却不得不舍弃掉将它飞准红茶扔掷了过去。

我投得还算比较准,刀身锋利,即使我的力气不是很够,它也不负我所望地扎入了潘虹姹的肩窝。红茶一声痛呼,所持的剑掉落下去。

红茶的那声痛呼,让鲁巍误以为是我遭到了不测,我听到他大声疾呼着我的名字,我赶紧应着,趁红茶暂时失措,飞快溜下了马车。

有好几个人在围攻鲁巍,他分身乏术,我也不知道站在哪里会比较安全。安安英英看见我就朝我奔了来,护在我身前,潘虹姹拾了剑向我的方向砍来。我被安安她们拽着一路躲闪,眼看着剑身要落下,又总会险险地闪过,几次三番,我们惊叫连连,直到我瞥到鲁巍急乱的神色时,我才敛住了声音。突然我感觉背上从右肩至左腰,有一种皮开肉绽的火灼痛感,我闷闷地轻哼了一下,那一声闷哼,轻得连安安跟英英都未听见。

鲁巍那边己趋优势,不少袭击我们的人己瘫倒在地,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我被安安她们带至鲁巍那边,鲁巍与宫行在我们接近时,护在了我们的前面。

潘虹姹见未能杀掉我,便举剑指向了鲁巍与宫行。

“鲁巍,我父亲待你视如己出,多次提拔你,还一心将我姐妹二人许配于你,你为何如此对待我父亲及我姐妹二人,将我全家抄斩?”潘虹姹一边打斗,一边厉声责问。

鲁巍又解决掉了一名剑客,应道:“视如己出?参赞大人可能不知道,你口中将我视如己出的承相大人,你的父亲我的义父,曾灭我母亲满门。自始至终,他都知道我是谁,你认为他有可能将我视为己出吗?他不过是想利用我,再用你们栓住我,仅此而已!

原来,鲁巍知道,是谁灭宫家满门。我以为,那己成悬案,可他却一直都知道,而且认贼作父地隐忍了那么多年。若说到比心计,他跟潘传雄,还真是旗鼓相当。鲁巍跟宫行将伏击我们的人灭至只剩两名,我看着那所剩的两名潘家手下己露出惊惶之色来。明显趋于劣势的他们,若可理智对待,应当撤退。可是潘虹姹却在鲁巍的话说完后,杀得更加凶猛,若说她以前暗暗爱着鲁巍,此刻,她己完全将那份爱意转化成了恨意,以前有多爱,现在便有多恨。

“所以你那样对我姐,所以你也那样对我,在我们对你心意相属时,你却和我们虚情假意,为的就是寻找机会,借我之手,覆灭我家?”

我看到潘虹姹己经红了眼眶,原先被我刺中的肩,泪泪地流着血,她也不管不顾。我猜想,她是打算宁为玉碎了。

潘虹姹带来的最后一名刺客被宫行斩杀于剑下,鲁巍的剑也己架上了潘虹姹的脖子,我看见潘虹姹缓缓放下剑,眼泪从她的眼角成串纷纷落下。我一时觉得她十分的可怜,虽然我曾因为她扇我面颊而憎恶过她,却在此刻真正可怜她了。

她能有什么错呢?她跟她姐姐一样,被她们的父亲利用,虽然娇纵,却也并不是没本事,可是这样有本事的一个女人,亲情于她父亲处受折损,爱情于鲁巍处受挫伤,除了她的权势,她有过什么?

“你和你姐姐应当知道,我一直未曾想过要娶你们,在凤戈城同意与你成亲是因为你要挟我夫人,我迫不得已。我也从未应过你的情,或主动向你表露出亲昵,并非是我利用你,而是你刚刚好被你父亲安排进了这棋局当中,我必须要借你过河。”鲁巍回应着她的话,我听得唇角发干,忍不住就紧了紧握在手中安安的手。她侧头看了我一下,搭了只手扶着我的手肘处,复又转头盯看着对峙的情形。

潘虹姹由哭至笑,似乎己经心灰至全然放弃,手中的剑“呼”的一声掉落至地面。我看她笑得一身都颤抖起来,美人疯狂时,即便已经趋于颓势,却仍令人毛骨惊然。我莫名就害怕了起来,如同她般,开始发抖,力量慢慢地在她的笑声中流失。她突然止住笑,性向我,我的轻抖在她凌厉的目光中顿止,心中一片难受,像火灼油浇。

“你的夫人?她凭什么!”她复又看向鲁巍,唇角讥笑,道∶“我这回来,就是要一个鱼死网破的结局,我没想过我要活下去,但我也定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安逸度日。”

宫行急道:“大人,杀了她!

潘虹姹根本不理会宫行,目光偏都未偏,瞅着鲁巍的眼里渐渐地便有了悔意与不舍。她仍是渴望的,我不知道死在自己所爱人剑下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想我无法领会了。我软下身子时,听得她带了些小得意地说道:“我的剑煨了毒,此时,她定是毒至内腑了……”

我又听得一声兵器掉落的声音,挡在我前面的人飞快转身,一把拉住了我。我被他那一拉扯,疼得整个背脊都撕裂般疼,他们都不知道我哪受伤了,安安英英尖叫着问:“主子,你怎么了?”

突然,我瞥见让我惊悚的一幕,我尚来不及呼喊,就听得鲁巍一声闷哼,他高大的身躯突然向我压来。

从潘虹蛇将刺在她肩头的匕首拔出来,再到她将该匕首从鲁巍的背部扎入他的心窝,只用了两秒钟的时间。一切转变得过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我一时气急攻心,眼前发白,当我看见血红漫天时,眼神才有了聚焦。宫行暴吼着挥了长剑,给了潘虹姹最后一刀,我看到她的血飞溅开来,纷纷扬扬地落在鲁巍的背上我的脸上。

我后悔着,不断自责着,我知道我在这个世界活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回去。以前我最在乎的这两件事情,在那一瞬间,都淡远了,我后悔自责自己没有用自己将死之身,替他挡住那一刀。他轰然倒下时,我甚至感觉到了他因为心脏重伤而抽搐的颤动,他甚至来不及给我留一句话一个表情,我更没想到,他送我的礼物,本来是想让我作防身之用,却未料到,这样的东西始终不是祥物,最终,它以这种方式又回到了他这里。

他曾经那么坚强,他潜入杂艺连时屡屡受伤,且那么严重,他最终都能没事;他的将军府常常遭人行刺,他也没事;他百战沙场,面对千军万马,他活下来了。可是现在却被一个己重伤的女人轻易地夺去了性命……

瞬间,我觉得扎在他心口的那刀,扎在了我的心上,那种痛像是要撕裂我般,让我哀号不已。他仍然死死地拽着我的手,他死的时候仍是与我相连的,我搂紧他,倾倒于泥泞之中。

当我们一起落在泥泞中时,我仰面看着天空纷纷落下的细雨,我感觉这个世界,除了他以外,什么都消失了。安安英英和宫行,消失了,周围那些尸体消失了,混入泥水中的血红消失了,树木万物,都消失了。

我来这里两年多,似乎就只是为了来感受这一刻,那种撕心裂肺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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