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主,连一辈子的幸福都要捡别人不要的……”她声音发抖,“这就是您的补偿吗?!这根本就是充满轻蔑和鄙视的施舍!您就把我当成一个乞丐罢了!”
“你姐姐逃婚,她忤逆我,她不听我的,她不肯配合我的计划——”湛修慈的声音也罕见颤抖,“我给了她最狠的惩罚!就是这样的惩罚,生生毁了她一辈子!你姐姐都惨到那份上了,这还不够抚平你的怨恨和不满吗?!”
“父亲,您口口声声不想牺牲这个骨肉的利益去成全那个骨肉,可是您刚刚这话,岂不就是说:明嫣啊,你看我都把明婵废成那德性了,你还不满什么啊?就知足地去和明婵不要的俞家男人生儿育女,过一辈子吧!你废了一个女儿就是为了让另一个女儿认命吗?!你太过分了!你太可恶了!”
湛修慈拍案立起,“我是你父亲!怎么和我说话呢?!”
湛明嫣冷笑道:“这么快您就原形毕露了。什么慈父啊,什么补偿啊,照顾啊,都是空话废话扯淡的话!您要的不过就是我和大哥,二哥还有姐姐,对您无条件地服从!您想安排什么路,我们就必须走什么路,问都不问一句,连个商量都没有!我们一定要听从,否则会得到惩罚。您若是错手了,算计失误了,就会造成姐姐那样惩罚过头的惨烈结果!我们一辈子都没了自己,只能靠您活着,我们是在活什么呢?!父亲啊父亲,您这不是在养孩子,是在训练傀儡!傀儡都比我们好,起码它们没有情感,也无所谓痛苦!而我们就生生被您毁了,全都被您毁了!”
湛修慈决绝地给了湛明嫣一巴掌,他到底舍不得用力,却感到自己的手掌,格外的痛。那一声耳光很清脆,却仿佛抽在自己的脸上。湛修慈心如刀绞——年轻的时候,再多苦难,也没有这么痛过。现在真是老了么?竟然痛到肺腑麻木,眸内陡然潮湿,周遭景物模糊,他勉强缓过力气,心痛地唤了声“嫣儿”,却感觉对面的女儿,手诀变换着——
“湛修慈,我恨你!!”湛明嫣大哭,强有力的法诀,冲动地脱出手指,朝着湛修慈,奔袭而去——
然后,程澄听到砰的一声,闷闷的,像是人体落地。
吓得握紧了拳。
外面怎么了?!
湛明嫣的哭声,戛然而止。
“爸爸?”试探性的。
“爸爸?”惊慌起来。
“爸爸,您怎么了?爸爸!”跑步声,“爸,爸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啊,爸爸您怎么了?!您别吓唬我啊!爸,爸啊——啊。”她忽然停止悲鸣,短促而轻微地叫了声,书房瞬间变得安静,程澄听到外面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似是朝这里而来。
湛明嫣惊慌失措地跑出书房。
程澄缩在柜子里,手足冰凉。她意识到自己该去查看湛修慈的情况,可书房门又被推开了,吱扭一声,格外阴森。
脚步轻盈。又有人来了!
程澄的手,生生顿在柜门前。
缝隙里,闪过一人影,隐约是女子。程澄尽力将柜门推开大了些——这回清楚了,可那女子披了斗篷,也看不出是谁。只知道她俯□,查看倒在地上的湛修慈,然后直起身子,举起手,一团绿光幽幽闪烁起来,对准湛修慈的心口——
“爷爷——”
房里,响起这女子的声。
虽模糊,但不会错。
程澄茫然地想,太熟悉了,这人是——
湛蓝筝。
程澄张嘴,发不出音。
电光火石间,那道绿光飞出!程澄眼睁睁看着它撞向湛修慈,绝望之际,忽觉眼前一花,似有一道轻柔白影从门口飞来,覆盖在湛修慈高大平躺的身躯上,白影的周身腾起一股微弱,却实实在在的绿色光芒——多么淡雅而清丽的色泽,瞬间裹成一个椭圆罩子,就好像架起一层结界,将冲过来的攻击力量,悉数吞没。
湛修慈的身子抖了下,四肢平摊,不知死活。那白影抱了抱他,一闪,凭空消失了。
披斗篷的女子显然也看到这奇特的一幕,她反应敏捷,低头背身,匆匆逃走。
程澄终于从柜子里滚出来了。她软手软脚着,完全站不起来,一路滚到湛修慈身旁,尽力撑起老人沉重的身子,见他紧闭双目,脸色惨白,一动不动,身子还热,就是胸 脯,怎么也看不出起伏。
湛家主宅的平静,被惊恐的尖叫声打破——
“快来人啊——湛老爷爷要没救啦——!!”
☆、第三章 山寨
“湛明嫣打伤湛老爷爷;跑了,然后——” 程澄犹豫,“然后我立刻出来查看情况;觉得不太妙,就喊人。你们来了;抬走老爷爷……”
她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厅内落座诸位,脸色各异。程澄想去看湛蓝筝;问一下湛修慈的情形,但在柜子里听到的那一声“爷爷”还盘绕在脑海中,无法退去。
她不相信湛蓝筝会这样做;但分明听到湛蓝筝在呼唤爷爷——是在试探湛修慈死没死?还是想来一句“爷爷;你去死”?程澄不敢猜,只是本着友情,最终没有说出这情节。情绪却跌落谷底——为说谎而羞愧,为自己的朋友可能是连亲爷爷都不放过的杀人犯,感到悲凉和惊恐。
如果真是湛蓝,她岂不就知道我是目击证人了?会不会……杀了我灭口?
程澄心惊胆颤,也不敢看湛蓝筝,去求助黑脸护在她身边的孙桥——刚刚指控湛明嫣的时候,这位阿姨怒气冲天要过来,幸好孙桥出手及时,湛蓝筝的傀儡也安排得细致,才没让湛明嫣“杀人灭口”。
程澄小声问孙桥:“湛爷爷如何了?”
“我父亲受到致命重击,所幸抢救及时,但还在昏迷中,说不清何时醒来。”回答她的是湛明儒,他走向程澄——路过湛蓝筝的时候,目不斜视,“你说是我妹妹湛明嫣击伤我父亲?怎么会?明嫣是父亲的亲女儿啊。”
他冷笑着看向被傀儡围住的湛明嫣,后者面色苍白,甚是虚软。湛明儒心里更有底,“明嫣,程澄说的是真的吗?”
湛明嫣坚决道:“我的确见了爸爸,谈了家里近来的事。但我绝对没有打伤爸爸,这怎么可能?那是我亲爹,我在刑房的时候,掌门的导师用电刑伺候我,我都不肯说爸爸的坏话,我怎么会伤害爸爸?这一切都是这丫头编造的。大哥,你仔细想想,这女子擅自躲藏在父亲书房的柜子里,本身就很可疑。她说她去书房是害怕二嫂害爸爸?真是可笑!二哥刚走,二嫂悲痛都来不及,怎会跑去害爸爸?是谁给这个外人灌输的思想?这女子不过是因为和掌门的关系,才能进到湛家。她的立场,不可信的。”
言下之意,倒是把怀疑的矛头对准湛蓝筝。程澄虽也怀疑湛蓝筝,却肯定湛明嫣的确顶撞湛修慈,又在一怒下出手伤了亲父。见她抵赖并质疑自己的道德,甚是不满,刚要抗议,孙桥按住她肩膀,暗示她稍安毋躁,本人则凉凉说:“你们湛家的事,我们这些个‘外人’怎会清楚?程澄刚刚说的很多,都涉及到湛家亲情那不为人知的一幕,我想若非对湛家有极其深入的了解,是编不出这种话来吧?”
湛明嫣哼笑道:“身边的人总有知道的吧?交待一番,不是难事。要不她为何看了我二嫂,就怀疑二嫂会对爸爸不利呢?若不是有人在她耳边扭曲事实,她看了二嫂往爸爸书房去,只会以为是媳妇孝顺公公去了,才不会往歪处想,更不会随便跑进去。”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湛蓝筝却依然没有发声,令人捉摸不透。湛明儒倒说:“此事疑点甚多——”
“大舅舅啊,我倒是觉得此事已没什么疑点——我手里倒有份证据,不知掌门敢不敢让我亮出来呢?”
说话的湛思晴。
她被废了功力,逐出族谱后,掌门宽容,允许她和母亲湛明嫣同住,解决住房和生活问题后再搬走。而湛修慈终究是她外公,这种事情就允许她随母亲前来旁听。从刑房出来后,她疗养一段时日,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中气虽虚,但已能自理生活,此时见众人都看她,眸内闪过一丝激动的情绪,直勾勾瞪着湛蓝筝,让一旁的凤晓白好生不安,湛蓝筝沉稳道:“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是听听。”湛思晴阴冷说,“有人说我装摄像头偷拍春 宫——”湛歆爱脸色白白红红,煞是精彩,齐音然和湛明儒都甚是羞愤,唯独孙大爷岿然不动,“——那我也不枉担这个虚名——”
湛蓝筝蹙眉,“你对爷爷的书房做什么了?”
“做什么?呵呵。”湛思晴诡秘一笑,“先说明白。外公出事的时候,进去的有掌门大人,有大舅舅,有凤晓白,你们把外公抬走,立刻派傀儡把守书房,自此没再放人进去,对吧?”
湛蓝筝扬眉,她已猜到湛思晴做了什么,但并不感到可怕,“对。”
“好。那就请掌门大人去外公书房一趟,把桌下的录音笔拿出来吧。”湛思晴当众宣布。
一片哗然。
湛思晴得意万分,“老天有眼,我就是几十分钟前刚安过去的。掌门不是说我乱安东西残害手足吗?哈哈!我湛思晴不是犯 贱的人,绝不枉担这个虚名。掌门大人可以安心了,我湛思晴的确安了小玩意了,活该受罚,我对掌门大人多么支持啊,主动帮您把判决给修饰公正,您可要好好赏我,我被扫地出门的时候,总得给个别墅住吧?”
湛蓝筝面色一沉,起身的时候,湛明儒和陆微暖也都跟上。她瞥了这俩人一眼,并未阻止——总要有立场不同的证人,否则该说她偷换了。
留下的湛明嫣脸色煞白,给大女儿一巴掌,“你——你竟敢——对你外公做这种混事?!”
湛思晴挨了一巴掌,傻露露在一旁哇哇嚎叫,她却大笑,“唉呦——我的亲妈啊,您慌个什么?”
湛明嫣被女儿的古怪腔调说得一阵寒冷,“晴儿,你……”
“您要是没做过,那什么事都没有啊。” 湛思晴诡异地笑,“您知道吗?我就是想听听您和外公在说什么。外公找您的时候,我跑去书房,倒真没碰上陆微暖,那女人大概走了另一条路。不过我信啊,我要是看她往外公房里去,我也会追过去的呢。那女人什么卑劣的事情干不出来呢?”
“晴儿!你也傻了么?!”湛明嫣慌了,湛蓝筝三人已拿着录音笔回来,当着众人的面做好音频,播放出来——果然是湛修慈和湛明嫣的那一番激烈对话,直到湛明嫣喊出“湛修慈,我恨你”,然后是混乱,是人体坠地的砰声,是湛明嫣惊慌失措的道歉声。
到这个时候,一切都已不言而喻。程澄说的是正确的。
湛明儒猛地起身,怒视绝望地软在沙发上的湛明嫣,“好啊!你可真是父亲生养的好女儿!你进了我湛家大门后,就风雨不断,先害死了我同胞的妹妹,又意图害我一家人,现在轮到爸爸了!那是你亲爹,湛明嫣,你可真下得去手!蛇蝎心肠!把她给我押到——”
“爷爷——”
一声轻唤从电脑中传出——程澄步了湛明嫣的后尘,也绝望地缩到沙发上。
大厅安静。
施法嗖声,白痴程滚出柜子后的喊声,众人涌进来救人的混乱——然后是寂静,书房被封闭的寂静。
最清楚的,莫过于那一声“爷爷”。
此间仿佛能听到心跳,彼此都震惊到窒息。
湛明儒最先看向程澄,“怎么回事?”
程澄正视湛明儒锐利的目光,坚定说:“不知道。”
“你在现场——到底听到没有?”湛明儒逼问她。
程澄直起脊梁,“没有。湛明嫣一走,我就出来了